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習慣了就麻木了
雲夢和祁星晨繼續緩慢向前走著,此時的煙花仍舊綻放,卻是未能讓他們之間有些沉重的氣氛變得愉快而甜蜜。
雲夢回憶著過往,淡淡地陳述出來,好像說的不是她自己的事。
「我目前的人生就好像一場戲,我便是這戲里的主角,剛開始各種誤會,一個反轉,人生開始向好的方向發展,而我卻是缺了某些情感。
我本不是在江城長大的,而是在離這需要坐上十幾個小時火車的臨城清溪鎮長大的。
那年,我三歲,我爸媽離開了清溪鎮,來到這裡工作,也可以說是在這定居吧。
因為自從他們離開到我十歲那年,我就一直沒見過他們,哪怕過年過節,也沒人回來,也就每個月匯個款讓我和奶奶可以維持基本生活。
不過過年過節時,我爸會打個電話過來,只是問候了我奶奶幾句,然後問她我最近怎麼樣。
那時的清溪鎮通訊還不發達,只有鎮上的幾家小賣部有電話,電話通了就得馬上去接。
可當時我貪玩,好幾次都錯過了那電話,於是連他的聲音都沒聽到過。
後來我接到電話時,卻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像電話那頭只是一個陌生人,我無話可說。
而我爸也只是彆扭地說著'套話',每次說的還都差不多,節日快樂啊,好好吃飯,聽奶奶的話,認真學習。
卻沒有問我想不想他們,也不說什麼時候回來一趟。
每回都聽著一個在自己腦海里已經沒有什麼印象的人說著這種應付式的關心的話,心裡也是疲了,之後便不再接了。
那時想到之前我奶奶和我說過的那些我爸對我滿滿的關心的話,感覺不過是她編來安慰我罷了。
看著別的小孩被自己父母牽著或背著走在路上,我就覺得自己像是被父母丟棄了的孤兒。
他們離開前,我年紀還小,記不得多少事,也只是依稀記得幾個畫面,還都是爭吵的場景。
這些場景現在都還清晰地印在我的腦海里,甩也甩不掉。
他們離開清溪鎮的原因不只是為了掙錢,也是因為我媽和我奶奶不和。
明明婆媳關係不好,整天鬧得家裡雞飛狗跳的。
可一個卻是放心地把懷胎十月的女兒交給對方照顧,另一個也願意養著,還待她的女兒很好,有什麼好吃的都會留著。
七歲那年,我上二年級,我爸寄了封信回來,裡邊還夾著一張照片,是我弟弟出生的照片。
信里話不多,只說了我有個弟弟叫雲不凡。
後來,我上五年級時,奶奶病了,身體不好,只能躺在床上,那時我不知道我爸媽知不知道這事。
因為在我奶奶病的那一年裡,沒人回來過,我爸也沒有打過一通電話回來,也就鄰居家的阿姨幫著我照顧奶奶。
每次看到奶奶咳嗽時的樣子,我就想到那遠在他鄉久久未歸的父母,心裡很是怨恨。
怨恨他們把我生下來卻不養不教,怨恨他們連奶奶生病了也不回來看一眼,哪怕一通電話也沒有。
有一天,我剛去學校取回試卷和獎狀,那次我又得了第一名,開心地蹦跳著回去,讓奶奶把那獎狀收起來。
每一回考完試奶奶都會把它放起來,收好,只是我不知道她把它們收到了哪裡。
說到這,雲夢眼神露出憂傷,頓了下,繼續淡淡說道:「可那天我剛出校門沒多遠,天開始變暗,雨滴開始掉落,漸漸變大,
我的眼皮也開始跳動得很快,心裡有些不安,而那雨也似乎在催促著我快點回去,我的雙腿也不自主地跑了起來。
回到家,有幾個陌生人從我家走了出來,鄰居阿姨走到我身邊,跟我說奶奶已經不在了,就在我回來前的一個小時。
之後阿姨又說了什麼,我沒聽清,只是跟失了魂似的走到奶奶房間。
看著安詳躺在床上,身體還有溫度,肌肉卻已經有些僵硬的奶奶,我什麼感覺都沒有,也沒有眼淚。
明明早上還很有精神的和我說吃完那些葯就會好起來的人,四個小時都沒到,人就不在了。
當時我腦子一片空白,就一直獃獃地站在她床旁邊。
後來鄰居阿姨把我帶出房間,讓人幫忙把奶奶放到那冰冷又硬邦邦的棺材里,家裡也掛起了白布。
那時我跪在棺材旁,像根木頭似的看著那口棺材。
然後又看了看四周牆上掛著的白布,彷彿看到它們向我襲來,勒住我的脖子,讓我喘不過氣來,
晚上,一個自稱是我爸的陌生中年大叔走到我身邊。
第二天,奶奶被火化了,晚上那個自稱是我爸的人收拾著我的東西,說要帶我回家。
當時我在想那不就是我的家嗎?還有第二個家?
然後等到早上我們坐著火車離開了清溪鎮,來到了這麼個陌生的城市,又到了一個狹小的陌生的房子。
晚上,四個人坐在桌上吃著飯,而那三個人於我而言都很陌生,也就那小男孩看著有一點眼熟。
我就像是個外人一般坐在他們之間,看著他們三人開心地吃著飯。
那個房子是一室一廳的,我爸媽和我弟擠在一個房間,而我晚上一個人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
之後沒過幾天,他們每晚都會吵架,吵之前記得把我弟支走,卻唯獨忘了我還在那。
或許他們忘記了家裡多了一個我,又或許他們是覺得我也是懂事的年紀了,知道避開。
可我沒有,我就站在角落那,看著他們吵,扔著各種東西。
剛開始還有些害怕,後來看多了就習慣了,習慣了就麻木了,之後再看到他們吵,便一點感覺也沒有。
而周圍的鄰居似乎也已經習慣了,沒有人投訴,更沒人來勸阻。
他們吵完后,我就開始收拾殘局。
當時我在想為什麼要把我帶來這,倒不如一直做著個被丟棄的孤兒呢,可心裡還是有些渴望親情和家庭的感覺。
過了一個多月,我去了新學校,那校園真的很好看,那些校服也很好看。
剛到教室,有好幾個人過來和我問好,但當時我還沒有適應這樣新的環境,很內向,也很自卑,沒有回他們的話。
於是小學這最後一年,我都一個人呆著,很想念清溪鎮的小夥伴。
之後上初中,開學那會兒,我爸給我叫了輛車,又給了我要交的伙食費就工作去了。
我一個人搭著車來到學校,很茫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還是一位老師看到后,把我帶到我所在的班級報名,然後又帶著我到宿舍里。
我進到宿舍,看到床位上貼了紙條,根據紙條上的名字尋找自己的床鋪。
那是分裡外間的宿舍,我走進裡間才看到自己的床鋪。
那時裡邊還有個女生,長得不算好看,我一進去她就對著我笑,和我搭話,哪怕我沒怎麼理她。
而之後她也成了我視為唯一好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