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這不是飯館,這是青樓!
這次老頭帶回來的秘籍有些晦澀難懂,雪柒廢寢忘食鑽研了三天,也未有成效。
她去向老頭問起緣由,老頭說:粗淺的刀法秘籍只練招式,只通其形。高深的刀法秘籍不僅有招式,還有創立人領會的意境,心得,即心法。
這次老頭帶回來的秘籍頗為高深,由一代刀客祝清池所創,祝清池,人送外號閻羅催,使的刀叫招魂,據說他想殺的人,堪比閻羅催命一般,從不逾期。原是風滿樓的殺手,後來在執行暗殺任務時對上藏刀閣閣主白慕青,頭一次失手,還被白慕青折了招魂!從此一蹶不振,日漸瘋魔,最後竟失足墜入糞池中淹死。
一代刀客祝清池,終是溺斃於糞池,著實令世人欷歔不已。
再說回他的刀譜,據說在他瘋魔之後,被守劍山莊的莊主張乖崖那老匹夫連哄帶騙拿走了。
這回老頭從守劍山莊拿出這刀譜,頗費了些周折。
而祝清池的心法卻在與白慕青打鬥時落入白慕青手中,顯然那白慕青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並未歸還他人心法,直接據為己有,如今收於藏刀閣。
雪柒聽到這,自告奮勇要去求心法。老頭搖搖頭,說起了白慕青,這位藏刀閣的閣主於三年前繼任閣主,沒人見過他長什麼樣,也不知道他年歲幾何,甚至不確定是男是女,初任閣主就大刀闊斧地改革閣中制度,整肅閣中弟子的作風,肅清閣中別派安插的姦細。短短三年,使藏刀閣實力從十數名排到如今的江湖第六!
尤其是藏刀閣有間珍奇閣,裡面有著各式珍奇兵器,藏書。一概是白慕青何處搜羅得來的。任何人想要珍奇閣內的東西,都要拿相當的東西去換。至於什麼是相當的東西,全憑白慕青一張嘴說了算。
「那是你要去換?你我都沒什麼可用來交換的。」雪柒看看自己的一身破棉襖,還有背上的這把黑黢黢的開山刀。再看看老頭身上的破道袍和一床破棉絮,
老頭對於雪柒上下打量的眼神頗為不滿,不耐煩地回答道:「我也不太清楚白慕青的交換法則,總歸你有他才要的。」
「哦。」雪柒聽完故事,意興闌珊,準備去補個覺。
老頭朝她扔了個破包袱,對她說道:「趁著天光,趕緊下山去吧,要不夜裡野獸橫行,你一個人應付不來!」
雪柒一把接過包袱,不可置信地問:「你是要我去啊?」
「要不然呢?」老頭理所當然地語氣反問道:「心法是不是你要的?」
他還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躺著,一臉沉痛地說道:「我已經養了你十四年了,你不能事事靠著我啊,我這把年紀,說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了,你什麼也不會可怎麼辦呢!」說到這,還特意發出一串驚天動地咳嗽來佐證他所言非虛。
雪柒扯了扯嘴角,這老頭不知又扯什麼瘋,卻也無所謂地將包袱甩到肩上,大步跨了出去。
後面傳來老頭做作的悲呼:「江湖險惡,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包袱里是我全部積蓄了,省著點花……」
眼看著雪柒越走越遠,老頭終於止不住猛咳起來,「哇」地嘔出一灘血。得虧那沒良心的走得頭也不回,否則還真的在她面前露了餡。
老頭從懷裡拿了一丸藥吞了,惡狠狠地咒罵:「張乖崖這個老匹夫,敢給老子使陰招,老子不把你守劍山莊的匾額踢下來當柴燒,老子跟你這龜孫姓!咦~不對啊,踢不踢我都跟他姓的,不不不,是那龜孫跟老子姓!」
罵完之後,頓時覺得心裡舒坦很多,翻了個身子哼哼唧唧睡去了。
再說雪柒,終歸是小孩心性,一路上追追松鼠,踢踢雪堆,晃晃樹上的積雪,滾滾下坡的雪球。十幾里的山路硬是被她走到天黑才到雲極鎮。
鎮上十分熱鬧,因為這幾天是本地的冬浴節。雖然冬日冰天雪地,但唯獨雲極鎮有數十處湯池,每到這幾日,成群結隊的人從各個地方來雲極鎮共赴盛會。
各地的雜耍藝人、麵塑的、捏糖人的、賣首飾玩意兒的等各種小商販也齊聚於此,為這冬浴節添了許多熱鬧。
在雪柒眼裡,一切都是新鮮的新奇的,她只有極少幾次跟著老頭來鎮上辦事,每次都是來去匆匆,沒有看過如此熱鬧的集市。琳琅滿目的小玩意兒讓她看花了眼,她就像小猴子一樣上躥下跳,東鑽西岔。
逛了很久,雪柒才覺得她的五臟廟正在唱空城計,她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她隨著人流邊挪動邊左顧右盼,想找個填飽肚子的地兒。
終於讓她找到一個裝潢氣派的所在,她看到裡面的人邊吃菜邊喝酒還開懷大笑,想來飯菜肯定不錯。
她忙鑽過人群走到那店門口,有一個很大的招牌,可惜雪柒並不認識上面的字,老頭總是不在家,在家也是要不喝酒要不睡覺,從沒教過她讀書認字。
她正欲抬腿邁進門去,一個留了八字鬍須的長得像老鼠一樣的老頭攔住了她,不耐煩地揮手:「去去去,臭小子!這裡不是你這要飯的該來的地方!」
雪柒氣憤不已,這不狗眼看人低嗎!她打開破包袱,拿出裡面的錢袋,在那老鼠老頭的眼前嘩嘩地晃了晃,老頭老鼠一樣的小眼睛放出精光,虛虛抽了自己一個嘴巴,滿臉堆笑道:「哎喲,您看我這對招子是該挖出來餵了狗,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小爺,爺,您往裡面請!」
雪柒心想:你這真是瞎了狗眼,管姑奶奶叫爺!
但也並未反駁,填飽肚子要緊,大搖大擺進去了。
到了大堂里,很多店裡的食客都滿眼鄙夷地打量著破衣爛衫的雪柒。
雪柒剛站定,樓上一陣風似的滾下來一坨哦不,一個人,迎面撲來的香粉味道嗆得雪柒打了個噴嚏,掩鼻後退一步。是個胖成球的婦人,塗抹的活脫脫是個葬禮上的紙人。堆著和門口老鼠老頭一樣的笑容,招呼幾個花枝招展的女子過來伺候雪柒。
雪柒心裡直犯嘀咕,如今的食館竟然如此陣容了嗎?跑堂的都如此年輕貌美,也不知口袋裡的銀子夠不夠。
她被幾個女子嘻嘻哈哈地簇擁著上了樓,進了一個房間里,看見不光有桌子,還有一張床呢!雪柒在心裡暗暗點頭:不錯,這家做買賣頭腦倒不錯,省得她吃完飯還得去找個歇腳的客棧。
她就招呼那幾個女子上菜來,拿壺酒。菜還未上,酒卻先到了,她先倒了一杯嘗了嘗,差點沒吐出來,這酒較老頭捎回來的那些,差遠了!她也不好直說,便百無聊賴地等著上菜,跑堂的女子實在太過熱情,本就輕薄的外衫還被褪至手肘掛著。雪柒招架不住一躲再躲,另一個女子咯咯嬌笑道:「這位弟弟頭回來吧,看著還乳臭未乾,莫要緊張,姐姐保管把你伺候得妥妥帖帖的,讓你一輩子都記得姐姐的好!」
雪柒雖然聽不懂她說的什麼意思,但是看著那女子媚眼如絲,像極了一條毒蛇對著她不懷好意地吐著信子。她直覺這事不大好,按住她的刀,沉聲問:「我的飯菜呢?」
那女子還不知雪柒動了怒,貼身上來摟住雪柒脖子,一條腿已壓上雪柒的腿,軟軟糯糯地開口:「姐姐就是你的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還沒說完,一把就被雪柒拎著扔出了窗外。
那胖婦人和老鼠老頭聞聲趕來,後面還跟著十多個打手,胖婦人氣得臉上的肥肉亂顫,哆嗦著不見指節的胖手,破口大罵:「你這小叫花子,我見你穿得如此寒酸破爛都未曾嫌你好心放你進來,你竟如此不識好歹,敢打傷我院里的姑娘!來呀,把這小子的手腳給我卸了喂大黃!」
後面的大漢瞬間圍攏過來,雪柒再沒見過世面也知道來者不善。連刀都沒拔,三下五除二就把幾個大漢扔麻袋一樣扔了出去,倒在地上呻吟不止。
樓上樓下所有的客人都被吸引過來圍著看熱鬧,胖婦人臉上更掛不住了,今天要是這樣一個毛頭小子都收拾不了,她賽金花以後如何能在雲極鎮立足!
她一揮手,後面的老鼠老頭就竄起來,一雙枯爪直取雪柒面門,雪柒也不敢託大,拿出開山刀連鞘一起擋住了老頭的一抓,木頭刀鞘應聲而碎!
雪柒這就火了,這是她認認真真鑿出來的,還用心打磨過,在上面刻了一朵雪花。是她十幾個刀鞘里最喜歡的一個!
當即斷喝一聲,一躍而起,凌空劈向那老頭!老頭見刀劈來,抽身避讓,還是叫那黑漆漆的刀劈掉一截衣擺!老頭和胖婦人都心驚不已,老頭的速度在江湖上是排的上名次的,如今卻差點被這名不見經傳的毛頭小子削掉衣擺,傳出去顏面何存!當下也顧不得什麼江湖道義,二人齊齊出手向雪柒攻來。雪柒也不畏懼,一把開山刀使得虎虎生風,圍觀的人只看見她的刀形成的扇形殘影,二人一時也近不得身。
圍觀的人紛紛叫好,那二人越發心急如焚。老頭正欲從腰間掏出淬毒的銀針,樓上傳來一個清冷的女聲:「住手。」
那二人立即停了手,恭敬地行禮:「無雙姑娘!」,雪柒也收了刀,轉過身去看向來人。
這女人二十七八歲左右,一身黛紫色衣裙,柳眉微蹙,不怒而威。她就是江湖排名十七的鬼見愁顧無雙了,也是這家回春院的主人。一根軟鞭舞得出神入化,如臂使指。說她是鬼見愁並不是因為她的武力值,而是她的難纏。只要招惹了她,無論什麼辦法,她都會糾纏到底,不死不休。
她斜睨著雪柒一步一步走下樓梯,她穿的是一雙和衣袍同色的繡花布鞋,按理不會有很大聲響,可是她的每一步都彷彿踏在了在場眾人的心上,沉重得令人呼吸一窒。
唯獨雪柒用大眼睛看著她,絲毫沒受什麼影響。因為她根本不知道什麼是來自上位者的壓迫,她甚至不知道她打不過眼前的這個女人。
顧無雙繞著雪柒看了一圈,揮揮手對那二位說:「放他走!」
「可是,無雙姑娘……」那二位還想再說,顧無雙回頭看了一眼,二位馬上噤若寒蟬,顧無雙這才懶懶地回了樓上。
別說那二位想不通,所有圍觀的人也驚掉下巴。這還是錙銖必較,窮追猛打的鬼見愁嗎?
見雪柒還獃獃地站在原地,人群中走出一位書生打扮的男子,過來拉著雪柒:「你還不快走!」
雪柒一臉茫然:「我還沒吃飯呢!」
「還吃什麼飯啊!命都要沒了,再說了這也不是吃飯的地兒!」書生邊把雪柒拉出去邊大聲說道。
「可是我看到有人在裡面吃飯喝酒啊!」
「這不是飯館,這是青樓!」
「什麼是青樓?」
「青樓就是尋歡作樂的地方!」
「還有什麼比吃飯喝酒更歡樂的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