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些年你講過的冷笑話
雨珠循聲望去，自己並不認識這張稚嫩的臉孔。
「姐姐，你忘了嗎，那天晚上躺在你旁邊的……」說著急急指了指屋裡的大通炕。
「我，記得…」
雨珠想起那天夜孤獨無助的孩子。
「娘，就她吧。」雨珠轉身。
這時一直默默立在一邊的小女孩輕而快速的抓住了雨珠的袖子。
「歡兒走了這裡就只有我一個人了，我不想一個人呆在這裡，小姐您能不能帶我走。」
雨珠聞言看向王大娘。
王大娘好像沒有注意到這邊，只盯著自己的腳尖。
是了，自己現在也只是待價而沽而已，並沒有資格管別人，於是輕輕拿開了那女孩的手。
「那就勞煩乾娘早點幫她尋個好東家。」
又看向那女孩，彷彿是勸說，「即走到這一步能在清白人家當個使喚丫頭也是好的。」
「哎呀我的女兒呦，知道你最是心善，你看她這麼小，還伺候不了男人，為娘就是想把她賣個好價錢也得養兩年不是？我哪有那個閑糧啊。」說著就拉起雨珠的手往外走。
那留下的女孩也沒有掙扎哭鬧，只木然垂首看著王大娘把門關上。
第二天晌午，高進吃過午飯就早早的等在院外，高大娘像迎財神爺一樣急急小跑出來，見那拉車的兩匹駿馬，丰神俊美，一看就是西涼的良駒，毛色光亮連根雜毛都沒有，車身是上好的烏木，雕樑畫棟的雖然沒有官家的那麼威風，卻也是極為講究氣派，更是笑的合不攏嘴。
此時她彷彿看見了潑天的富貴向她走來，直叮囑高進不用著急回來，一定要的玩的開心就好。
接了雨珠帶著歡兒，高進越發意氣風發，看的歡兒臉紅心跳，古代的女子真是早熟啊。
雨珠就著高進的手鑽進馬車，看見裡邊鋪著錦緞的軟墊，墊子上綉著大朵的芙蓉花，車內應是細細薰了冷香齋的蘭花香，小几上周到的擺了各色女孩子喜歡的精緻點心零食。
雨珠舒服的坐在馬車裡，掀開帘子看見車外熱鬧的街道，為生計忙碌的百姓，忽然覺得也許自己應該忘記過去重新開始，這麼美好的大好河山，這麼鮮活的生命，一切都比從前來得更加值得。
那車停在城郊的碧落湖，高進扶著雨珠下了馬車，指了指不遠處正有小斯朝這邊招手的精美畫舫頗有得意的說，「這就是在下家的畫舫了，今日願邀小姐同游，不知小姐可願意嗎？」
「來都來了，還能回去嗎？走吧…」雨珠輕鬆的說，併當先上了船，今日天氣晴好，雨珠既已決定重新開始新生活，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等高進和歡兒都上了船，三人賞了會兒周邊的美景便有些無聊。
「歡兒，你會不會唱歌？」
「小姐這不是難為歡兒嗎？歡兒會插秧。」歡兒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道。
「那高公子呢，有沒有詩興吟詩一首？」
「在下不才，只諳經商之道，詩書一途，雖不能說是一竅不通，七步成首打油詩都有些為難。」高進也臉紅了。
「那我來吧，我給你們倆講我家鄉的笑話，怎麼樣？」雨珠說著興奮的看了看歡兒又看了看高進「我的笑話在我家鄉人人都聽過的，但你們一定沒聽過…」雨珠興奮起來有點小狡猾又有點小可愛，小臉紅撲撲的，看的高進一愣。
「這個故事開頭很恐怖，過程很好笑，結局很悲慘。」
「小姐你快說呀！」歡兒到底年紀小，玩心重，連聲催道。
「從前，有一個鬼，他放了一個屁，把自己崩死了。」
雨珠說完看向兩人，見兩人面無表情，又趕緊接著說「這個故事……講完了。」
「哈哈，哈哈哈哈，娘親呀哈哈哈」歡兒笑的前仰後合，「好，好好笑哦，太好笑了，哈哈哈，不知道為什麼，停不下來了。」
最後只能撐著膝蓋強行直起腰，抬頭「小姐，還…還有嗎？再說一個好不好？」
再看高進，還是面無表情。
「說，從前有一隻大魚和一隻小魚。有一天小魚問大魚：大～魚～大～魚～你～平～常～喜～歡～吃～什～么～丫。大魚說：我～喜～歡～吃～說～話～慢～的～小～魚。然後小魚說：喔，醬紫，造了。再見!」
雨珠有點興奮過度了，邊說笑話邊自己笑個不停，在船上險些沒有站穩。高進趕緊扶了一把，還是沒有笑。
雨珠撇撇嘴，「好，是你逼我的！從前有個李員外找廚子，這個李員有潔癖，額…就是很愛乾淨，於是就讓他們上廁所，前幾個上完后都沒有洗手就出來了，李員外就把他們打發走了，只有一個洗了手，於是李員外留下了他.可是過了有一年吧，李員外卻發現他沒有洗手就出來了，李員外就問他：你為什麼沒有洗手啊?廚藝答到：「哦，老爺，我今天帶了廁紙……」
高進一愣，突然大笑起來「女鬼崩死了…結局很悲慘，哈哈哈，開頭很恐怖，有一個女鬼，哈哈哈，太可笑了。你…你怎麼…哈哈哈哈」
雨珠看著高進，感覺這人的反應，真是…
三個人說說笑笑就到了晚飯時間了，高進說，「我小時候家裡不如現在殷實，常去城東頭，胖大嬸的攤子上吃陽春麵，只是兩文錢一碗的廉價食物，加一個荷包蛋我就覺得那是任何山珍海味都比不上的，雨珠可願意隨我去嘗嘗？」
「自然願意。」雨珠想可能高進覺得我一個姑娘家家，琴棋書畫一竅不通，只會講些屁啊茅廁粗俗不堪，所以不想帶自己去昂貴的酒樓吃飯吧。
自從到這個世界三年了，可能壓抑的太久了吧，這下王大娘的如意算盤讓自己搞砸了，高進肯定不會向自己提親了，就等著陽春麵一吃完，就各自回家了，唉，早知道該裝的乖巧優雅一點的。
馬車到了盛京城東頭已經是日落時分了，街上有些秋風瑟瑟，鍋里持續冒著熱氣，胖大嬸一邊招呼他們坐下，一邊臉上掛著樸實的笑容，看的人心裡暖洋洋的，雨珠看著這一碗陽春麵上面放了一個裹滿醬汁的荷包蛋，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熱，她掩飾般的趕緊吸了一大口麵條，誰料眼前越來越模糊，一滴淚就那麼悄悄的滴到碗里，一瞬就不見了。
也曾經，那麼努力的愛過，終究是錯付了。
回去的馬車上。
「哈哈哈哈，哈哈」高進突然劇烈的笑起來，雨珠和歡兒錯愕的望著他。
「一，一年了，哈哈哈，才…才發現那人都沒用，廁…廁紙，那他豈不是用…用手，哈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
直到馬車到了雨珠家門口，高進還是沒能停下來，笑的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了，只能強忍著跟雨珠道別。
「雨珠小姐，明日要不要到我府上參觀一下，我在老宅這邊種了些花草，很近的，走兩步就到了。」
「這我還要問過乾娘。」雨珠認真的看著高進的臉福了一福。
「今天，謝謝高公子了。」
說完就轉身進了院子。
應付了王大娘的熱情，雨珠躺在床上疲憊的想，白天不是沒想過逃走，她想去北邊，除了盛京再往北，寶馬良駒不過月余就能出這大燕國，除了燕，天高地遠，就沒人抓得到自己了，但是自己是王大娘的乾女兒算是過了明路，如果自己逃走了，怕是會連累帶自己出去的高進。何況他們已有確鑿的消息確定自己出了城，外面一定布置了天羅地網，不如現在在這裡躲一陣子，更加安全…
有時候，我們還太年輕就在於，我們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把悲傷隱藏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
當我們，瀟洒的、自如的把那些不為人知的傷口和慘淡若無其事的用笑容掩蓋，我們就把它歸結於，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