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深淵的旁觀者
裴滸掉入了深淵。
深淵到底有多深，裴滸不知道。
裴滸只知道他耳邊風聲越來越強，周遭的回聲越來越大，而他，則離自己頭頂的光芒越來越遠。
時間一分一秒而過，裴滸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若是掉個幾米說不定還能有個生機，現在落了那麼久，到地上肯定是粉身碎骨了。
「可憐我一世英名，竟然落到了如此地步，都怪李道也這傢伙，老子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深淵深邃，不停迴響著迴音——
一世英名……如此地步……
做鬼……做鬼……鬼……
「啊啊啊啊——」裴滸痛苦的晃著頭，他實在不想落得如此地步，也不想做鬼啊！
下落繼續著，無盡的黑暗突然有了個頭，在裴滸的身下數百米處，突然出現了大片的光斑。
光斑是連成一片的，但卻能清晰的分辨出是由大量的小點組成的，所謂一點成面，似乎說的就是這樣。
至於為什麼能看得出來，是因為這些小點光芒都甚是微弱，似是螢火蟲的尾部熒光，而且它們不但微弱，還忽明忽暗，小點間不停形成喪失光源的黑處，只要仔細辨認，就能認出它們的輪廓。
這萬丈深淵之下，怎麼會有那麼多小小亮點組成的光斑？
難道是地下的熒光生物？
耳邊的風聲越來越大。
沒有裴滸多想的時間了。
他一下子衝擊上了這些光斑。
但命運似乎眷顧著裴滸，裴滸沒有粉身碎骨。
反而在落到光斑上的一瞬間，獲得了巨大的爽感。
原因無他，因為這些光斑正是由生物構成！
而這些生物組成的集群實在是太軟，太彈。
落到上面，不但不痛，反而有種撲倒在黃麻床鋪上的舒適感。
但裴滸下落的時間還是太長了，如此長時間的下落造成的衝擊力驚人，即使撞到了如此彈滑的生物海也沒能讓他停住，裴滸直接撞破了生物群的表面，一路俯衝，直斜插衝到生物表面以下近九米的位置才停下。
直到裴滸衝到九米以下，他依然沒有任何傷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困在生物群深處的裴滸，突然忍不住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種劫後餘生快樂湧上裴滸心頭。
「爽快，真是天不絕我裴滸！」裴滸大呼。
但裴滸的爽快沒能堅持太久，因為之前的俯衝，加上過於痛快的大喊，周圍的生物終於忍不住騷動起來。
「咔咔咔，咔咔咔。」
這聲音不發出還好，一發出來，裴滸差點尿了。
這不就是水母樣生物的聲音嗎，裴滸剛剛才和它們打了照面！
「咔咔咔，咔咔咔。」
他鼓起勇氣一瞪眼，便沒眼看了。
透明的身體，一大圈觸角，光滑的感覺，還有可憎的外形，唯一不同的是這次發出了熒光。
自己沖入的就是水母生物構成的集群！
裴滸手腳冰涼，心裡亂跳，但他還是定了定神：別怕，別怕，我都掉進來了，要逃也逃不掉，這裡可能是它們的巢穴，應該在睡覺，也是剛剛才被我騷動，安靜下來，安靜下來，別打擾到它們。」
果然，一段時間后，聲音消失了，水母群似乎是恢復了安靜。
只要不打擾到他們，應該沒問題吧。
裴滸隨之捂住嘴巴，悄悄往上微微挪著身體。
用盡全力之後，裴滸終於挪出了這九米的斜插隧道。
終於來到表面，裴滸已經是滿頭大汗，他的汗水濕透了全身，卻還是不能放鬆，因為他並沒有來到堅實的土地，他現在還在一大群水母生物身上呢！
此時的水母正連續散發著微光，形成一大片柔軟炫彩的平面，就如同水面一般平靜。
裴滸怕雙腳站立對水母的壓力太大，只得趴著，他借著水母發出的微光，抬頭看向頭頂。
頭頂是剛剛經過的深淵隧道，此時正如一根漆黑深邃的「煙囪」，讓人聯想到通天，巨塔之流。
想要原路返回，根本不可能。
不過，這條隧道讓他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之前下落的可是整個靈秀山和巨量的村民，他們去哪了？
為什麼此地只有裴滸一人？
雖然村民幾乎都成了石頭，但至少也得有些石頭散落此地吧，況且有一部分人還有部分人格，能自己行走，他們又去哪了呢？
難道像裴滸一樣，陷進生物之中？
但建築物又去哪了呢？
建築物就算陷進水母群中，至少也要砸一個等量的大坑吧，但四面平緩，根本就沒有這樣的坑啊。
難道有傢伙把這掉下來的一切都給清理了。
或者說，某種東西來到了這裡，並且將此處席捲一空？
而且單單把裴滸給漏了？
裴滸正想著，突然有巨大的聲音出現。
「呼嘯——————」
聲音聽起來像是風穿過石洞，但又夾雜著粗粗的沙礫聲，其勢如同雷鳴一般響亮，那麼響亮的聲音很容易分辨出聲源的位置，差不多就在裴滸右手前方。
裴滸抬頭，他的右手方有個橫向的山洞，山洞頂部的最高處差不多有七層寶塔那麼高。
山洞內部有個大規模折角，導致向洞內的視線相當模糊。
「呼嘯——————」
又是一聲雷鳴。
相同的兩聲，讓裴滸似乎回憶起了什麼。
這聲音，裴滸隱隱有些熟悉。
苦想了幾秒，才突然想到，這不就是自己剛剛落下時聽到的長嘯聲嗎？
清晰程度和力度，與之前聽到的完全一致
這個聲音出現的時間是剛剛地陷時，證明在發生地陷時，聲源就在現場的正下方。
而清晰程度和力度一致，這證明聲源並非是從現在所在的地方發出，如果在地底之下，必然要經過裴滸頭頂那條萬丈深淵，到達地面時聲音必將發生變化。
所以第一次聽到聲音時，聲源應該就在靈秀山地陷下面不遠處。
如此說來，聲源曾經在靈秀山山體之內，現在又跑到了地底。
一會在這兒，一會在哪兒，聲源變化了位置，難道說，這個聲音是由活物發出的？！
裴滸起了雞皮疙瘩。
「不對不對，肯定是靈秀山的巨大風洞奇石，之前在山體內，現在隨著地陷掉下來罷了。」
據說，很多名山都有一些神奇的自鳴石，只要有空氣流過，便會發出響聲。
「哈哈哈。」裴滸心中笑了笑，又有些安心。
彷彿是戲耍裴滸，那聲音突然忽近忽遠起來。
「呼嘯（大）————呼嘯（小）————」
「什麼鬼？」裴滸心中暗道。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真正讓裴滸膽戰心驚的聲音突然又冒了出來。
裴滸身下那幫水母本如同水面般平靜，似是全部睡著了，此刻卻突然活躍了起來，就像是燒滾的沸水，開始翻騰起來，一浪超過一浪。
裴滸被甩到了半空。
就在同時，一條巨大的石柱從裴滸右手前方的山洞中衝出，速度就像一枚火箭，將整個山洞石窟和隧道間的空氣連根拔起，颳起十級大旋風。
「呼嘯——————————呼嘯——————————」
呼嘯聲的聲源出現了！原來是這個石柱！
石柱的巨大令人嘆為觀止，直徑橫跨三十多米，其上還有紅藍二色條紋，能感覺得出紅色條紋上面熱氣宛轉，液體流動，應是鋪滿了融化的岩漿。
靈活，迅速，雖是石柱，卻如同活物，這是從沒見過的東西，實在讓人吃驚。
裴滸在空中旋轉著，他拚命划著雙手，想要落地。
石柱出現后，地面的水母群已經成了沸騰的巨浪，能夠騰空到數十米高，然後拍打在巨型石柱之上，接著便密集地死死攀附在石柱上，任憑十級狂風也無法將那些水母吹散。
風吹不散，但石柱的紅色條紋卻有著無與倫比的高溫，剛巧落在紅色部分的水母全都被燒焦落了下阿來，而石柱的藍色條紋也不能小覷，上面似乎有著徹骨嚴寒，上面的水母紛紛凍硬變白掉落。
而運氣好，正好落在條紋之間的石質上面的水母，則發出「咔咔咔」的響聲，然後酸化一部分岩石，鑽進了石柱之中。
石柱來處的山洞那側，不知多遠，傳來一陣山崩地裂般的聲音，這是一種痛徹心扉的嘶鳴。
這是怎麼回事，嘶鳴從何而來？難道石柱也被水母寄生？這裡其實是尾部，有發聲器官的頭部躲在山洞內，所以才能從山洞內發出應景的嘶鳴聲。
這宛若活物的巨型石柱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啊！？？
狂風拍打著裴滸的臉頰，他在空中來迴旋轉，眼睜睜看著石柱用岩漿融化了岩壁，然後衝進岩壁之內，衝進岩壁之後，石柱後續跟進的部分連綿不斷，看不到個頭。
無法預料這石柱究竟有多長。
而水母群依然在瘋狂拍打和進攻著石柱。
「老子要回家！」
裴滸一邊旋轉一邊哭道。
接著，更悲傷的事情發生了，失控的裴滸轉著轉著，就恰巧到了水母群和石柱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