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少年人才有的孤勇
雨珠從沒想過會在這裡，自己的家門口被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兒抓著頭髮撕打，啊，不是一個，是兩個，兩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還有她的小丫鬟。
小女孩兒裹著件胭脂紅斗篷，經過剛才的拉扯，細軟的青絲自雲鬢間垂落，包子臉綿軟白嫩，兩腮微紅，嘟著小嘴顯然正生悶氣。
「所以你是說，你才是高進的未婚妻是嗎？」雨珠扶了扶散落下來的髮髻，有些好笑的說。
自己居然和這麼小的情敵打了一架，而且還打輸了！如果不是自己看她倆是小屁孩，也不會這樣狼狽，雖然自己也只有十七歲，但是畢竟兩世為人，年齡加起來是名副其實的老阿姨了。
「對！沒錯！雖然進哥哥沒有答應娶我，但是我們兩家長輩一直有這樣的打算。」小丫頭撅起小嘴，又不甘心的加了一句，「狐狸精。」
雨珠滿頭黑線，「那你叫什麼？」
「就不告訴你。」
「你不告訴我，那我只能嫁給你的進哥哥嘍。」
「我叫方寶晴！」小丫頭趕緊說。
「我告訴你，你就不嫁給進哥哥了嗎？」
「還是要嫁。」
「哼！」這女人還是個騙子。
「你在想，我是個騙子。」
小女孩一副你怎麼知道的表情，把雨珠逗樂了。
那廂高進得了歡兒的消息匆匆趕來，就看見雨珠在笑，不由得放下心來，又看見他的珠兒髮髻凌亂，趕緊快步走到她身邊，心疼不已，「珠兒你沒事吧，剛才我聽歡兒說寶晴胡鬧…」
「方寶晴！你吃飽了撐著了是不是？怎麼這樣頑劣？回頭我一定要告訴方伯伯好好管教你！」
高進和雨珠話說到一半，正想起找自己未過門妻子麻煩的始作俑者，於是惡向膽邊生，立馬換了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回頭沖著方寶晴大吼。
變臉速度不可謂不快。
方寶晴當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進哥哥對著那女人這般溫柔，對我卻，於是乾脆一扁嘴哇哇大哭了起來。
高進和雨珠簡直不敢相信這比雷聲還響的聲音，是從那麼小的身體里發出來的，都被驚到了。
面面相覷。
空氣里只有震耳欲聾的哭聲。
左鄰右舍都好奇的出門觀看。
「這是誰家的嬌小姐，竟哭的這般傷心。」
「是啊，為了什麼事啊，怎麼跑到七間巷來了。」
雨珠雨珠捂著耳朵，用眼神示意高進，「你去。」
高進搖搖頭，用眼神回「你怎麼不去？」
雨珠繼續擠眉弄眼，「我靠近不了她，耳朵要震聾了。」
高進不為所動，「我不要，誰去誰丟臉。」
雨珠的臉黑了。
終於高進妥協，大聲說，「哎呀這誰家的小女孩啊，可能迷路了吧，街坊們回家吧，我一會問問她家住何處，送回去也就是了。」
「原來是迷路了啊！」
「看著不像啊，都那麼大了。」
等人群散去，方寶晴才漸漸止住了哭聲，卻仍然抽抽嗒嗒的，神情悲苦。
可惜配上她的包子臉，就像大人沒給買糖果似的，也不覺得如何悲苦了。
雨珠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寶，寶晴！為了這麼個薄情寡性的男人，不值得。」
一旁的高進聽了立馬抗議，「我怎麼薄情寡性了？」
「你就有！」
「你就有！」
雨珠和寶晴異口同聲。
「寶晴，不要哭了，姐姐將來給你尋個更帥的公子哥做相公好不好？」雨珠循序善誘。
「不好，我就要進哥哥。」方寶晴撅嘴。
「那你有沒有問他喜不喜歡你，如果他也喜歡你，我退出。如果他不喜歡你，即使沒有我，你們也不會幸福。」
方寶晴到底年少，有一種初生牛犢的孤勇，她堅定而落寞的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步步靠近高進。
此時，她彷彿確確實實不再是一個只有十三四歲的小孩子，而是一個豆蔻年華懷揣思戀的少女。
「進哥哥。我思慕你，我知道你覺得我很小，很不懂事，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可是我心裡確定。」
方寶晴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看著高進。
「我，方寶晴，思慕於你，想嫁於你為妻，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永不分離，只要再過幾年，不，甚至用不了幾年，只要一兩年，我就會出落成真正少女模樣了，我不會一直這樣小，不會一直一直這樣小的，我總會長大的，到時候，我會比她！」她指了指雨珠。
「比她更加的漂亮，所以進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跟她成親。就當是，看在我們從小到大的情義上，或是看在我整顆心裝的都是你。至少！」方寶晴輕輕拽了高進的袖子滿眼的乞求。
「再緩一緩，可以嗎？」
高進也終於正眼看著眼前的少女，她好像，真的長大了，去年他才到自己這裡，或者是這裡吧，今年，她已經長到自己胸口的位置了，也許再過兩年，就算是現在，也隱隱有些亭亭玉立的樣子了。
可是…自己並不喜歡她，就算沒有雨珠，娘親提起過的，要和方家結親，被自己拒絕了。
「今年年初，你奶奶過壽的時候，就在你磨磨蹭蹭換新裙子的時候，我娘在花廳當著兩家長輩玩笑提過要我們結親，那時候我還不認識雨珠，我，當場拒絕了。」
高進看著震驚的方寶晴，想說在我心中你始終只是妹妹，可當他看到小女孩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卻倔強著不肯掉出來，終是不忍，只是說，「你還小，你眼裡的思慕並不是真的思慕，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愛到極處，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皆非，情之所至也……」方寶晴喃喃…
「那這個女人！」她指著雨珠，「她能為你生而望死，死而復生嗎？」
高進看了看雨珠，「她不能，但是…」
「我可以！」
方寶晴心裡好像被灼傷，站立不穩的後退了一步。她沒有料到高進會這樣說。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進哥哥已經那樣決絕的愛上一個人了。
方寶晴失魂落魄的走到雨珠跟前，今天第一次，終是，像個大家閨秀的樣子對著雨珠福了一福「姐姐，對不起，我今天，失禮了。」
雨珠趕緊擺擺手「不礙事的，姐姐哪有那般脆弱，你…」
「我今日有些不妥，這就不叨擾姐姐了，改日你與…」
方寶晴說到這裡還是忍不住哽咽了一下，「你與，進哥哥成婚，我一定奉上，奉上賀禮。」說完頭也不回的跑掉了。
雨珠看著她的背影，心裡模模糊糊的感覺有哪裡不妥，是了，是那句「我可以」或許自己不該利用這樣一段感情，畢竟另一個人可能是如此的，認真，或是，傾盡全力。
想到這，雨珠仍然看著寶晴離去的方向悠悠開口。
「高進，或許，我不應該…」
「我知道！」高進打斷她。
「你要說什麼我知道，或許你還沒有喜歡上我，或許你心裡還住著一個遙不可及的人，但是我相信，你去不了的，不然你也不會到我身邊來。」
高進深深的看著雨珠。
「你去不了的，雨珠。所以，我願意，被利用也好，做你的避風港也好，我只要我愛的人在我身邊，相伴一世，這就是我要的，我，所求如是。」
雨珠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眼睛亮亮的，「明天我醒了，咱們去胖大嬸那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