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開門!迎妖人!
中都府。
帝國的首都,也是帝國繁榮的核心。連續數百年遠離災厄發生地,從未遇災的經歷讓這座城成了最不相信末日的城市。
中都府是一座複雜的巨城,說它複雜,是因為其原本只是一座規模一般的盆地城市,隨著這五十幾年的發展,人口爆發,中都府不得不向外進行了五輪擴建,每輪擴建都在原本的城牆上開孔,在外圍攔起一座新城,讓這座城市變得空前巨大,同時因為區域鑲嵌,城牆交錯,府內建築走向變得極其複雜,一旦有事,交通就會陷入一片混亂。
中都府東南方向的通濟門在多個路口的交匯處,是出城的主要通道,京河亦從此門流出,使得此地曾經終日風帆檣櫓交錯,車軸馬軛相接,路兩邊草市風行。
此時,通濟門的草市早已經被官府關停,小販們都跑去了便利性差一些的正北側紫薇門,除了水運還在京河上源源不斷地向首都運輸糧食物資外,這裡的常規陸路也已經被徹底封停,路面見不到一個平民。
取代百姓們的,是官車,從城內連續不斷魚貫而出的官車,與從城外進入城內的官車相互碰撞。已經進入城中的官車有近百輛,而出城的城外官車首尾相接,竟然排列了整整二十里。
這些官車並非個個都形制考究,有些頗顯粗糙,可以看出裡面的使節官爵相差很大,但無一例外,上面都插了一面鑲邊錦旗,上書四個大字「奉旨探查」。
奉旨探查,就是奉皇帝的指令,探查全國各地,觀測天地水文,目的只有一個,找出跡象,嗎,指示出可能發生什麼樣的災厄,以及發生點。
沒有準備就到來的災厄可能會毀滅帝國,就算再多的人,再多的跡象認為災厄的輪迴已經停止,皇帝也不能放任風險置之不理。
這項奉旨探查的行動,從物華二十四年開始大規模實行后,就從沒有間斷過,到現在已經整整三十五年一無所獲了,最近兩三年,朝廷不停加大探查隊的密度與投入,才使得城外形成了這樣終日不絕的景象。
百姓對損失一個城門的通行選擇而感到不便,也對物力的持續**費感到惋惜,但出於對未知的敬畏,也算是支持這項持久的事業。
今天的城門,還是一樣沉悶而繁忙,兩向的馬車正順著車轍匆匆趕路。
一位騎馬的中年男子突然從車流的側方出現,等了不到幾秒鐘,就開始做出了危險動作:向後拉著馬頭用腳催馬,跳著躍入了車流的夾縫中間。
車夫控制著該處車流的走向,這些人都是些駕車馭馬的好手,但通濟門前幾十年穩定的雙向路線讓他們都疏忽大意起來,因此任何一個意外都足以擾亂他們的車流。
馬夫亂了手腳,有人出手拉繩停車了。
大部分車都停在了原位,但車輛的種類不同,其中有些車輛太厚重,慣性也大,前方的馬匹被車身推著停不住,不得不轉身偏頭起來,將車子也帶的歪歪扭扭,路面一下子就變得逼塞得很。
其中高級官僚乘坐的冠蓋重車受損最嚴重。因為出城的線路固定了幾十年,所以地面早就形成了緻密深厚的車轍,重型車最方便的走法,都是把輪子放進車轍順著走,馬匹受驚后,只要一個扭身,一側的車輪就直接偏出了車轍,該車就像脫軌的火車,直接連著馱馬橫著翻在了路中央。
一輛車翻車不要緊,就怕後面還是跟著一批停不住的重車,此時正值辰時,大量受命的大小使節正往城外趕路,還沒等城樓上的傳令兵敲鼓報信,就連著湧上來五輛,後面的頭頂著前面的臀,一輛一輛全部翻在了路中央。
一時間,偌大的通濟門樓下面,竟全是摔倒和歪扭的馬車,躺在地上被壓還在掙扎的馬匹,滿地是馬夫和從車裡爬出官僚,四處都是摔開的箱匣。許多人和馬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周圍都是一臉懵逼。
守門將領本在城樓上悠閑的坐著,他一邊喝著解暑的涼茶,一邊看著司天監最新的紙面報告——「根據最新星象演算,災厄已經消失,但輪迴可能在以後重啟,重啟時間預計將在一千六百八十七年後……」
牆下的響聲一下子將他安穩的閱讀打亂,他連忙放下手頭的紙,探頭朝城牆下看去,居高臨下,把整個事件看了清清楚楚,可惜事件發生的太快,他連通知一聲都來不及,樓下就成了一片廢墟。
此地受門將管轄,發生這種事情正是他管轄官的巨大失職,貶官沒得跑了,而地上躺著的這批人里有個穿緋紅衣服的人,此人至少可以參到他革職。
Md,想到這裡,門將就不由得怒中火燒,他將整隊的令旗摔到一邊,抄起手邊的佩刀就往城樓下趕,軍士也跟著一擁而上。
「哪來的宵小,我剁了你。」
門將頭上綁著皂巾,身上內披皮札甲,外裹青色紗布衣,布衣的胸口綉著幾個黑字,『畿內步軍第十三指揮使—裴滸』。
門將一邊用鬍子拉碴的嘴喊,一邊用刀在地面敲擊,發出噹噹當的響聲。
那個闖了大禍的青年也沒逃,反而拉著馬首停在城門口。
青年頭戴方布帽,身著藍色透光道袍,袍內還著著一層白色內袍,看似一副道人模樣。此時的他,臉上正隱隱面露著不耐煩,原來,車輛的廢墟也擋住了他入城的路,這傢伙,一點不為自己造成這些而羞愧,反而正因為自己被人擋路而不爽快,他有什麼資格不爽快?
私恨加公怒,讓裴指揮使怒不可遏,不一會兒,便跑到這位闖了大禍的青年人面前,一手扯著他的袍子,一手舉起長刀朝上頂住了青年的胸口:「小子,犯禁私闖通濟門,按律立斬。」
此時的這一幕,若是普通百姓遇上,早就尿了褲子。要知道,就算沒有那把刀,光是看著指揮使大人凶神惡煞的臉,恐怕就能把一般人嚇得跌落馬下,而這位青年卻不慌不忙,只立在馬上,雙手繞過刀尖,向門將拱手作揖。
「我乃東郡李道也,有要事入城,請大人通融。」
裴指揮使先是一愣,接著不由得狂笑起來:「哈哈哈,笑死我了,此刻你應該跪在地上求饒,求我不要將你砍得太碎,竟然還敢要求進城,還敢說出通融二字?」他又看了一眼青年單薄的身軀:「宵小,倘若今日你能進了這道門,我當場自裁!」
看這位大人似乎不願通融,青年搖了搖頭,然後突然猛抻了一把韁繩,馬匹一下躍起。
「什,什麼東西。」門將睜大了眼睛,差點驚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裴指揮使會那麼驚訝,因為這匹馬不是一般的躍起,而是直接飛了起來,或者說,躍起的高度大大出乎人的預料,宛若插了翅膀,一下就躍過了城牆最高處,登上了牆上望樓的頂檐,中途還撞破了一個檐上的瓷質望獸。
中都通濟門附近的城牆高十丈二尺(32米),通濟門望樓高四丈六尺(14.5米),也就是說,這匹馬至少飛躍到了十四丈八尺(45米以上,相當於15層樓房)的高度。
「妖術,這是妖術!」指揮使大人揮舞起手中的長刀,在空中亂舞,但已經遠遠夠不著青年的身影了。
青年越過頂檐的一瞬,就消失在了大家視野里,明眼人都知道,他已經翻入城中了。
下屬們一擁而上:「大人,這可怎麼辦?」
「md,左都留下守門,其他都給我入城追殺妖人,聯絡營軍馬司,給我調點馬過來!」
「諾!」
指揮使下屬五個『都』,城門守備的『都』是極小編製,每都只有三十人,共計一百五十人。
一時間,通濟門三都齊出,畿內步軍下屬的軍馬司就在通濟門附近,很快便遷來了三十多匹軍馬,剩下的一都又分成六隊,先後從城門策馬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