那時
晚風漸冷,洛陽隨手將秋水劍插在原地,踱步走近凌祁薇,無視師姐滿是恨意的目光,竭力壓著幻心修羅,笑的陽光而溫柔。
「我在地府摸爬滾打三年,殺過鬼神後裔,斗過五方鬼帝,見過現在閻皇,斬過未來閻皇……什麼都敢做,自然看過生死簿,上面寫得清楚,師娘陽壽未盡,尚在人間!」
此言宛若夏日驚雷,及其突兀的在凌祁薇耳畔炸響,嚇得伊人花容變色,不由瞪大眼眸,難以置信的審視著洛陽的眉眼,本能的想從中找到謊言的痕迹。
可她註定失望了,洛陽的眸光分外真切,嘴角勾起,輕鬆淺笑像極了師父,一樣的溫柔親近,一樣的真切不遮擋。
幾許破葉落在肩頭,將凌祁薇拉出回憶。
伊人花容失色的向後退開,不敢迎視洛陽的真切目光。心情複雜,五味雜陳,一方面希望這是真的,一方面又不斷自我否決著這種希望。
在黑暗中久了,任誰都會恐懼陽光,劍仙都不例外,何況是個劍修。
「師姐,我不會騙你……」
「滾!我不聽!」
凌祁薇低吼著捂住雙耳,御劍直入雲海深處。
她怕極了洛陽描述的一切。
為一己私利不擇手段,助紂為虐欲滅師門,她哪還有臉面對師父?
「相信我,總有一天我會把師娘找回來!」
洛陽向那個狼狽的背影大聲喊著,憧憬著未來的某段時光。
那時他尋回了師娘,每個午後黃昏師父師娘坐在庭院中,喝著師姐泡的清茶,笑談生活瑣事,扁舟歸回港灣,不在流浪。
那時他會帶愛人上門見見師娘,滿臉羞紅的南諾會和他站在那間種滿海棠的庭院中,被師娘望的局促不安,不像個女魔頭,倒像個羞怯的小丫頭。
那時間師姐笑容中也沒了沉重與放不下,也許會換件白色衣裙,乖巧的站在師娘背後,模樣動人,想必他會忍不住多看幾眼,南諾也會不出意料的擰他……
晚霞落舊人離,皎月升新人至。
趁洛陽沉浸臆想之際被雪晴柔斬飛的少年祖師飄下雲端,仔細看看少年傻笑模樣,抬手在其額上輕輕一敲,喝問出聲。
「小子,剛剛天黑,你做什麼夢?」
洛陽撓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頭審視著眼前這個目光和藹的同齡「少年」。
「少年」長相平凡,氣質平凡,一切平平無奇但卻給洛陽種莫名的錯覺,他的劍不可能斬到眼前這個平凡「少年」,最少現在不能。
念頭一起便無法放下,洛陽心中私下向少年祖師遞出千劍,撩圈劈刺,雲洗穿掛,可無論怎麼出劍結果都是註定的。
眼前不大的「少年」似風,無形無相,不可能斬得到。
愈是思考愈是意氣難平,洛陽毫不猶豫的喚出長相思,拔劍揮斬。
開碑裂石的素白劍氣臨近少年祖師身前時驀然散做素白熒光,零零散散,生於驚艷,歸於默默。
「娃娃,別看我年輕,我可是你祖師,你用劍斬我,這是欺師滅祖!」
少年祖師難抑起伏心潮,大笑開懷,洛陽同齊天象很像,尤其是剛剛的那劍,他分明看到了齊天象的影子。
當年初上崑崙的齊天象也是這樣,拿著把不入流的破劍,緊盯著他看了良久,斬出難平意氣的一劍,失敗后咬牙切齒的滿心不甘。
「看劍!」不同於師父,洛陽沒有放棄,反而催動藏劍術還欲再戰。
長相思秋水般的鋒刃被金色劍芒包裹,揮斬間帶起數道殘月般的浩蕩劍氣。
少年祖師笑呵呵的站在原地,饒有興趣的望著洛陽,這孩子很像齊天象,但比齊天象更極端,更自信。
久攻不下,洛陽賭氣般的舉劍刺出,長相思撕裂夜空,停滯在少年祖師身前三尺外,鋒銳無雙的劍勢如泥牛入海,散於無形。
由於少年祖師未加多加掩飾,洛陽能清晰感知到那股阻礙劍鋒的莫名力量。
力量無比玄奧晦澀,很像面對一道超綱的算術題,題干中不少提示,乍看似任何路都能走通,實際上任何路都走不通!
對峙片刻,洛陽的臉色變的愈加難看,少年祖師笑呵呵的揮袖將洛陽震退。
「好了,過猶不及,等你什麼時候走出萬象森羅再來試試吧,到時候說不定能在向前一點。」
說著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劃處個小縫,表露出滿心愉悅。這種欺負人的歡快自齊天象長大后就再沒有過,著實令人懷念。
萬裡外的明月繁星下停泊著扁舟一葉,舟中的齊天象望著月中少年祖師的模樣,很不滿的撇撇嘴,食指隔空一點,無形質的氣勁透過虛空悄無聲息的落在洛陽肩頭,以勁氣勾起幻心修羅。
鮮紅色咒文瞬息侵蝕整個手掌,平易近人的少年祖師瞬時扭曲為拓天鬼帝的模樣。
竹葉輕顫,識海泛起層層漣漪,兩根清凈竹前後浮起,月華般的劍光點亮整個識海。
洛陽靈動的眸子漸歸於淡漠,撥開山間迷霧,真切的望見那不知名的力量。
無數絢爛多姿的光堆疊在一起,美輪美奐卻遍布著縱橫交錯的線條,很像堆積拼接在一起的積木玩偶。
掌中長相思一收一放,劍芒璀璨,循著縫隙切入那絢爛的光景……
「這是個什麼怪物?」
少年祖師被嚇了一大跳,抬手揉揉雙眼,久難釋懷。
得道真而鑄天基,天基合而現道境。蛻凡修者劍解大羅道境,洛陽是第一個!
前無不可能有古人,后估計也不會有來者。
「被嚇到了吧,叫你露出那副令人噁心的模樣!」
齊天象志得意滿的大笑著,仰天痛飲,呼出一口酒氣,暢快淋漓。
千靈密室中的最後兩盞燈燭熄滅成灰,黑暗眨眼間浸沒整個千靈密室,深沉死寂,呼吸聲都變得異常清晰。
一聲怒吼,磨牙聲起伏,千靈子癱倚在石椅上,手掌輕輕摩挲著破碎的青曜石桌,額上青筋跳動,似乎在忍受著某種難言的苦痛。
悄無聲息的瞥了眼千靈子,丹羽子雙手握固而坐,得意的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