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癩蛤蟆上門
當天邊開始點起硃砂紅,換上金色的面紗的時候,俯瞰庶有村是最有意思的了。
白天的時候,天上地下都被霧靄籠住,分不清你我,但夜色漸黑,濃厚的霧氣退散,透明的霧白在將黑的強勢下慢慢將身子隱去,清晰地顯出這座山落的本來模樣,黃昏牽引出晚霞,那鮮紅的浮雲將天地分裂成了兩半,一半是村落,一半是山峰,一半是村民,一半是我。
炊煙總是在這個時候飄成成群的蘑菇雲,遠遠望去,一時竟然分不清那是真的雲朵還是煙囪里的熱氣。
然而萬家炊煙燈火璀璨,卻獨少燃我一盞。
但.……當然了,沒有人會為我燃起炊煙,不代表我沒有飯吃。我的鼻子啊,可比嘯天犬還靈,誰家今天吃什麼菜有什麼加餐,我只要在空氣中稍微嗅一嗅,就能一清二楚。
很快我就瞄準了村尾那家小寡婦家,別看她家就一個女人,一個孩子,可天天吃的呢,都是葷腥,我悄咪咪進去,將她家唯一的一道紅燒肉給偷了出來。
就當是她兒子打我的賠禮吧,吃了這頓肉,我就原諒你了。
還沒走遠就聽到寡婦跑到門口破口大罵的聲音。
「這丫頭又從哪裡冒出來偷我家東西?」
「媽,你快追出去打死她,她上次把我頭砸了,可痛可痛了,一定要打死她。」
「這可是我家唯一的一道肉,有本事下次你還來呀,下次我往菜里放耗子葯,毒不死你。」
「媽那還是算了,我會偷吃的,你想毒死你兒子啊。」
「閉嘴。」
寡婦家沒有圍牆,在門口嚎一嗓子就能從村尾傳到村頭,這就是農村婦女的力量,不用學獅吼功,就能震到全村的地跟著震動,就像一個移動的超級大喇叭,此時其他家也開始上桌吃飯,聽到外邊吵鬧的聲音,均是搖搖頭,議論紛紛。
村頭二頭家的一家四口也開始吃飯了。
「每天都來這一出還不習慣嗎?一定要跟著在那邊吵兩句就開心了?」二頭搖著頭抱怨。
大頭呼哧呼哧跟豬一樣,快速地將菜扒到自己碗里說道:「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災星有多過分,我們家都兩年沒吃過肉了,就因為那傢伙只要有肉就過來瞧一瞧翻一翻的,咱媽啊就生怕自己做的肉被被她偷走,乾脆就不做了。」
此時剛上桌的二頭爸爸端著一家之主的姿態說話了:「別瞎說,小古就是一個丫頭,一天能吃幾頓肉,村裡那麼多戶人家她也不一定選的上我們家,我們家啊,該吃肉還是吃肉。不需管她。」說著一臉期待的看著正上最後一盤菜的二頭媽媽。
二頭媽媽脾氣可不好,完全沒瞧一眼那期待的眼神,將菜盤子狠狠摔在桌上,一臉不爽:「我家的肉,那死丫頭吃了就吃了,我倒沒那麼心疼,就是有些人呢,自己沒錢還總愛接濟人家,那我可就不爽了,既然人家把咱們家的肉吃了,我們家還吃什麼?」
「既然供不起兩家吃肉,那你供一家就行了,我們家吃素。」
大頭悄悄湊過頭,問:「爸,你又給寡婦家買肉了?太偏心了吧,您兒子都沒肉吃呢。」
二頭爸爸一掌揚起,正要拍在大頭的頭上,卻被二頭媽媽猛的一瞪,嚇得一哆嗦,也不敢說話,學著大頭呼哧呼哧往嘴裡扒菜。
唉。
我倒立在樹樁子上。漸濃的夜色襯得這山頂越發詭異。那腳掌模樣的山地,從上往下看,慢慢化成一張扭曲的臉,像是在笑,像是在哭,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實在算不得好看。
我隨意嚼了兩口紅燒肉,就把剩下的肉帶盤子一起扔下去,恰好扔到了那扭曲又詭異的臉所在的嘴裡。
我的耳朵聽力很好,過了十多分鐘也沒聽到那盤子碎裂的聲音,只聽到了風聲呼哧呼哧的,像是在嚼碎什麼東西。
無家可歸的我呀,又要在山頂過一夜了。
打了個哈欠,正要尋個小山壁的洞,鑽進去睡覺,我就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靠近。我於是也懶得動了,掛在樹枝上靜等。
「仙人。」
我略微撞了頭,看見橫向生長的大樹龐雜的跟須旁站了一個渾身疙瘩的癩蛤蟆。
我打了哈欠,說了句:「這裡可沒有仙人,小朋友你找錯地方了。」
三天前,我還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唯物主義者,可自從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隻螞蟻,開始跟我口吐人言開始,我就發現我似乎……或者應該說這個山裡似乎有什麼了不得的東西。我第一次發現原來動物也會說人話,而且它們還會找上我呢。
「仙……先生。」癩蛤蟆略一質疑,改了個稱呼:「我想問您求一株東西。」
「女媧草吧。」不用它說,我都能猜到。最近接二連三上門求取的就是這個女媧草,可這女媧草是什麼東西它們都說不上來,只是問我要,可它們這些奇形怪物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那癩蛤蟆一臉驚喜的看著我:「先生,您真的有?」
我不耐煩地立起身子,坐在那節搖搖欲墜,隨時都會斷裂的樹榦上:「這女媧草,怎麼你們都來問我要,誰告訴你,我這有女媧草的。」
說到這裡我還開了個玩笑:「再說了,癩蛤蟆不應該追求天鵝肉嗎?追求什麼女媧草。」
就算被我如此羞辱,那癩蛤蟆似乎都不敢發脾氣,只恭敬的說:「先生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