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死城之旅
傅青入要離開這件事連村長都驚動了。
當夜，村子口鬧嚷嚷的都是人，不只是村民，還有上過課的孩子們，他們都是一副捨不得的模樣。
村長有些窘迫不安，看著提著輕便行李的海鹽之和傅青入，搓了搓手：「兩位老師這是怎麼了，不適合說好教學一個月嗎？孩子們才剛上了軌道，怎麼這就要走了？」
傅青入本不想多加糾纏，直接離開，但大概是敬重對方是個老人家，卻也回答了。
「本是原意在於尋人，結果發現這裡並沒有想找的人，所以提前結束。」接著話頭一轉，他寬慰村長：「但是沒關係，我已經跟市裡申請，再過兩三日就會有新的老師過來代替我們教學，不會影響到孩子們的。」
「可老師今天上課的時候還是好好的，還說好下周帶我們去學畫畫呢！」賴在李寡婦身旁的李庸突然不依不饒地喊了起來：「我不要別的老師，就要傅老師，傅老師你不能恩將仇報啊，我媽每天給你.……」
聽到恩將仇報四個字一出場，我就猜到這傢伙又要說他媽的光榮事迹，果不其然，只是他還沒說完，就被人精李寡婦給堵住了嘴。
也對，自個兒送上門都沒上鉤，是挺丟人的，不過最重要的一條或許是另一個原因，眼見傅青入就要離開庶有村了，她可不能因為他而丟掉其他追求者的心意，所以她做過的事情自然也不能被知道。
可在座的村婦也不都是傻的，別說這不清不白的半句話，就算只是一兩個字，也能暗自揣測出其中意思。
所以啊，在李寡婦乾笑著打圓場時，飄到她身上的大白眼可比天上的星星還要矚目。
「不知道你要找一個什麼樣的人，我活了這一百多年，也算是個活化石了，不知道能不能幫你？」
傅青入暗自思忖了一會，才決心在這裡碰碰運氣：「我找一個在天有年出生的人。」
「天有年？」老村長皺巴巴的臉倏忽一抖，反射性看向了我。
我本來就近乎無聊地抬頭看星星，站在牧童的身邊，有氣無力地揪著他的頭髮玩，牧童比我矮一個半頭，我正好可以拄在他的肩膀，任我為所欲為。
感覺到空氣中的不對勁，我再回頭，就發現在場的除了牧童，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灼地看向了我，有的暗藏深意，有的深深不屑，有的嫌棄，我如數照單全收，正要問話，卻被傅青入截了胡。
「如果是說她，那不可能。」傅青入十分肯定地對著村長說：「我已經檢驗過了。」
聽到這句，村長微不可聞地舒了口氣，思索良久，正要說什麼，卻被一個村名搶了先，只聽得他咋咋呼呼嚷道：「天有年出生的，莫不是蔡花那小丫頭？」
村長卻一下子虎著臉，大聲斥道：「你胡說什麼！」
傅青入不解地看著村長，那表情分明寫著：天有年出生的還有另一人？
這說來他接著奇怪也正常，別說他，我這半個庶有村的人都不知道有蔡花這個人呢，而且蔡是大姓，在村裡只有村長家的近親才是這個姓。
「我哪有胡說！」那村民反倒不依不饒起來：「天有年那年乾旱，村裡就蔡花一個新生兒，還是我家隔壁王嬸子接的生，哦，還有這個您親自賜名的鳳古生，說是在蔡花之前吧，可是不是天有年出生的，我們也不清楚啊，都是您自己個說的，說誰生的也不清楚，來路都整不明白，還說什麼石頭.……」
這是要說我的出生之謎了？我靠著牧童正聽的津津有味呢，村長漲紅了臉，伸出手指，氣得幾乎站不穩，罵道：「你還說！」
旁邊有些有眼色的村民發覺村長是真的生氣了，於是紛紛又是捂嘴，又是駕著手臂，拉著胳膊，眾人合力總算是把那個還要滔滔不絕的村名給攔了下來。
「村長.……」傅青入目光灼灼地看著村長，滿臉都是急切。
村長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不好糊弄，於是長嘆了一口氣，說：「確實有這樣一個人，可是.……」
正當村長迂迴婉轉，欲言又止之時，突然憑空一陣咆哮，接著是漫天的火光。
正當眾人都被吸引了注意的時候，一個缺了半隻腿的村民，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只見他滿臉是血，雙眼瞪的發白，嘴巴抖得已經說不清一句完整的話。
「有……有.……」
村長握住他瀕臨垂下的手，花白的鬍子也跟著他的發抖而一顫一顫的。
「有有有，有什麼？」
那人好不容易站穩了一點身子，看到眼前的眾人，還沒來得及劫後餘生的欣喜，就倏然栽倒在地，臨時前嘴裡還含著兩個字：「.……妖怪。」
妖怪？庶有村何曾出現過妖怪？
除了傅青入說起過的崇武獸，我記得是叫這個名字的。再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火光，我內心居然毫無波動，只是覺得有些好笑。傅青入說過什麼來著，崇武獸溫厚？這殺人放火，吃人還只吃一截，這動靜大的不像是頑皮，倒像是要屠人滿門，這算哪門子溫厚？
這時海言之出現在我的身邊，我恍恍惚惚的看了一眼，只覺得神奇的是，她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邊的？又或是她是什麼時候消失又出現的？不過還沒想多久就打消了，畢竟對於海言之，除了宮室之外，我可是沒什麼興趣。
但是無聊的我還是問了一句牧童。
「牧童，你看到海言之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嗎？」
牧童一臉真誠的看著我：「她有離開過嗎？她一直在這啊。」他回答的時候有些糊塗，又顯得呆萌可愛，讓我瞬間忘記了海言之，只是專心玩他的頭髮，還想著這老天爺可太不公平了，一隻癩蛤蟆要這麼又黑又密的頭髮做什麼，給我多好，嫉妒。
一陣風輕輕飄過，直直奔著大火而去，有一些村民看到火光中的自己的家，已經慌亂地跑著去撲火了。
「等……」傅青入正要阻止大家亂跑，卻被海言之拉住了。
「我聞到崇武獸的氣息，它一秒鐘之內又消失了，應該是跑了。」海言之說。
她說完這句話，我納罕地看了她一眼，她觸到我的目光，倒是溫柔一笑，笑中滿含真意，卻讓我心下一滯，頓時收回眼神。
「那便好，只是日期需要提前了。」傅青入自言自語一番，又看向哀戚十分的村長，說道：「村長，我要去找那個妖怪，降住他，可能需要些時日的，村裡這個情況，我也會派人前來幫忙，只是希望一點.……」
「如何？」村長眼裡射出希望之光。
「待我回來之時，村長能讓我看看那位天有年出生的女孩。」
村長一滯，笑容僵在了臉上。
傅青入將包背好，行李卻留在原地，海言之跟著他的步子，不一會兒就走了好幾米，我不知道為何，看著他們的背影，突然一陣難過，於是小跑了幾步，大聲問到：「你們要去哪？」
回我的是海言之，她慢悠悠回頭，吐出兩個詭異的字：「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