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煙火
住哪間屋子，不是菀生當下最想考慮的事，她叫了一輛車，出發去先找邀請方談論演講事宜，結果沒到半小時就商議完畢。
「我們將蘇小姐在華服日上的講話整理出來，覺得這個作為演講稿已經很不錯，就是需要輕微的潤色。」
對方給了演講稿，還真是請她來念稿子，不過……念的是她自己的稿子。
眼下急著錄製她的演講部分，她想了想，今晚回去潤色就是，最好明天就搞定，可以早點回深城。
長海臨海，這裡氣候潮濕，渾身粘膩膩的，她很不習慣，還是深城秋高氣爽，住慣了比較適合她。
提著行李箱上樓找住的地方，繞了半層樓，才發現這裡根本不像是林卿他爸住的地兒，因為一件像老爺子在用的東西都沒有。
「能住的房間都在三樓，平日里我也不怎麼回長海，你還知道的，這兒比較荒廢。」林卿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樓梯口，「行李箱我來幫你拎。」
兩人往三樓去，果然有兩個房間，大門對開，看來是林卿準備好的房間。
「這是你的屋子，不是林家大宅子？」
菀生瞟了一眼林卿的屋子，他從深城帶過來為數不多的行李，就在床邊放著。
三樓兩間屋子外，是玻璃隔斷著的小天台，很像深城與子說的店鋪門口，那裡的小天台也是放著幾張藤椅，還有一個吊籃沙發。
「我爸那兒，不方便，哥還住在家裡，我可不想讓你跟他大眼瞪小眼的。」林卿看著菀生，「今晚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
還以為昨天在蘇菀生家，他倆鬧了不愉快，會很尷尬的，沒想到林卿根本沒把昨晚敞開心扉談話當成一回事。
菀生站在陽台上，看長海燈火璀璨，想必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想要住進林卿的天台。
她是不是有點不知好歹？
「想要吃點什麼，我去做，你好好休息休息，等我去做點吃的。」
清心寡欲小神仙，為了愛情洗手做羹湯，菀生很不習慣。一直以來，他從來沒有表現出人間煙火的一面，可能是因為不在長海。
簡單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后，菀生拿出演講稿開始潤色。即將到來的演講，讓她有些坐立不安。
雖然稿子上都是她自己說過的話，但之前並沒有系統認真地歸納過。
「菀生掌柜，對於網上有人說你的漢服店，就是個潮流品牌，不停出新款，讓漢服這種文化越來越像快消文化。」
前面的華服日採訪，是菀生回應爭議問題最多的一年，那年她都忍不住去想，到底自己是不是背離了本心。
「每一個行業開拓，都會有人試錯才能讓行業成熟。」菀生給的答案是，她並不狡辯，「如果今後證明我是錯的，那就當作給行業房個反面教材吧。」
向蘇菀生這樣的性格，放在其他成熟行業里，那就是必死無疑的真實。
林卿當時就在她的背後，看著她說出這話，著實捏了一把汗。等到記者採訪他時，菀生已經離開了。
「方才菀生掌柜說『試錯』兩個字，我並不是很贊同，她不是試錯。」林卿替她找補，「在弘揚傳統文化的事情上，並不是商業化就是錯的。」
恰好相反的是，把文化價值放進商業環境里，傳播得最快。
蘇菀生的店鋪推陳出新，讓人覺得傳統文化的東西是慢的、靜的、儒雅的、溫和的……他們似乎忘了，這不是全部。
「漢服店鋪的定位和理念，是各有不同，她家比較愛出新，這不是錯的。」林卿很肯定蘇菀生，「文化傳承，從來不是節奏快慢調定。」
拿著稿子的菀生，突然想到這些年，和林卿的點點滴滴。
他們之間沒有親親我我，只有相互支持和理解。
早年一起扎進了傳統服飾的愛好里，一起經歷了被誤解、被批沒有出息、被談無病呻吟的歲月。
兩個人也真的老大不小了，林卿還有家裡的責任——雖然他對家裡不一定多有感情，畢竟林老爺子也沒有給他多少溫暖。
「說得對，他沒有辦法一直陪我耗下去的。」
菀生突然想通，是因為她發現自己一直都有林卿默默地支持，雖然不一定是她成功的決定因素，但很重要。
結婚是一件慎重的大事，菀生只是在林卿弔兒郎當，從來沒有認真跟她商議的情況下，避而不提。
「做一個孤老終生的女強人不至於，只是我好像還沒有找到，平衡自己對感情和事業的辦法。」
菀生自言自語，想了想，開始大改演講稿。
這些年，漢服的文化影響，已經很廣泛了。
人們接受了年輕人的多樣，接受了他們對傳統文化的喜愛，畢竟人家穿什麼，不關自己的事。不得不承認，漢服還是很好看的。
「再演講什麼接受它、不要歧視穿著漢服的人……好像有那麼一點點過時。」
考慮到這一次演講還是有些水準，會作為一個非常不錯的電視節目的播出片段，菀生決定來點新的東西。
林卿是四十分鐘後端著兩盤菜上樓來的，他擺在天台桌子上，看了看趴在一旁寫稿，完全沒注意他上來的菀生：
「你的稿子，不會有點偏題嗎？」
菀生寫上了自己和漢服的淵源，寫上了當年因為開店跟老蘇鬥智斗勇的經歷，寫上了因為開店多年不談戀愛的忙碌……
「你不要偷看我的稿子。」菀生手忙腳亂地把手機屏幕擋住，終於，還是放下手機，「你原來還有人間煙火氣的一面。」
他會做飯，他並不是只是短視頻里仙氣飄飄頹途的小神仙。
「你也沒給過我機會表現不是？」
人是多樣的，林卿和菀生，他們並不是只清心寡欲小神仙，和事業順利死傲嬌兩個形容，可以概括的。
林卿也有人間煙火氣，菀生也會成長認慫，他們是多面的。
「節目播出的時候，記得看我演講吧。」
菀生拿起筷子，認真吃飯，中途只說了一句話。
林卿看她話少尷尬，也在吃飯之後沒有再騷擾她，他們之間吶，還需一個契機才能解開尷尬。
不過，蘇菀生主動開口讓他到時候看節目，這已經是一個死傲嬌低頭的口吻，看來她也沒有真的想要劃清距離。
「只要你不是絕情要斷絕關係，那就說明你只是優柔寡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