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人生若只如初見(三)
青玄失魂落魄地自斟自飲,卻聽見隔壁那個膽小的客人用胳膊肘撞了撞旁邊的人,不斷地使眼色,小聲道:「別再說了,那混世魔王來了!
「啊!還有問情呢!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虛傳!」另一個人也偷瞄了一眼。
青玄看見酒樓里每一個人,無論男女,都看向他身後,竊竊私語。
青玄嗤笑一聲,果然是小地方,略微平頭整臉些的就誇得天花亂墜!他扭頭朝背後看了一下,卻再也挪不開眼了,那問情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啊!
問情身著青蔥色衣裙,娥眉緊蹙,神情淡漠走在前面,後面是錦衣華服的矮胖青年,正一臉討好地跟在問情身後說著什麼,問情則徑直向前走,一句話也不想應答,臉上的嫌惡一覽無餘。
青玄怎能容忍問情又一次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當即追了上去,大聲叫道:「問情姑娘!」
問情停住腳步,轉身回頭看青玄,冷冰冰地掃了青玄一眼,等待著他的下文。
青玄連比帶劃地問道:「你不記得我了嗎?去年此時你救了我!」
問情還是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青玄急了,那你用手將上下眼皮捏在一處,然後說道:「我啊?我眼睛看不見了,你照顧了我很久……」
問情瞭然的表情,隨即態度愈發冰冷了:「有何貴幹?」
青玄囁喏半天,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想娶你!」
此言一出,矮胖青年彷彿聽了個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不止,其餘在酒樓的所有人也哄然大笑。
問情也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矮胖青年陰沉下臉來,仰起下巴瞪著青玄,用手點了點青玄的胸口,發狠道:「小子!掂量掂量自己那二錢賤骨頭扛得住揍嗎?問情是我江家選定的媳婦!憑你也想染指?我看你是活膩了!」
問情怒氣沖沖地反駁:「我和你江家並未有過什麼媒定,請江公子自重!」
那江公子舔著臉笑道:「需要什麼媒定?問情姑娘只管說來,哪怕是天上的月亮本公子也給你摘下來!」說著去攬問情的肩,問情較江公子而言,實在過於瘦弱,拚命掙扎也未能擺脫江公子鉗制,那肥胖的身軀笑得直顫抖!
青玄怒從心起,揮起風巽連刀鞘一起拍在了那肥胖如豬的臉上!江公子發出了殺豬似的叫聲,吐出了兩顆帶血的牙齒!
旁邊的隨從反應過來,迅速包抄過來,青玄根本不懼這些蝦兵蟹將,三兩下就全打發了。
江公子捂著腫得看不見眼睛的半邊臉,還不忘放狠話:「狗雜碎!有種你報上名姓,今日之辱,我齊山派必定百倍奉還!」
青玄悠悠拱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對了,他已經還俗了,不能再報雲極觀和青玄這個道號了,他想起自己的被師父收養之前的俗名叫張清風,如今即已還俗,理應用回之前的姓名。
思及此,朗聲答道:「在下,張清風,無門無派,孤身一人,在此恭候齊山派!」
那江公子走後,問情急道:「你何苦將自己卷進這泥潭裡!你知道那江尚武是什麼人?那可是齊山派掌門人江恆的獨苗!江恆護短是出了名的,錙銖必較,睚眥必報!哪怕傾全派之力掘地三尺也不會放過你的!」
青玄,不,他是張清風了,張清風看著問情一臉著急,心頭一暖,感覺付出生命也值得了!他沒說話,只是看著問情傻笑,問情一把抓住他的手邊跑邊怒斥道:「你逞什麼能!難道還真在這等著他們找人回來報仇不成!你會死的你知道嗎?你還笑得出來!」
問情一路帶著張清風回了醫仙谷,再說問荊聽說問情被齊山派少主扣住了,急怒不已,可也無計可施,懸壺濟世他可以,舞刀弄槍他不會啊!平時一直在醫仙谷鑽研藥物,平日里也並未和武林中人走動,一時竟也不知求助誰,何況對方還是齊山派,等閑交情也不會為了醫仙谷開罪齊山派。正想獨自一人去救問情。
如今見張清風送了問情平安回來,自是感激不盡。將張清風奉為座上賓。
張清風在醫仙谷待了大概一個多月,問情由初時的感激,到後來對張清風生了情愫。張清風肯為她還俗,對她百般維護,事事關心,無微不至,打動了她。
問荊也看在眼裡,他對張清風也頗為滿意,相貌堂堂,武功高強,善良開朗,體貼入微。便有意將問情許配與他,正好張清風無門無派,孑然一身,將來讓張清風問情二人共同打理醫仙谷,自己也算了了一樁心愿。
於是對張清風也算是刻意栽培,對內門弟子都不外傳的醫書典籍也會拿給張清風看,總之,全醫仙谷的弟子都知道,問荊是將張清風當做接班人來培養的,張清風也勤勤勉勉,不敢鬆懈,唯恐辜負了問荊一番厚愛,也算是學有所成。
本來一直如此下去的話,那就是人間樂事了。可是事與願違,眼看著二人婚期將近,問荊囑咐幾個可靠的弟子下山採買大婚所用的物什,一再叮囑要小心提防外人尾隨!因為醫仙谷里常年雲山霧罩,瘴氣瀰漫,尋常人只會在谷外一直打轉,直到瘴氣中毒死亡,根本近不得醫仙谷入口。
一切似乎很順利,很快就到了大婚這一天,醫仙谷內張燈結綵,個個喜氣洋洋,許久沒這麼熱鬧過了,問荊也樂的合不攏嘴。
拜完天地之後,準備送入洞房時,一聲「慢著!」令人陡然心驚!一看,就是那位肥頭大耳的江尚武了!
他大搖大擺來到大堂中央坐定,翹起二郎腿,搖頭晃腦地說道:「今日是我未婚妻跟他人成婚的日子,怎的沒人告知我?」
問荊氣得直哆嗦:「你胡說什麼!老夫何曾將小女許嫁與你?還請江公子莫要紅口白牙辱人清白!」
江尚武刷的站起來,指著問荊的臉,咬牙切齒地罵道:「老匹夫!本公子看得上你閨女是她的福氣,有齊山派這樣的一條大腿讓你抱你都不要,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張清風又用風巽打掉江尚武的手指,警告道:「拿開你的臭手!嘴巴也放乾淨點!否則一會兒我不介意再給你清理一下另一邊牙齒!」
江尚武聽到張清風還敢提那天的事,更是怒不可遏:「你這不講信義的狗雜種!說是恭候著,結果像王八一樣龜縮在這不見天日的殼裡!我找人多方打探,也沒找到一個叫張清風的,那你報個屁啊!乾脆叫個野種就行了……你……」
還沒說完,風巽又左右開弓拍了江尚武的臉頰無數下,速度之快,旁邊跟著長老都沒來得及反應,快得江尚武沉默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這名不見經傳的臭雜毛打了臉!
他驚叫一聲,大聲對後面跟著的隨從說道:「你們都這樣看著嗎?回去看我不讓我父親扒了你們的皮!」
後面的隨從一擁而上,將張清風團團圍住,張清風拔出風巽,一手將問情和問荊護在身後,與十幾名隨從纏鬥在一起,醫仙谷的弟子大多數都沒有武功傍身,只能任由齊山派弟子魚肉,一時慘叫聲不絕於耳,張清風心急如焚,卻也分身乏術。
他迅速打傷了十幾名隨從,然後去救在齊山派長老攻勢下毫無還手能力的問荊,眼看長老就要落敗於張清風之手,只聽到江尚武叫道:「住手!要不我殺了她!」
張清風一看,卑鄙的江尚武劫持住問情,用匕首抵在問情咽喉,瑩白的脖頸已經沁出血珠。
張清風目眥欲裂,卻也不敢輕舉妄動,眼看著江尚武劫著問情揚長而去!
張清風沒辦法追上去,一來問情在江尚武手中,他不敢用問情的性命開玩笑,二來倒在地上的問荊已經氣若遊絲。張清風連忙扶住問荊,準備救治他,問荊緩緩地擺手,示意張清風不要再白費力氣了,他重重咳出一灘血,費力地說道:「我心脈俱損,藥石惘效,咳咳,不必費心了,只是我兩樣……放……放不下……情兒和醫仙谷……我……託付給……你了……」
張清風此刻已眼淚滂沱,眼前這個跟他毫無血緣關係的老人,把他當做半個兒子相待,如今卻因為自己年少自負而讓他的一輩子心血一朝毀盡,還賠上了性命!他如何能不痛苦!
張清風反握住不肯撒手的問荊,鄭重承諾道:「我發誓!只要我還活著,一定護住問情,護住醫仙谷,如違此誓,不得善終!」
問荊聽得此言,緩緩閉上眼,咽了氣。張清風眼裡的淚水流下被風乾,可心裡的仇恨卻在翻江倒海,他的前半生中,他從未如此痛恨過一個人,他對一個人的善惡定義總是過於膚淺,如今有了這切膚之痛,他才明白為什麼有人不惜一切只想置另一個人於死地!這種恨,他不死,你難休!
他打起精神,將問荊葬在了後山問荊親手栽種的葯山上,囑咐所有醫仙谷弟子不得對外透露問荊的死訊,又讓問荊的大徒弟趙善帶領倖存的弟子修繕滿目瘡痍的醫仙谷,自己則帶著風巽出了谷,直接朝齊山派走去。
到了齊山派山門,他並沒有用輕功潛入,而是從山門拾階而上,守門弟子剛問來者何人,就有兩條命喪於風巽刀下!
一路殺到正殿,齊山派的弟子已經不敢貿然朝張清風進攻了,他周身泛著冷氣,一頭烏髮散落著布滿血絲的眼睛,浸濕玄衣的鮮血,讓他看起來宛如從煉獄爬出來的惡鬼!眾人皆不敢靠近,張清風這才將滴血的風巽杵在地上,揚聲叫道:「叫江尚武滾出來!」
立刻就有弟子連滾帶爬去通報了,一刻也不敢怠慢,生怕跑慢了,自己也要死在這修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