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又遇土財主
白慕青問道:「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雪柒有些犯難了,老頭自從和問情阿姨相認后,一起回醫仙谷去了,雪柒獨自回去也沒意思。李灝又忙,倪尋又走了,一時竟不知往哪去。
白慕青看著還在冥思苦想的雪柒,小心問道:「不若跟我去南陽罷?」
雪柒托腮問道:「你去南陽做什麼?」
白慕青解釋道:「南陽是好多武林世家的聚集地,也是藏刀閣的總舵所在,我有幫派事務要處理。」
雪柒意興闌珊:「我……」
白慕青似是害怕雪柒拒絕,急忙打斷:「再過十多日便是三年一次的武林大會了,江湖上有名姓的都會來,熱鬧非凡,橫豎你也沒事,去看看也好啊。」
雪柒想了想道:「也行。」
白慕青語氣輕快:「那行,我去安排一下,你身上還有傷,我們乘馬車去。」
沒等雪柒說什麼,白慕青已經一溜煙出去了。
白慕青走後,雪柒拖著睡得快散架的身子慢慢挪到庭院里,坐著臨崖的石凳上,遠眺著天際的雲朵。
她想起同樣在崖邊的小竹樓,想起了笨拙地為她建造小竹樓的李灝。他說,他們會一起回去看那梨花盛放。只是不知何時才能得以實現,他還有太多事情要做,自己也不願成為他的負累。她心裡有些迷茫,甚至不知下次再見會是何時。
她不能像個深閨怨婦似的日日等著他,她得自己找點事做。
過了三日,雪柒的傷口沒那麼疼痛了,兩人便下了聽雲軒,只見山腳停著一輛馬車,車架上坐著一位體態豐盈的女子,正是在朝暉堂跟白慕青一起出現的紅袖。
上一次見她穿的還是煙羅軟紗,這一次卻是勁裝打扮,一頭長發高高束起,只是嘴角噙著的笑意,眼角流露的風情,依然遮掩不住的媚態。
見到白慕青和雪柒,紅袖拉開帘子讓二人上車,白慕青攙扶了一下雪柒,雪柒被她的笑容激得雞皮疙瘩暴起,迅速跟著白慕青進了馬車裡。
白慕青讓雪柒坐到榻上,為她緊了緊披風,又拿了一張羊絨毯子蓋住雪柒的雙腿,說道:「你重傷未愈,莫要掀起帘子貪涼,再著風寒可就壞了。」
紅袖笑道:「從這到南陽本就需要不少日子,閣主偏選這馬車,怕是更要多受三五日顛簸呢!」
白慕青斥道:「哪裡來的這許多廢話,本閣主乘什麼都要向你解釋報備?」雖是斥責,但言語間絲毫不聞怪罪之意。
想來紅袖也慣常聽這訓斥,毫不在意地笑道:「是是是,紅袖多嘴了。」說完駕起馬車出發了。
雪柒環顧車內,比尋常馬車大了不少,一進來看見一個軟榻,兩邊有著窄小的坐處,白慕青就坐在右邊,中間還有一張小小的桌子,上面擺放了一些消磨時光的小吃食。
雪柒小聲問道:「怎地讓一個嬌滴滴的女人駕車?偌大的藏刀閣只有女眷隨侍嗎?」
白慕青笑道:「那倒不是,紅袖和我是打小就一起長大的,她如今是我鳳鳴堂的堂主,專司情報收集,有時也會陪我出來處理各分舵事宜。」
「那回春院那位女子呢?她也是你手下嗎?」
「不是,陸無雙是機緣巧合下認識的,是我請她管理回春院的,也算是藏刀閣在雲極鎮密切關注關外的便宜所在。」
「那紅袖姑娘和無雙姑娘誰的武功比較高?」
白慕青對這樣瑣碎的問題卻格外有耐心:「單論功夫嘛,無雙略勝一籌,若論手段,十個無雙也不及紅袖。」
雪柒愈發好奇了:「那紅袖姑娘為何不在榜上?」
白慕青失笑不已:「那樣的榜做不得數,真正的高手不勝枚舉,上榜的十之四五。」
「那我呢?我能排個第幾?」雪柒追問道。
白慕青掩去笑容,做作地咳了幾聲,顧左右而言他:「我覺得你就是缺一件趁手的兵器,等到了南陽,我給你挑一件。」
雪柒翻了個白眼道:「我趁手的兵器去哪兒了白大閣主不清楚嗎?」
白慕青訕訕道:「風巽染血太多,煞氣太重,於你修鍊不利,還是換一把比較妥當。」
雪柒定定地看著白慕青,眼睛一瞬不瞬,白慕青被她看得心裡發毛,摸了摸面具,發現完好無損,才開口問道:「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雪柒想了想才說道:「你跟外界傳聞真的不一樣,我如今看你跟在朝暉堂的易物時簡直判若兩人。」
白慕青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三粒藥丸遞給雪柒,然後又把水囊打開遞給雪柒,待雪柒服完葯之後又擰上水囊蓋子。這才聞道:「你說的是我要了陳長治一條命的事?」
雪柒忙不迭點頭,白慕青反問她:「你可知道陳長治是誰?」
雪柒搖頭,她涉世未深,認識的人並不多。
「他是陳良與賽金花金鳳至的獨子,就是在回春院與你交過手的那對夫婦。」見雪柒回想起來,又接著說道:「金鳳至潑辣,兒媳齊蓉剛烈,婆媳倆水火不容,甚至一度鬧得你死我活,陳長治深愛夫人,卻也是個大孝子。那日金鳳至與齊蓉又起了爭執,恰逢陳良陳長治父子外出辦事,回到家時,婆媳二人已兩敗俱傷,齊蓉已有三月身孕,救治無效,一屍兩命,而金鳳至也心疾發作,陷入昏迷。」
雪柒不禁睜大眼睛,這是什麼冤家!合不來散了便是,至於以命相搏嗎?
白慕青語氣中帶有惋惜:「陳長治對於夫人和腹中孩兒喪命痛心不已,一度欲隨之而去,可又不忍看著母親危在旦夕,故前來藏刀閣求葯。」
雪柒一副瞭然的模樣:「原來如此!若他是真心痛惜夫人,又害怕輕賤生命對不起父母,那自行了斷也算是你給他的成全,若是他貪生怕死,那也對不起他夫人一屍兩命,罪無可恕!」
白慕青嘆息道:「不論是哪種,都不重要了,事情難道如此地步,他責無旁貸。」
雪柒一臉崇拜:「原來這也是你懲惡揚善的方式!真了不起!」
白慕青推開她湊近的臉,嫌棄道:「別!我不過是看不順眼罷了,跟懲惡揚善可沒什麼相干……」
雪柒還是一臉雀躍,興緻勃勃地問道:「那那,那個想要掌法的人呢?他自家的為什麼不給換?」
白慕青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悠悠說道:「餘光路,七星門前任掌門余倉廩之子。如今現任的掌門卻是歐陽旌,歐陽旌是余倉廩的師弟。有個高人看過那本掌法,其中有個地方被人改動過,改動得十分巧妙,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但是長時間修鍊,足夠讓余倉廩走火入魔了。」
「所以,你是害怕餘光路拿回去修鍊又重蹈他父親的覆轍?」雪柒眼泛淚光,簡直為白慕青這樣做了好事也不言說的氣節所折服。
白慕青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揉了揉太陽穴,緩緩道:「也不是,我只是看著他樣子蠢,心裡有些煩,不願換。」
……
雪柒還在問:「那位令狐嫣呢?」
白慕青冷哼一聲,擺擺手:「土財主做派,一身銅臭,不提也罷。」
「那我呢?你為什麼一心引得我去換?」雪柒追問道。
白慕青卻有些乏了,有些煩躁:「自然是為了收藏風巽啊,難不成一見鍾情於你?」
雪柒憤憤地住了口,攏了攏披風,縮在榻上獨自生悶氣。馬車一搖一晃地顛簸著,竟然睡著了。
再醒來時,已經是傍晚,雪柒擦擦濕潤的嘴角,抬頭看見還在靠著打盹的白慕青,或許是不太舒服,他的面具已經被他拿下來放在小桌上。
雖是春末,仍然有些涼意,雪柒看他袖著手縮在角落,眉梢微蹙,拿起她睡著時白慕青給她蓋在身上的毯子,正要準備給他蓋上,馬車驟然停下,雪柒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兩隻手緊緊杵在白慕青胸口,右膝跪坐在他的腿上!
白慕青悶哼一聲醒來,就與雪柒四目相對,正要出聲,卻被雪柒一把捂住嘴,小聲地說:「噓!你別誤會!我只是想給你蓋下毯子。」
白慕青漲紅了臉,眉梢眼尾儘是薄紅,木然點點頭,等到雪柒放開他退了回去,坐在軟榻上,他才清清嗓子問道:「怎麼了?」
紅袖答道:「閣主,前面有家客棧,我們今晚就宿在這,明日再趕路吧?馬也乏了,雪柒姑娘還有傷在身,也受不住這樣的勞累。」
白慕青應了一聲「嗯」,紅袖跳下馬車,掀開帘子讓白慕青下車,白慕青又轉身攙扶雪柒。
紅袖去安排車馬,白慕青和雪柒先進去了,白慕青對掌柜說道:「三間上房。」
掌柜的陪笑道:「真是不巧,這幾日去往南陽的俠士格外多,僅余兩間了!」
白慕青皺了皺眉道:「那便兩……」還未說完,一錠金子從後面拋來,金子在櫃檯上滴溜溜直轉,還伴著一個嬌縱的女聲:「兩間上房我要了!」
白慕青和雪柒齊齊轉頭,怪不得這聲音如此熟悉,原來是首富千金令狐嫣大小姐。
白慕青本來就對她沒什麼好印象,如今連先來後到都不懂得了,愈發厭惡這跋扈無理的女人,身上簡直冒得出寒氣,斜睨著令狐嫣。
令狐嫣上次在朝暉堂折了面子,一直鬱鬱寡歡,如今得此機會,更是激道:「掌柜的開門做生意,自然是為了多賺得一些銀錢,依我看啊,價高者得。」
那掌柜一頭冷汗,看著誰也不好惹,只是囁喏著:「委實是……這位客官先來……這……我……」
令狐嫣趾高氣揚道:「你開客棧不為掙錢,不若改做善堂,屆時什麼阿貓阿狗也可收留,豈不兩全?」
雪柒都有些按捺不住了,準備開口,卻聽得紅袖的聲音自後面傳來:「喲,我道是誰在這亂吠?原來是土財主令狐商那個潑婦女兒。」
令狐嫣柳眉倒豎,嬌斥一聲,轉身就是一鞭,紅袖不敢硬接,她不是令狐嫣對手,閃身一躲,後面的桌子霎時被抽為齏粉!
雪柒正要上前相助,白慕青攬住她,搖了搖頭。
只見紅袖面色不變,只是軟軟地朝令狐嫣揮了揮手,令狐嫣想揮鞭的手就垂了下來,全身軟綿綿地,甚至無法保持站立。
紅袖冷笑一聲,從令狐嫣面前擦身而過,冷冷道:「下次想逞威風前掂掂自己的斤兩,不要無謂地作死!」
令狐嫣動彈不得,張嘴都不能夠,人群中著急忙慌擠進來一個灰衣老者,正是上次勸令狐家的管家徐伯。「撲通」一下跪在紅袖面前:「小姐年幼無知,衝撞了姑娘,還請姑娘高抬貴手,賜解藥給我家小姐,令狐家一定重金謝罪。」
「年幼無知,哈?」紅袖失笑道,「令狐小姐都快二十歲了,也就是你家夫人老蚌生珠不捨得外嫁,否則尋常人家姑娘這個碾碎。已是三兩個孩子的娘親了!」
徐伯被紅袖這一通夾槍帶棒的搶白臊得抬不起頭,但也不得不去善後,這樣的事情發生太多次了,若不是令狐商對他有恩,他也不願受著祖宗的氣。
白慕青不想再糾纏,不耐煩道:「給他吧。」
紅袖雖然忿忿不平,卻也還是把解藥扔給徐伯。
然後,三人頭也不回地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