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

  陰暗的房間,窗邊的書桌有微弱的檯燈光,同時能看到一個人坐在書桌前奮筆疾書,書桌兩邊堆著高高的書籍,安安靜靜的世界,只聽到,筆觸在紙張劃過的聲音。

  時間過去兩小時,李燦燦伸了個懶腰,終於做完這兩張卷子。她望了望窗外,是一堵厚厚的磚牆。她嘆了嘆氣,不禁陷入回想,在上小學那會,她家在城裡的一個小巷口住著,一家三口,家裡是一棟三層小樓房,她的房間在二樓,以前她最愛的就是望著窗邊,望著窗外的風景,那時候沒有什麼高樓大廈,眼睛能看見的最高樓也就七層高,窗戶外是一片比較空曠的地面,幾十米處有很長的石梯,石梯后連著一排排六層樓的住宅樓,每戶人家都有一個陽台對著李燦燦的窗戶,在寫作業的時候偶爾抬頭,能看到那些人在陽台的身影,有的人在晾衣服,有的人在做鍛煉,有的人在陽台澆花,還有在陽台寫作業的。而就在幾年前窗戶外以由風景變為施工地,樓層起先還能看到以前的六層樓房變成三十層樓,後面建的房子離我家越來越近,也越來越高,窗外兩米看到的風景只有磚牆。小時候陽光總是很充沛,不像現在大白天還要開燈寫作業,為了節約用電也只能用檯燈!回想入神一陣咣當聲拉回她的思緒,她連忙把剛做的卷子夾在數學書里,就下樓了!

  一下到樓梯口就聽見一陣哭腔,「你一天天的就知道喝酒賭錢,你為家做了什麼」,又是一陣摔碎玻璃的聲音,李燦燦放慢了腳步,諾諾的進了客廳,看到了一片狼藉,凳子東倒西歪,沙發也挪動了位置,也看到了她用了八年的杯子壽終正寢,她小聲的喊了句:媽媽!她爸爸立刻沖她吼道:「看什麼看,趕緊給我滾出去」,李燦燦沒有動,當時她有些許害怕,媽媽掛著淚對她道:「你先出去玩會,等會再回來」,於是李燦燦若有所思的走出了家門!

  她已經十五歲了,知道父母一直都有矛盾,在她十歲左右父母總是為了一些瑣事吵架,為了今天誰洗碗誰掃地也能吵很久,更多的原因是因為錢,哪怕是一塊錢他們都能從白天吵到晚上!爸爸的每頓飯都必須有酒,而每次的娛樂項目就是去打牌,爸爸總說媽媽就是嫌棄他,嫌棄他沒出息,讓我們家住不起後面的房子。剛開始他們吵架李燦燦還是很難過,次數多了漸漸的也就麻木了,起先他們吵完架還會在她面前假裝和好,可是他們的表情管理不到位出賣了他們,她知道他們從來沒有和好過!但是這次是第一次摔東西,以前吵架歸吵架,因為家裡並不富裕,所以不會想到去損壞家裡的物品!也是第一次他們鬧,讓她出去的,心裡有了異樣的感覺。

  走出小巷,遊走在繁華的大街上,她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好像除了那間在黑暗中的房間她無處可去了。

  走著走著開始餓了,她估計著在外面是晃了近一個小時,摸摸兜里僅有的兩塊錢,找找哪裡有包子鋪。她開始認真審視走的路程,因為之前心裡裝著事,沒有注意走的什麼地方,抬頭看到一座酈苑幾個大字,她才發現原來她一直都在家的附近轉圈圈。酈苑就是她家後面最先修的高樓小區,也是我們市裡面地段最貴的小區,現在一平米得要近兩萬塊!當年父母得知酈苑的建成以後也是吵架的開始,後來她知道,原來在她剛出生的時候父母買房,當年媽媽想要買六層樓的一戶,而爸爸說那邊住的人多又雜不同意,就買了我們現在住的這個房子,這個房子當年買成八萬塊,而那個六層的小戶才六萬塊,她家這個房子三層樓,每層不超過三十平米,六層的小戶一套房子在八十平米左右。當年八萬塊除了父母的積蓄,還向別人借了兩萬塊。從他們得知六樓小戶每戶得到的高額拆遷費還分到房子,他們也因為這個總是相互責怪,在爭吵!

  買了兩個素包子,吃的時候她還在想他們吵完架了嗎?有沒有餓肚子?會以什麼方式在她面前假裝和好了?只吃了一個包子,她就沒有胃口,不知怎麼的心裡有些難過,也有些不好的預感,她把剩下的一個包子用袋子裝好放進她碩大的衣兜里,她快步的走回家。

  遠遠的她看到爸爸一個人坐在家門口抽著煙,她記得他從來不抽煙,他說煙很臭,又費錢,一包煙要十多二十塊。一瓶酒才幾塊錢,還是喝酒划算!看到他有些萎靡,臉上也有很多細細的血痕,頭上有一個很大的包。她開口喊到:「爸爸」。她爸爸抬頭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她接著問了一句「臉上疼嗎?」,說完之後他爸爸臉上露出異樣的神情,那是她第一次看見爸爸有這樣的神情,好像是後悔,又像在難過。他哽咽的說到:「沒事,你。。。進去吧」。李燦燦摸黑的進了家走到亮著燈的客廳,只看到比之前更亂的場景,穿過客廳走到父母的房間,她看到媽媽坐在床邊沉默著,一直盯著自己的拖鞋,腳旁還放著家裡基本上沒用過的行李箱!她開始明白了媽媽的選擇!眼眶裡有些濕潤,「媽媽」她喊道。

  她媽媽也是一個抬頭看著她,李燦燦也看到媽媽臉上的傷,跟很明顯的巴掌印,只是相比爸爸而言沒那麼嚴重。「我要和你爸爸離婚了」,李燦燦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說:「媽媽,你是不要我了嗎?」媽媽的聲音開始哽咽起來,把她拉到床邊坐著說:「你已經十五歲了,該懂事了,你自己也會做飯,不要等你爸爸給你做,他有時候忙著連飯都會忘了吃,更不會顧及你,你要自己做,你也會洗衣服,記得襪子跟內衣內褲不要放一起洗,更不要用洗衣機洗,平時錢不夠花就問你爸爸要,你畢竟是女孩子,私生活上面要多花些錢,內衣內褲毛巾三個月就得換一次,床單被套的每一個星期換洗一次,太陽大的時候把家裡的棉絮拿出去晒晒。。。」說著她起身拿著行李,「我要走了,有事的話就給我打電話,不管多忙我都會接電話的」。李燦燦再也忍不住了,拉著媽媽的行李哭道:「媽媽,你真的不管我了嗎?」她媽媽說:「你有事情我肯定會管的」,說著拉開李燦燦放行李上的手,拉著行李頭也不回的走了,穿過客廳的那片黑暗的樓道口,她彷彿看見了,媽媽在抹眼淚。

  坐在床邊哭了好一會的李燦燦起身去了衛生間,在衛生間裡面看到了自己通紅的眼睛,她用冷水洗了洗臉,拿起掃帚,去了客廳,當看到那個用了很多年的杯子就那樣碎在一地,她又開始難過起來,那是她第一次收到朋友送的生日禮物,那時候她七歲,上小學,那時候父母還沒有吵架,非常的恩愛,會想著給她辦生日宴,讓她請幾個同學跟鄰居的小夥伴一起來,而第一到的朋友給的禮物就是一個方耳杯,杯身也特別可愛,杯身是她喜歡的天藍色,還帶著一個眼睛都杯子,第一眼看到就喜歡上了這個禮物,而後面的八年時間都是用這個杯子喝的水,送她杯子的人是以前她在窗口就能看到他家的朋友,只是到小學四年級他因為一些原因轉學走了,也因為那堵厚厚的磚牆,之後再也沒有見過。

  打掃完客廳,她通過那個黑暗的樓道走出了家門,天快黑了,外面暗沉沉的,果然她爸爸依然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抽著煙,只是地上多了很多的煙頭。她近近的靠近,從兜里掏出那個素包子,遞到他面前,說:「爸,給你吃,不要抽了,吃完了就進來吧!」,說完李燦燦推門進去了,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摸黑的走到書桌前打開檯燈,從書桌抽屜裡面拿出一本小小的相冊,裡面的照片並不多,李燦燦一頁一頁的翻著,從她嬰兒時期到十歲的照片,家裡有一部很老的相機,要用到膠捲,她記得媽媽說過那是她和爸爸在一起后,爸爸送給她的第一個禮物,她非常珍惜,相機不用的時候她會用相機殼好好的裝好,沒事也會拿出來擦擦。

  最後,停在了她七歲生日的那一頁,裡面的她滿臉笑容,臉上布滿了奶油,還有五六個小夥伴在一起比耶的手勢,旁邊的一張是那一天她和爸爸媽媽摟在一起的合照。她合上相冊,眼淚又開始在眼眶打顫。她關掉檯燈默默的走向了床。

  之後一年裡她以為爸爸要一直萎靡不振,然而爸爸卻做起了生意來,起先還能聽到爸爸一天罵罵咧咧的,說著媽媽不好的話,後面沒幾天他就開始計劃著怎麼賺錢,說著讓她媽媽看看未來怎麼後悔的話,慢慢的他的生意開始步入正軌,慢慢變好!生活費也從最先的一天五塊錢,漲到一天十塊二十塊錢,家裡也重新的裝修了一下,燈也重新換了,也多安了很多很亮的白熾燈,樓道跟梯子都安了夜燈,房子裡面開始變得明亮起來,李富強也讓她在房間裡面把所有燈打開看書,說這樣更保護眼睛。有時候他也喃喃道:「你媽總說這房間裡面黑的跟鬼屋一樣,現在這麼亮,也好看很多」

  這一年裡面最先兩個月她媽媽還會打電話時常詢問李燦燦過得怎麼樣,她也是主動告訴李燦燦說她外地找到工作,有新的生活,到後來電話越來越少,有時候一個月就一通電話,慢慢的越來越少。

  一年後,家裡的一些親戚就開始給李富強安排相親,最先介紹的一些城裡的女人,她爸爸相了幾次之後就鬧著說要找個老實巴交的鄉下女人,不想要城裡的姑娘,說她們心氣高,這樣也想要那樣也想得,有些都離過幾次婚還嫌棄他!所以一定要一個老實的鄉下女人。於是就幾天的時間,親戚給安排了一個叫侯香蘭的女人,她前一個老公在十年前一次漲大水去捕魚的時候被淹死了,於是她一個人守了十年的寡,她還有一個十七歲的兒子,一個人在鄉下干著農活養著兒子,又勤奮又老實。就這樣她爸爸還沒見面對侯香蘭的印象就特別好,李燦燦沒見到侯香蘭之前以為她會是那種皮膚比較黝黑帶著滿滿勤勞婦女的一個形象,然而看到她第一眼,她就知道為什麼她爸爸才見過她兩次面就跟她領證了,38歲的她,她皮膚不能算白皙,也不能算黑,有少許的暗黃,五官端正,有一種小家碧玉的感覺,眼睛大大的,睫毛很長,整個人就嘴唇塗了口紅,沒有其他妝容,給人感覺就是清爽乾淨,也很漂亮,她個子在一米六左右,人比較瘦弱,不自覺就會想對她起保護欲!舉止有些無措的感覺,也能從她滿是繭的手上看到她辛苦勞作,光看臉看著她像剛滿三十的年紀。

  在她身後跟著一個個子在一米八左右的男孩,穿著很樸素,皮膚很白皙,炯炯有神的眼睛,精緻的五官,能看出他的相貌是遺傳了他媽媽,沒看出他有什麼不自在的,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把眼神落在李燦燦身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李富強簡單的向李燦燦介紹了一下他們,說:「燦燦,這是你哥哥侯凡傑」。李燦燦從沒想過這一切都會是她步入真正黑暗深淵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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