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猩猩，我餓了
黑色的賓士沿著漠城到江城的高速公路飛速行駛著，夜燈透過車窗晃在車內的人身上，祁星晨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握著雲夢的手，讓她不要太難過。
今天下午雲夢接到了雲母的電話，得知雲父去世的消息，她很冷靜地處理好醫院的事，再去請假。
她對於這事，其實真的一點也不覺得難過，好像那個人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出奇的平靜，只是腦子空空一片。
上車后她就獃獃地望著窗外，看著繁華的街道轉向冷清的高速路，看著夜幕降臨，看著路燈變亮。
車開了有三個多小時才停下來，祁星晨下車，走到另一邊給雲夢開車門。
雲夢從車裡出來，祁星晨抱了抱她，說：「去吧，有什麼事再打電話給我，我一直都在」。
「嗯，你放心吧，我沒事的」，雲夢淺笑著，和他揮手說再見，轉身走進小區。
她回到家裡時，弟弟雲不凡正在房間里玩遊戲，雲母在房裡收拾著雲父的東西，這些都是要拿去燒的。
雲母聽到開門的聲音，知道可能是雲夢回來了，停下收拾的動作，走出房間，見到雲夢，「回來了」。
雲夢見雲母憔悴了不少，上次回來還是端午那會兒，那時的雲母還很有精神氣的，她想著是因為她爸去世的原因嗎？
可是他們一直以來都看不慣對方的啊，雲父不在了，雲母不該是輕鬆許多？
「嗯，媽，你剛剛在幹嘛？」
「哦，收拾你爸的東西呢，明天帶去燒掉」，雲母坐到沙發上，休息會兒。
雲夢坐到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問：「明天都怎麼安排？」
雲母說：「直接火化，不辦喪了」。
雲夢嗯了聲，然後兩人相對卻無言，陷入了沉默。
良久，雲夢開口說話，打破這沉默，「媽，還有什麼要收拾的嗎？我去弄吧」。
雲母擺手，說：「不用不用，你坐車回來也挺累的，坐著休息會兒吧，我收拾就好」。
再度陷入沉默。
雲母想到雲夢這個點回來，應該是還沒吃飯的，今天她和雲不凡已經在外邊吃過了。
「你還沒吃飯吧，媽給你煮個面去吧」
雲母起身要去廚房，雲夢阻止道：「媽，不用了，我不餓，不用煮了」。
「什麼不餓，不吃東西不得胃疼啊！」
雲夢輕嘆一聲，她現在是真沒食慾，但無奈雲母堅持要煮給她吃，她只好說她自己去煮就行，讓雲母在客廳好好坐著，她今天弄雲父的事也忙久了，應該休息下的。
她來到廚房，放好鍋，倒水倒油放麵條，想要放鹽的時候，發現沒鹽了，在廚房翻找了會兒，沒見有鹽，朝客廳喊了聲，「媽，家裡還有備用的鹽嗎？」。
雲母回她：「有啊，我放在靠冰箱那邊的櫥櫃裡頭」。
那柜子剛剛雲夢已經看過一遍，但沒見到，她以為自己沒仔細找，又打開柜子，仔細找著。
這時雲母走了進來，滿臉愁容，問：「找著沒？」。
「沒有」
「嗯？沒有嗎？我記得上回我買了好多包回來放著的啊，這麼快就沒了？」，雲母心一緊，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煮個面家裡還沒鹽。
雲母也找了一番，邊找邊說：「欸，怎麼沒有了呢？我記得應該還有的啊，你等媽一下啊，媽再找找看，
咦，不在這.……也不在這，我放哪去了？
唉，真是人老了，這點事都記不住了」。
雲夢看著雲母忙活的背影，聽出她語氣里的緊張，心口頓覺有什麼東西堵在那。
「媽，不用找了，我去買一包好了」
「不用你去，不用你去，媽去買，你在家裡等著就行」，說著雲母匆匆走出廚房，去房間里拿錢，又是一番找，埋怨自己真是老了，錢放哪也忘了。
聽到這些，雲夢心口更堵了，她去到雲母房間，讓雲母不用找了，她自己去就行。
雲夢出門后，雲母又去廚房找了找，埋怨自己記性變差了，怎麼也不顧著看看家裡有沒有鹽了，還讓女兒出去買，越來越不中用了.……
雲夢買完鹽回來，煮好面，吃了幾口，想起什麼，放下筷子，拿出手機發消息。
雲夢：猩猩，你晚上吃了沒？
很快就有消息回復：沒，你呢？
雲夢：正在吃，你也去吃吧，不然又要像上次一樣住院了。
祁星晨：嗯，待會兒就去。
祁星晨：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要太難過，不過要是想哭就哭出來，不要憋著。
雲夢：其實我一點也不難過，你忘了，我是個沒心沒肺的人。
雲夢想到剛剛在廚房找鹽的事，發道：我……是不是特別可恨呢？這般沒心沒肺的，好像什麼事都不能讓我心痛。
祁星晨：不要多想，這也不是你想要的，不是嗎？
雲夢：對啊，就是因為不是自己想要的，卻偏偏這樣，所以才恨。
雲夢等了好幾分鐘也沒見有消息回復，發送道：是不是我鑽牛角尖，讓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很快祁星晨回復：不是，剛剛在想些事而已。
雲夢：想什麼？
祁星晨：想五年前那天你和我說的那些過往，其實你只是把自己的心關得太死了，不是真的沒心沒肺。
雲夢想了想，才發：嗯，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和我相處的這些日子，你覺得累嗎？畢竟這麼多年了，我這心門還是焊得死死的，沒有絲毫鬆動的跡象。
祁星晨：不累，我只覺前所未有的快樂，我會等，等你把心打開，哪怕只是一條縫，當然，若一年之後還沒有結果，按照那時說好的，我主動放棄，絕不給你負擔。
雲夢寫了又刪，最後發道：謝謝。
祁星晨：謝什麼？你喜歡上我才是最好的感謝。
雲夢：不說了，你快去吃飯吧，可別又餓壞你的胃了。
祁星晨：嗯。
雲夢吃完面，去幫著雲母收拾東西。
第二天，雲父火化了，把骨灰放在殯儀館存放，他們就回去了，中午吃過飯，雲夢洗完碗，回房間時，路過雲母房間。
門敞開了些，房裡沒開燈，很昏暗，只有些許光從窗帘的縫隙投射進來，灑在雲母佝僂的背影上。
雲母手撫著雲父的照片，嘴裡念叨著：「都讓你不要喝酒，不要喝酒，還是喝，醫生的話都不聽，現在好了，想喝都不能喝了……」。
雲夢突然覺得心裡堵得慌，想要說些什麼，卻都哽咽在喉嚨里，雲母的那一根根夾雜在黑髮里的銀白色頭髮在光的投射下顯得那麼刺眼。
媽什麼時候有這麼多白頭髮了？昨天好像沒見有這麼多的啊。
雲夢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走到大街上來了，她本來是要回房間的啊。
外邊烏雲密布，冷風吹在臉上真的像被刀刮似的，這真不是一個好天氣。
雲夢漫無目的地走著，周圍的一切宛如虛影，腦子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要幹嘛？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這麼走著走著……
走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地方，有些累了，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
又過了許久，她打了個電話，「喂，猩猩，我餓了，現在不在家」。
「你在哪？我去接你」
雲夢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不知道」
「那你發個定位給我」
「嗯」，雲夢掛掉電話，把定位發給了祁星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