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關於你的夢
「重生后，她就不再是生靈了，你將無法用靈力感知她的位置。她的靈魂會落在她熟悉的時間和空間，我無法為你預測到底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因為時空很容易產生偏差，你很可能要嘗試不同的時間和地點。」
「你要讓她相信你，那樣，她才可能記起你，我只能為你預測這麼多了，剩下的，全看你自己了。」遙元師傅的模樣消失在寒冰台上。
這個空間，只剩下他們兩個阻隔在兩個世界的人。
「我現在全都記起來了，你的問題，我現在可以回答你了。」空蕩蕩的內殿里，棲泫對著寒冰台上的人說。
「我為什麼會選你當使女呢，」棲泫輕笑，他好像看到了當年的畫面，「那個時候，我就站在看台上，心裡想著，如果一定要選一個交差的話，最好不要挑到讓那些長老滿意的，因為那些優秀的，往往就是他們想要安插在我旁邊的人。
「所有人都是那麼地相同，根本無從選擇，直到，我看見了你。
「我看見你被一個人踩在腳下，那個人毫不留情地看著你在她腳底下掙扎。我當時很好奇，為什麼在這樣的場合，兩個對手的實力會這麼懸殊。
「我就一直看著你，等你說放棄，可是你沒有，你的手還在支撐著自己起來，可是你一起來，旁邊的人又狠狠地將你踩倒下去。
「我等著，等著看你靈力耗盡，等著你再也無力爬起來，可等到的卻是考核結束的號角聲，儘管那樣，你也沒有認輸的意思，只是艱難地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你沒有多看對手一眼，你沒有像另外一半人一樣，因為自己的失敗而面露苦色。
我當時就覺得，我好想找到了另一個和自己很像的人，我們都曾被踩在腳底下，卻從未真正倒下過。」
棲泫的臉上留下了一滴眼淚，滴落在她的手上，「這就是我的回答，我為什麼會選擇你……」
向黎周身靈光匯聚，她被握住的手化作了點點微光，那滴淚水掉在了寒冰台上，在淚水的世界里，魚尾鏈弧形的尾巴在冰面上搖晃……
如果她不再記得我，她要怎麼相信我。
櫻花樹開花了，點點粉紅色落在這水泥街道上，
這裡，會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嗎？為了找我，而無數次出現的地方。
記憶中還殘存著那句話：只要花還開在人的記憶里，它就不會永遠消失，它會在遙遠的以後，再次回來。
這個遙遠的以後，到底過了多久呢？
他走向記憶中的街區，哪家早餐店還在，主人已經換了模樣。
我走上了，你曾經走過的道路，做了，你曾為我做的事情。
「奶奶你快看，我終於學會了。」安靜無人的樓區里，一個小姑娘在學騎車，她想轉個大圈證明給奶奶看，卻因為轉彎時速度太快而摔在了地上。
「啪——」自行車倒了下去。
「你呀你呀，做這麼危險的動作幹嘛呀！」奶奶心疼地撩開她的褲管，「你瞧瞧，這都擦破皮了。」
「在這裡別走動，我去旁邊藥店給你買消炎藥水。」
多大點事啊。奶奶一走，小女孩就去扶自己的自行車。
她看了一眼自己發舊的自行車忍不住嘆氣：「果然是我太笨了，連個自行車都學了三年。」
她仍不服氣，一隻腳想再跨上去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個人向她走來。
她頓時長大了眼睛和嘴巴。這是，天使嗎？小姑娘睜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我居然見到了天使！
他看著她，臉上落下一粒晶瑩。天使哭了，他是因為沒有翅膀，再也回不到天上了嗎？
小姑娘左找右找，終於在上衣右邊的口袋裡找到了一張皺巴巴的紙巾，她把它拉得直直的，走上前，仰頭遞給了那個「天使」。
天使蹲了下來，接過了他手中的紙巾。她看清了他的眼睛，好美的紫色眼睛啊。
「天使哥哥，你為什麼要哭啊。」小女孩皺著眉頭，為他的傷心而傷心。
「因為，我弄丟了一個姐姐。」
「別哭，我幫你一起找她。」她忍不住伸出手擦掉了他臉頰上的淚水。天啊，她回去絕對不再洗這隻手了，這可是滴過天使眼淚的手啊。
天使笑了，他笑起來真的好美，周圍的光都在他身上匯聚。
「我會找到她的，」說完，他拉過她的小手，在她的手心裡，放下了一根銀白色的項鏈，上面掛著魚兒的尾巴，「你要保留好它。」
她怎麼能收下這麼貴重的東西呢！可等她抬起眼睛，卻再也看不到他了。
她望向樓區四處，卻沒有一個人影，她跑到了這幢樓，又跑到了那幢樓，咦，奇怪，膝蓋怎麼不疼了呢？她掀起褲管，天吶，她真的，見到了天使？她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的魚尾鏈。
向黎決定在嚇到奶奶之前，再摔上一跤，卻發現，她已經能穩穩地騎車了，她再也不會因為騎車摔跤了。
從小體弱多病，成績也一直上不去，向黎勉勉強強畢了業，開始了上班族的生活。
「哇，你天生就是這種發色嗎？」同在實習期的幾個女孩子很快就熟絡起來。
「對，可能小時候營養不良吧。」她們圍聚在一起吃午餐。
「哎，你的項鏈好特別啊，在哪裡買的。」紅棕色頭髮的娜娜問。
「是啊，這魚尾巴是什麼材質啊，看上去好高貴啊，我也想買同款。」寶萊是她們中，家庭條件最好的。
「這個……是別人送的。」
「該不會是定情信物吧。」娜娜握著筷子的手捂住了嘴，防止食物噴出來。
「不是，一個……」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向黎的東西總是放不住的，她有亂丟東西的習慣，從小陪她長大的物件，搬了幾次家就全丟了，唯獨這根項鏈像是黏上了她一樣，她總能轉眼就找回來，「一個好朋友的禮物。」她總不能說這是來自一次童年的奇遇吧，一次她自己都懷疑的經歷，有時候她會想，是不是自己當時太愛幻想了，那隻不過是自己做過的一場夢而已，過了做夢的年紀，天使的臉龐也已經漸漸從她腦海里淡去。可是如果只是一場夢，她又無從解釋這根項鏈是從哪兒來的。
實習期的生活每天都像是在跑道上一樣，她每天都一刻不停地工作，然後托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空蕩蕩的家，又在第二日的鬧鐘聲中掙扎著醒來擠進磁懸浮列車裡最後一塊空間。
最近尤其如此，再過兩日考核期一過，她想再多做什麼努力也無用了。
「啪嗒——」巨大的雨滴打在了列車窗戶上，隨後車裡一陣騷動。
「天氣預報說今天不會下雨啊。」
「我剛還看到太陽了，怎麼轉眼天就黑了。」
「不會要來風暴吧……」
「還好今天帶了傘……」
雨滴越來越密集，玻璃窗外已是一片水城，各種顏色的燈光膨脹在雨里。
就算下大雨，考核期里她也絕不能遲到。
車門一開，巨大的壓力把她擠到一邊，她不顧形象地扎進了人堆，終於，頭髮漏出幾束的她挨到了門邊，卻又在下一秒被不知從哪裡伸出來的腳絆倒，整個人趴倒在車門外的地面上，「叮鈴——」魚尾鏈被甩了出去。
來來往往的人沒有多看她一眼，他們看了看自己的手錶，公文包往頭上一頂向著出口跑去。
無數雙腳從她眼前交織而過，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我的項鏈……」雨水灌進了她正裝的領口，弄花了她的妝，打濕了她手提袋中的資料，她把手提袋甩到一邊，雙手在地上摸索，「項鏈……」雨水沒能被睫毛攔住，打進了她的眼睛。
當所有人都離開后，停在終點站的列車合上了門。
列車一側，露天站台上趴著一個渾身濕透的人雙手在地上四處摸索。
她終於知道了它的重要性，沒有它，她在這個世界上再沒了支撐，「不會的，就該在這裡的……」雨水無情地劃過她的臉頰，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她感受到有人向她走來，要來趕她走了，因為她現在的樣子就像個神經病一樣。
她沒想到來人蹲在了她面前，「是這個嗎。」
不住在地上摸索的手停了下來，周圍已經沒有雨水再落在她身上，聽到這聲音，她終於流出了自己的眼淚，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這世界的雨水被隔絕在了外面。
原來夢是真的，我握住了你手中的魚尾鏈，你深紫色的眼睛在對我笑。
還好，找回來了，還好，在我忘了你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