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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飲食男女(13)

  文/書蟲

  李茉莉很是奇怪她和趙書海的相處,他們在網上聊天開頭時從不問在不在,聊天結束時也從不說再見,好像他們不需要這些陳詞濫調。李茉莉認為她兩無須這樣客套,她總覺得那樣聊天,有一種看不見的距離,很假很虛偽,像和淘寶店家詢問商品的對話,沒有一種親切感。李茉莉這才明白,聊天也需要感覺,而感覺是多麼重要啊,彷彿感覺就是打開她和趙書海情感的鑰匙。而李茉莉從來不認為她兩有天會像西遊記經歷九九八十一難之後修得正果。

  李茉莉認為這輩子她註定孤獨終老,天註定的,不管她怎麼努力都無力回天。

  趙書海拽著李茉莉去了迪士尼樂園,玩了整整一天。兩人大晚上坐在寬闊熱鬧的柏油路上,看著過往的人流車輛,還有看不見的塵埃。趙書海問李茉莉玩的怎麼樣,李茉莉望著前方說很開心,你呢。李茉莉轉回頭問趙書海。趙書海說很奇特吧,感覺像夢一樣,怎麼也不敢相信你竟然穿越人海,翻山越嶺來上海。李茉莉說那是因為你在上海,如果你不在上海打死我也不來。

  趙書海笑著說,上海這麼讓你害怕嗎。李茉莉說也不是,就是覺得在上海和北京一樣,繁花似錦,卻沒有溫暖人心的東西。我在北京已經呆夠了,到上海也沒什麼嚮往的地方。趙書海看著經過他兩面前的人們說,你們看他們開心嗎。李茉莉說不開心。趙書海說他們好看嗎,李茉莉說他們的衣服很好看,人也好看,就是他們臉上沒笑,如果有笑就好了。

  趙書海嘴角上揚,笑著望向李茉莉說是這樣嗎。李茉莉轉過臉一笑說,不忍直視,慘不忍睹,比哭還讓人心酸。趙書海說發現我今晚的笑和之前的笑有什麼區別嗎。李茉莉認真看了看,搖了搖頭。趙書海說好好看看。李茉莉笑著說眼睛變小了。趙書海也被李茉莉突如其來的話逗笑了。趙書海說之前我笑不是發自肺腑的笑,現在我的笑是真心的。

  李茉莉低下頭若有所思的說真心的,像是自問自答。趙書海望著前方,也不知道望著哪兒說,你敢在大街上跳舞嗎。李茉莉搖搖頭說人家肯定會說神經病。趙書海心血來潮地說想不想試試,李茉莉搖搖頭說不想。趙書海說完就站起來,拍了拍身後的土,其實他兩坐之前已經用紙巾擦的乾乾淨淨,可趙書海不知道為什麼還要拍打身後的灰塵,可能條件反射,也可能是多年養成的下意識的反應。

  李茉莉轉過臉伸出胳膊遮擋住臉,假裝和趙書海不認識。趙書海站起來脫掉外套,放到李茉莉手裡,李茉莉小聲問幹什麼。趙書海拿出手機放了一首音樂,一聽是DJ,動感的節奏,就開始蹦起來。李茉莉笑著想路人肯定認為這是從哪個精神病院偷著跑出來的精神病人,一邊想一邊看著過往路人的反應,結果沒人停下來觀看的意思。李茉莉看著跳舞的趙書海,忽然有一種張牙舞爪的感覺,雖然這個詞用在這時不合適,但是從字面上來形容趙書海跳舞的樣子一點也不誇張。李茉莉看見趙書海對自己使眼色,示意她也跟著一起跳,李茉莉可沒他那麼勇敢,她怕看到人們不理解的眼光,也害怕看到別人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那種眼神曾經深深傷害過李茉莉,無情的折磨李茉莉的靈魂。

  趙書海還在蹦跳,他開始喊李茉莉一起加入,李茉莉裝作叫的不是她,反正沒人認識她叫什麼名字。趙書海一邊蹦跳一邊喊李茉莉,過來一起跳。李茉莉急忙擺手,示意趙書海不要叫她,也示意趙書海趕緊停下來。李茉莉真想找個地縫鑽下去,心想丟人在北京沒丟夠跑上海丟人來了。趙書海不管李茉莉這些,上前拉著李茉莉起身就開始跳。趙書海沖著李茉莉眨一下眼,在李茉莉耳旁小聲說,怕什麼,有我在呢。

  趙書海繞著李茉莉蹦蹦跳跳一圈,李茉莉被趙書海弄的特別不好意思,想笑也笑不出來,想哭也哭不出來,她覺得這個時候她就是一個木偶,不過她有一點點異樣的感覺,一種前所未有活著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有一種向上的力量。她從趙書海那裡無意獲得一點點活著的力量,李茉莉發現人們並沒有像她想象那樣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和趙書海,這讓她緊張不安的心沉下來,慢慢著陸。

  趙書海笑著看向李茉莉,笑著蹦跳,額頭上沁出汗珠,汗珠在路燈下明晃晃的,像一串長長的珍珠。李茉莉心想這是她見過的最獨特的珍珠,也是她見過的最有激情最有開心的舞蹈。李茉莉被趙書海的熱情感染,不由伸出雙手拍打節拍。趙書海彷彿也受到鼓舞,跳起來更加賣力。

  李茉莉心想也許這就是大城市的魅力,能包容這裡的一切,不管看上去是否合理,是否正常,這樣站在大街上跳舞竟然沒人關注,也沒人會認為這是一件不合時宜的事情,更不會認為他們是瘋子。這要是在她老家那個小縣城肯定會被人指手劃腳,就好像她和趙書海不結婚一樣,到了年紀不結婚就會被當地人看成怪物,看成有病。不過在大城市就不一樣了,就算路人把他兩看成瘋子,她也不在乎,因為沒人認識他們,也沒人會影響到他們。此刻,她感受到一種極其簡單的快樂,那就是想跳就跳,誰也管不著,而這真是李茉莉最嚮往的自由。

  不知什麼時候,他兩身邊開始陸續有人圍過來,越來越多的人,李茉莉反而沒了那股羞澀,和趙書海跳的不遺餘力。趙書海沖著圍觀的人說想跳一起跳,其實圍觀他兩的都是些和他們年紀相仿的男女,也是這個打造這個繁華城市的主力軍。他們拋棄家鄉,拋棄從小生活多年,早已習慣那裡的花花草草,還要放下家中的老父親老母親,甚至還有妻子孩子,遠隔千里,為這個城市辛勤,兢兢業業勞作。他們要承受各種各樣的壓力,工作上的競爭,同事間的暗爭,老闆的各種無力要求。

  李茉莉曾經開玩笑說趙書海當老闆那天,她一定要抱趙書海的大腿。趙書海說打死他這輩子他也不當老闆,他也幹不了老闆那種活兒。他說他就是一個打工仔的命,給別人賣命,卻看不了別人給他賣命。李茉莉說這是什麼邏輯,只要給對方相應的報酬就行,反正賣身不賣命。趙書海微笑說那還不如說賣身不賣藝。兩人哈哈大笑。

  人都喜歡湊熱鬧,看熱鬧,但真正加入的卻寥寥無幾,也許他們只是把這當成一場放鬆身心的場所,笑笑,轉身就忘在腦後。這個社會節奏太快,快的他們不允許記住別人的喜怒哀樂,快的他們不允許自己有喜怒哀樂,他們只有工作家庭,養家糊口,真正的快樂永遠屬於別人。他們被鋪天蓋地新聞紛紛砸中,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然後新聞就像龍捲風一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看上去只有茶餘飯後的時間,僅僅是一頓飯的時間,就是一片新天地。

  有人往他兩面前扔錢,大城市身上裝現金的有幾人,大多數都是掃一掃網上支付。李茉莉心想也許用不多久,人們的所有關係都可以通過掃一掃了解,比如掃一掃某人的名片,就能掃出來那人之前從事什麼,各個時期的經歷一清二楚,甚至家人都掃出來,就差掃出婚前幾次戀愛史,和誰談戀愛,每段感情談了多久。

  李茉莉不明白一段感情怎麼能談三五年,甚至七八年,更有甚者十年,這麼長的時間兩人早就成了親人吧,就算不是親人,恐怕也和親人相差無幾,可是人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偏偏就是有人不滿意。對李茉莉這個年紀的人,早就沒了三五年,七八年,甚至十年。他們特別像母親嘮叨的那樣不知不覺就成了入了半截土的人。李茉莉不願承認自己是步入黃昏的老年人。網上都說現在是00后的天下,李茉莉這才知道屬於他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就那樣悄無聲息的過去了,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灘上。

  一個人一旦過去青春就如同死去,剩下的就是死人一樣活著。所以說,一個人最開心最快樂的時候是十八歲以前,十八歲以後將一無所有,沒有一樣永遠屬於自己。

  趙書海伸出手握著李茉莉的手一起跳起來。這兩人一天也沒學過舞蹈,也沒跳過舞蹈,跳過最多的就是陪伴學生時代最有名的第八套廣播體操。他兩就是怎麼開心怎麼跳,怎麼舒服怎麼跳,有點群魔亂舞的那種勁兒,不怕笑話,不怕跳不好,反正不會跳就瞎跳,跳完出一身臭汗就好了,從頭到腳全身通透。

  一首音樂下來,兩人跳完相視一笑,周圍爆發出掌聲,也不知道是給他們加油喝彩還是給他們倒喝彩,反正跳是跳完了,人也丟完了,再也沒有別的什麼。有人起鬨說再跳一次,再跳一次。趙書海滿臉通紅的看著李茉莉,眼神示意李茉莉再跳一首。李茉莉笑著臉上的肉酸脹。趙書海說大家不要笑話我們,我們就是瞎跳,讓大家見笑了。說完,趙書海拉著李茉莉一起蹦跳。有的人叫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沒過多久,把交警叫過來了。穿著顯眼的制服的交警終於制止這場鬧劇,把路人趕走說,在這裡成什麼樣子。交警也開了一個玩笑說,還讓不讓下班回家了。說完大家轟然大笑。交警又給趙書海和李茉莉上了幾分鐘思想政治課,說年紀輕輕的,在大街上當眾耍什麼酒瘋。趙書海說我兩沒有喝酒。交警用他威嚴的不可侵犯的眼神瞪一眼,還好趙書海沒有開車,如果開車,趙書海這趟交通局是跑不了。交警和聲和氣地說李茉莉說,管好你男朋友,做為他女朋友,你有責任和義務管好他。李茉莉笑著說這不是我男朋友,這是我先生,我說他妻子,作為妻子可不是責無旁貸支持並共同實現丈夫的夢想嗎。

  交警例行公務的時候,不管多麼好笑也不笑,這次卻罕見地笑,可能覺得他們這種深厚的夫妻情太少見了,說話的口氣也沒那麼冰冷強硬,和緩幾分說,那也不能允許他瞎胡鬧,這是沒出事,要是出事誰負這個責任。趙書海急忙把李茉莉拉在身後陪著笑臉說,以後再也不這樣了,您放心,下次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交警上下打量趙書海說,怎麼還想有下次啊。趙書海說沒了。交警見他兩也沒影響公共交通秩序說了一句下不為例,說完就走了。

  李茉莉見交警即將到達紅綠燈路口時,忽然對趙書海說你在這裡等我一下,說完就追了過去。趙書海見李茉莉和交警說了幾句,但看不清他兩的表情,沒多久,李茉莉又跑了回來。自從工作后,趙書海還從未在柏油路上見過奔跑的女人,而且是如此美麗大方的女人,這樣他又一點點湧出熱淚的感覺,好像喝完烈酒上頭一樣,真是奇怪。

  兩個人又坐在那裡,看著來來往往的人。趙書海望著人流說你和交警說了什麼,李茉莉說沒什麼。趙書海說不信,要不然何必追上去,你是不是看上那個交警了,如果看上他,我可以給你做媒。李茉莉撲哧一聲笑了說,你怎麼做媒,難不成你說我老婆看上你了,你要是看上我老婆,我就自動退出,君子成人之美。趙書海說你胡說什麼。

  李茉莉屏住笑容,看著趙書海說,我問他有沒有結婚。趙書海說你看我猜中了吧,這可不是你的作風。李茉莉不說話,看上去一臉嚴肅。趙書海不再開玩笑說,他不會結婚了吧。李茉莉點了點頭。趙書海說你是不是很失望,好不容易遇見一個喜歡的,結果人家已經名花有主。李茉莉點了點頭。趙書海把臉轉向一旁,不再看向李茉莉。

  李茉莉一直注視趙書海,趙書海卻留給她一個後背。李茉莉說我問交警他有沒有什麼一直想做卻沒做的事。趙書海沒有回頭。李茉莉說他問我怎麼了。我說我知道我先生有一直想做卻沒做的事。他問我是什麼。我說他想在大馬路上跳舞,然後我先生就在大馬路上跳舞,我也陪著他一起在大馬路上跳舞。交警愣了片刻說,祝你們幸福。

  趙書海還是沒有轉過臉,李茉莉拍了拍趙書海的後背,趙書海沒有回應。李茉莉笑著說:「真的生氣了?」過了幾秒,趙書海說沒有。李茉莉雖然沒有見趙書海的面部表情,但是感受出來他就是生氣了。李茉莉說口是心非。趙書海這才轉過臉,眼裡都是晶瑩淚花。李茉莉小聲說:「你哭了?」趙書海撲哧笑了,說:「沒有。」

  李茉莉說:「嘴硬心軟。放心吧,我才不會輕易喜歡一個人,更不會一見鍾情,我不相信一見鍾情。」趙書海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要掉眼淚,可能他也是一個性情中人吧。趙書海說你說都是真的,李茉莉點了點頭。趙書海擔心李茉莉理解錯誤,用疑問的口氣問如果我想在街上跳舞,你會義無反顧的支持我。李茉莉站起來笑著唱著:掀起你的蓋頭來,讓我來看看你的眉毛,你的眉毛細又長,好像那樹上的彎月亮。趙書海笑起來。李茉莉想要逗趙書海笑說,怎麼樣,是不是被驚呆了。趙書海站起來跑過去一把抱住李茉莉旋轉,李茉莉又唱起那首歌,小河彎彎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東方之珠,我的愛人,你的風采是否浪漫依然。趙書海放下李茉莉問你說你年紀多大了。

  李茉莉說我是六十歲的老婆婆,是不是後悔了。趙書海哈哈直笑。李茉莉一邊蹦著一邊唱,月兒彎彎的海港,夜色深深燈火閃亮,東方之珠整夜未眠,守著桑海桑田變換的諾言。讓海風吹拂了五千年,每一滴淚珠彷彿都說出你的尊嚴,讓海潮伴我來保佑你,請別忘記我永遠不變黃色的臉。李茉莉的長發隨著夜風輕輕飄揚,像風中的旗幟,指引趙書海前行的方向。

  趙書海跑上前去,接著唱,讓海風吹拂了五千年,每一滴淚珠彷彿都說出你的尊嚴,讓海潮伴我來保佑你,請別忘記我永遠不變黃色的臉。李茉莉倒退著走,笑著問趙先生請問您今年貴庚,趙書海笑著說讓我掐指算一算。趙書海說著裝模作樣的學著古裝電視劇里白鬍子老爺爺輕輕撫摸沒有長出的鬍子,說今年十八。李茉莉說了一句原來是一個老妖怪。李茉莉說完轉回身往前跑了起來。

  趙書海捉住李茉莉說,我是老妖怪,你也好不到哪兒去。李茉莉說是,你是老妖怪,我是老妖婆。趙書海被李茉莉這樣一說,反而理屈詞窮。李茉莉看著趙書海說,我忽然發覺上海也蠻可愛。趙書海第一次聽人這樣誇上海,一般都說上海是東方之珠,是光鮮亮麗的明星,可從未沒人說過上海可愛。趙書海問李茉莉上海哪裡可愛。李茉莉說因為你啊,誰讓你傻的可愛。趙書海說著就要上前假裝掐李茉莉的脖子,李茉莉急忙求饒說不傻,一點也不傻。

  兩人肩並肩走在上海的路上,李茉莉也不知道這條路叫什麼名字,始終看不到路標,但是能看到昏黃的路燈照耀過往的每個人每輛車。這讓李茉莉有一種安心的感覺,這種安心的感覺她已經很久都沒有過了。趙書海好像在等李茉莉說話,李茉莉又好像在等趙書海說話。他們兩人又多安靜,路上就有多熱鬧。但熱鬧的柏油路並不能打攪他們兩個人的安靜,彷彿這條路,不,是整個世界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們兩個人的世界有一種安靜美,美的動人心魄,扣人心弦。

  李茉莉打破沉默問我們去哪兒,趙書海反問李茉莉想去哪兒。李茉莉說我想去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沒人找到我的地方,只有我自己。趙書海說那得多孤獨,你不怕孤單嗎,你不想見人嗎,沒有想見的人嗎。李茉莉說也不是沒有,就是想一個人那樣試試,不知道那樣會是一種什麼體驗,也許剛過一天,我就不想過那樣的日子,也許過了十年,我還是很喜歡那樣的生活。趙書海說聽起來不錯,你說的我也想體驗。

  李茉莉說,那時候我們就做鄰居,我在東邊,你在西邊,早上我們朝著對面大喊一聲喂起床了,晚上我們再朝著對面大喊一聲天黑了,該休息了。我們就這樣隔空問候,訴說自己的內心。趙書海說那樣多累,天天喊,嗓子早就喊成破鑼嗓子了。李茉莉笑著說你沒聽過一句話嗎。趙書海問什麼,李茉莉說距離產生美,你不覺得婚姻都是因為兩個人生活的距離太近了嗎,不能說距離太近,準確地說是兩人親近的沒有距離,一點私人空間也沒有,整天整宿的一起吃一起睡,就算看也看夠了,也看麻木了。如果兩人分開一段時間,就又像新婚時那樣如膠似漆。你看到距離的重要性了吧。

  趙書海說,那還是沒有找對人,有的人是一生都看不夠,都看不厭的。李茉莉沒有說話,彷彿無聲反抗趙書海的話。趙書海問你不信。李茉莉說我不信,我沒見過那樣的夫妻,也沒見過那樣的婚姻。趙書海說不定不久的將來,你就會遇到這樣一個人。李茉莉問你信嗎,趙書海說我相信,我一直堅信我會遇到那麼一個人。李茉莉低下頭說也許會吧。

  李茉莉這次來上海其實有個小心思,但是她又不敢說出來,她怕說出來傷害她和趙書海的友誼,她不想失去這個朋友。李茉莉說你能幫我一個忙嗎。趙書海說你說。李茉莉說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了,遇到那個對的人,也就是遇到那個你想守護一生的人,你能提前告訴我嗎。趙書海問為什麼,趙書海以為李茉莉會為他吃醋,可李茉莉說這樣我就可以給她騰出位置,不再霸道的占著你。

  趙書海嘴裡湧上酸酸的苦澀說,你現在霸道的占著我了嗎,我怎麼不知道。李茉莉低頭說也對,我沒有霸道的占著你。趙書海說你可以霸道的占著我,我不怪你。李茉莉說不行,那樣你的那位她肯定會傷心難過的。趙書海說如果你不霸道的占著我,我傷心難過呢。李茉莉抬起頭沖趙書海一笑說,你,別開玩笑了。趙書海說不行嗎,不夠格嗎。李茉莉說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你不覺得好朋友比男女關係更長久嗎。趙書海掏了一下褲兜,一想自從離開北京以後,他再也沒抽過煙。他當時就決定為了李茉莉,他要戒煙,而且要把煙戒掉。

  趙書海這時才明白,戒煙是一件多麼簡單的事兒,而戒掉一個人才是痛如骨髓的事。那是,他並不懂,現在他都懂了。

  李茉莉說明天你就要上班了,我們早點回去吧。趙書海問李茉莉有沒有想去的地方,他可以下周周末陪她一起。李茉莉說沒有,我現在沒有玩的心思,只想把手頭的小說寫完,寫完再說別的。趙書海不想說但還是說了出來,問李茉莉是不是明天就要回北京。

  李茉莉笑著望著趙書海說你是怎麼想的。趙書海話鋒一轉說,我又做不了你的主。李茉莉說如果我想在你這兒多呆幾天,可以嗎,你放心,我不會白吃白住白喝,我可以給你做飯洗衣服,捏肩捶背。趙書海說還有沒有別的福利。李茉莉裝作沉思的樣子,露出一臉天真問還有什麼福利。趙書海翻了個白眼說明知故問。李茉莉笑了說,你不會讓我給你洗腳丫子吧,你腳丫子臭嗎。趙書海摟過李茉莉的肩膀說,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女傭了。李茉莉哈哈笑著說,我才不會那麼勤快,我自己的腳丫子都懶得洗。

  趙書海說那你怎麼洗腳,李茉莉說洗澡的時候不就洗腳了嗎。趙書海說以後和我住一起要泡腳。李茉莉啊了一聲,心想一個大男人也這麼矯情嗎。

  兩人到了小區附近,趙書海就給李茉莉買了一個泡腳的大盆。李茉莉怎麼也不敢相信,趙書海竟然買了超市裡最大號的盆子。更讓李茉莉驚呆下巴的是,趙書海泡腳的時候放各種各樣的藥草,像什麼艾草,還有一些記不住的小藥包,李茉莉真的是大開眼界。

  每次都是趙書海把泡腳水端到李茉莉面前,準備就緒,李茉莉的腳放進去就行了。兩人坐在一張沙發上,兩人各坐沙發一側,趙書海坐沙發的左端,李茉莉坐沙發的右端,兩人隔著一大端距離。當然,兩人也是各忙的,雖然液晶電視開著,也不知道上言什麼。趙書海在一旁玩平板,李茉莉在一旁敲擊鍵盤寫小說,互不干擾。好像兩人已經步入老年人養生的生活,好像老夫老妻一樣,話少的可憐。

  雖然李茉莉說給趙書海當丫鬟,但趙書海卻把李茉莉當成特殊的人。不過李茉莉確實很自覺的照顧趙書海做飯,這樣自己也不會落下白沾趙書海的便宜口實。李茉莉也不喜歡平白無故沾別人的光,本來她要付飯菜的錢,趙書海說飯菜也沒幾個錢,一起都是趙書海自掏腰包。李茉莉心想這樣也好,反正也不真的白吃白住白喝,等她走的時候,給他留下一千塊錢,雖然不多,但是也代表她的心意。

  李茉莉也是從心眼裡感激趙書海,如果不是他,現在她還不知道被她媽媽逼的和哪個不靠譜的男人相親吃飯,每次和那些不靠譜的男人在一起說話,她都起一身雞皮疙瘩,沒有一個正經人。也不是她看不上相親男,趙書海就是相親認識的,但是趙書海是她那些相親對象最靠譜的一個,也是因為認識他,李茉莉覺得自己有救了,雖然她不會和他結婚,但至少可以做朋友,也可以應付她母親一段時間,這樣三人皆大歡喜,豈不是一件美事。李茉莉就是打著這樣一個如意算盤才來找趙書海,沒想到,趙書海爽快的接納了她,雖然他從未問過她怎麼看待他兩人的關係。

  李茉莉覺得他們的關係很簡單,一點也不撲朔迷離。趙書海該談女朋友就談女朋友,而她只要度過這次危機,就立馬識趣的離開,不打擾趙書海的二人世界。

  李茉莉也是和趙書海多接觸以後才發現趙書海話挺少的,也是一個不太愛說話的人。每次,趙書海從公司下班回來,李茉莉都想問趙書海一天工作是否順利,可一想自己是什麼身份,就沒有問。兩人吃飯的時候也不說話,只是趙書海象徵性地問李茉莉一個人在家習不習慣,如果不習慣,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的地方,如果有的話,他會儘力改正過來。李茉莉笑著說一切挺好的,不用那麼麻煩。趙書海說到了這裡就像到家一樣,別拘束,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李茉莉笑著說我知道。

  這就是兩人住在一起,一周之內最多的一次話題。李茉莉心想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不過她想不能再住下去了,再住下去麻煩就大了。李茉莉總感覺趙書海悶悶不樂,想問他是不是工作的問題,但一想就算是工作出現問題,她也是束手無策,只能跟著干著急。

  這晚,兩人一起泡腳,趙書海在沙發另一頭玩平板,李茉莉正在寫東西。趙書海突然喊茉莉,嚇了茉莉一大跳,差點從沙發上站起來。趙書海沒想到李茉莉反應那麼大,就說是不是嚇到你了。李茉莉說沒事,李茉莉說完臉一陣燥熱,這不是明顯的說謊嗎,可是話說出去又沒辦法收回來。李茉莉被趙書海打斷,思路也被打斷了。趙書海看著沒有打字的李茉莉說,我是不是打斷你的思路了。李茉莉說沒有。趙書海說你現在寫作還抽煙嗎,李茉莉恍然想起來急忙說你呢。趙書海說我把煙戒了。李茉莉說你怎麼做到的。趙書海苦笑道,我上次我從你那回來就開始戒煙了,你想抽煙嗎,要是想抽煙我在網上給你買,直接送貨上門,現在網上超市特別方便。

  李茉莉不想麻煩趙書海說,不用了,我現在也在戒煙。趙書海眼前一亮說真的,李茉莉點了點頭,又看向電腦。趙書海說你要是沒有靈感就暫時休息,不能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在寫。李茉莉一聽趙書海這樣說,本想說沒事兒,可是又覺得這是趙書海的家,不由客氣起來說,謝謝。李茉莉就把電腦合上,可是這樣李茉莉覺得極為尷尬。李茉莉第一次感到兩人相處一室這麼尷尬,之前她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趙書海問李茉莉玩平板嗎,李茉莉搖了搖頭說我不會玩平板。趙書海朝著李茉莉坐過來說,你玩遊戲嗎。李茉莉搖搖頭說我不會。趙書海說你不能整天寫小說,該放鬆一下也得放鬆,就像學習也要勞逸結合。李茉莉沒有說話。

  趙書海坐到李茉莉身旁,說我教你打遊戲吧,說不定你能從中找到靈感。李茉莉說打遊戲也能這也可以找到靈感嗎。趙書海說你也可以和我說話聊天從中找到靈感。李茉莉這才明白趙書海的意思。趙書海可能知道李茉莉明白他的意思說,你想打遊戲嗎,如果想要試試,我可以教你,如果你不想,就不用勉強。李茉莉不想破壞趙書海的心情說,那我試試。

  趙書海先給李茉莉演示一遍,李茉莉說我現在除了寫小說,好像變的也笨了。趙書海又給李茉莉演示一遍,趙書海讓李茉莉用手機下載下來,李茉莉下載以後,趙書海說這樣我就可以帶你一起組團玩了。李茉莉問趙書海會穿越火線嗎,趙書海說這個遊戲就和穿越火線性質差不多,轉而問李茉莉會玩穿越火線。李茉莉笑著說不會,不過我上學的時候我的同學經常說穿越火線,聽的多了,我就了解一下,只是我一次都沒玩過。李茉莉停頓下來,低下頭說可惜我不會玩穿越火線。趙書海說你之前男朋友玩遊戲嗎,李茉莉笑了笑沒有說話。

  趙書海說什麼意思,李茉莉說我也不知道。趙書海說他沒在你面前玩過遊戲嗎,李茉莉說沒有。趙書海尷尬的笑著說,好像不玩網路遊戲的男人很少,那他平常都玩什麼,不會一直看書吧。李茉莉淡淡地說不提這些了,你教我玩遊戲吧。

  趙書海心情頓時一落千丈,每次他想從李茉莉嘴裡聽到她前男友的一些事情,李茉莉看上去都不願意說。趙書海真想說,你就把你的故事說給我聽吧,我特別想了解你,可是他知道那樣李茉莉會很討厭他,甚至和他斷絕關係。他不想和李茉莉鬧僵,至少目前他們相處的還算融洽。

  李茉莉笑著說你不要笑我笨啊,我對打遊戲一竅不通。趙書海說沒關係,誰一開始都不會,慢慢學就會了。趙書海帶了李茉莉玩了三局,就讓李茉莉自己闖一回關。趙書海看見李茉莉認真專註打遊戲的樣子,心想李茉莉做什麼都這麼認真,她是一個認真的女生,他從未見過如此認真的人,打個遊戲也能這樣認真。李茉莉低著頭特別緊張地說,不好了,我要死了,提示說還有三十秒。趙書海趁李茉莉不注意,輕輕摟過李茉莉說,快找對方向跑出去。李茉莉說我分不清東南西北。趙書海摟過李茉莉說轉動屏幕,朝著南方跑,南方背風。李茉莉按照趙書海說的去做,手激動的都顫抖起來,趙書海心裡不由自主笑了。李茉莉笑著說真的跑出去了,你太厲害了。

  趙書海說等你會了,很簡單。遊戲的李茉莉走到一片廢墟處撿了一把她也不知道什麼的槍,反正看上去槍很厲害的樣子。李茉莉一點也沒說謊,她一進屋子就出不來,每次出門的時候都要廢好大勁兒。可她絕不輕言放棄,毫不氣餒,竟然從窗戶跳了出去。趙書海看了忍不住想笑,但又不能笑,只能憋著。李茉莉跑了沒多遠,就看見一個對手,趙書海說趕緊打死她,話剛落,遊戲里的李茉莉就見對面一個人朝她開槍,她也顧不上那麼多,拿起槍就打了起來,幸運的是,她打死了那個人,但也受了一槍,元氣大傷。李茉莉玩到這兒就不玩了,丟給趙書海說我不玩了,玩的心驚肉跳,不知道怎麼就被人打死了,不知道從哪兒就能跑出一個對手莫名其妙就被打死了,連對方的臉都沒看見。

  趙書海說失敗是成功之母,多玩幾次就好了,剛開始我比你還差勁兒,現在不也玩的很好嗎。李茉莉說不玩了,聽到槍聲腦袋嗡嗡亂響,總擔心自己在遊戲里被打死。李茉莉說完就要手機關屏,抬頭一看才知道自己在趙書海的懷抱里,剛才自己太沉迷遊戲,什麼時候在趙書海懷抱里她都不知道。李茉莉站起來說,我泡好腳了,困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李茉莉說著穿著拖鞋就要倒洗腳水,趙書海站起來說,茉莉,你想玩真人版的嗎,周末我們一起去。李茉莉嚇的不敢轉身,還以為趙書海說什麼不該說的話,還好不是。李茉莉轉回身說不了,我哪兒也不想去。

  趙書海看著李茉莉倒完洗腳水出來,走到門口說,謝謝你教我遊戲,我想以後我再也不會玩遊戲了,我這個不僅腦子笨手腳也笨,早點休息吧。趙書海想要說對不起,可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也許,他真的做錯了什麼。

  李茉莉躺到床上,翻來覆去怎麼睡也睡不著。她忽然想起來電腦落在客廳的電視機的桌子上,只好起身去拿電腦。剛打開門,就看見趙書海坐在客廳,不巧的是,趙書海也看見了李茉莉,主要是房間就那麼大的地方,抬頭不見低頭見。李茉莉感覺自己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只好硬著頭皮走出去,拿過電腦說,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趙書海說不困。李茉莉轉身回去的時候,趙書海叫住李茉莉,李茉莉也不知道為什麼閉上眼睛。趙書海說你是不是也不困,李茉莉說我還沒完,在加會班。趙書海說別太晚了,明天也可以寫。李茉莉沒有回頭,她不敢回頭,她不敢看趙書海的眼睛,那是雙好看的眼睛,也是雙憂傷的眼睛,李茉莉深深意識到她不能再住下去了,如果再住下去對誰都不好。她可不想犯錯,也不想讓趙書海犯錯。

  李茉莉說了聲你也是,就走回房間了。

  趙書海看這裡李茉莉的身影,心如刀絞,也許這就是愛而不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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