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開服日
江南煙雨風細細，碧樹黃鶯枝上歡。
正是春風花伴雨，泛湖舟里卧雨眠。
一艘小船在湖水中慢慢搖曳，前方茂盛的荷花隨著小船分往兩邊，細雨落下，湖面泛起道道漣漪，立在船頭的綠衣少女，手撐長篙，不時將垂到面前的髮鬢撩到耳後。
「少爺，快到岸了！」
綠衣少女聲音軟軟糯糯，雖是回頭高叫，卻絲毫不給人尖銳之感。
船中小亭內，盤膝打坐著一白衣公子，功力運轉間，氣息蒸騰，被微風吹拂而來的細細絲雨，遇之而避。
白衣公子睜開雙眼，收攝功力，長身而起，自亭中走出，至綠衣少女身後兩步處站定。
「阿碧，辛苦你了。」
沒錯，這個白衣公子，正是慕長生目前所扮演的NPC慕容復。
現實時間中午十二點（遊戲內早八點）正式開服，他匆匆建了個小號，主要是為了把以前遊戲的慣用名占上，選擇了出生點蘇州，於蘇州一家客棧掛機后打坐下線。
客棧包間每天只需十兩銀子，而遊戲開服，每人包裹中送了500兩紋銀，足夠他掛機一個多月了。
重新登錄NPC賬號，趁著阿碧划船的空閑，將打坐中的慕容復交給系統託管，他則瀏覽起了熱鬧的遊戲論壇，一時間各地美景的圖片，成為論壇主流。到處都是讚歎遊戲世界如同現實，沒有任何卡死的死角空氣牆等，讓人難分真假。
直到他被阿碧軟糯的聲音喚醒。
眼前的少女皮膚白皙嬌嫩，微雨打濕秀髮，髮髻已微微捲曲，卻越發顯得水靈了。
慕容復很想捏捏她的臉蛋，看看手感是否真如真人一般。不過他旋即放棄，忽然做出這麼親密的舉動，並不合適。
「公子說哪裡話，能夠伺候公子，是婢子的福氣。」
阿碧的眼睛水靈靈的，說話間臉頰已微微泛紅，偷看了慕容復一眼，繼續低頭撐船。
慕容復看在眼裡，心中一動，說道：「你看阿朱的易容如何，能瞧出破綻嗎，這雨天會否有所影響？」
阿碧停下手中動作，回過頭來仔細打量一番，臉上紅暈越發明顯了。
「阿朱的易容術十分巧妙，就是在雨里，婢子也是瞧不出任何破綻的。」少女搖頭。
「平時看不出來，若是做出過大表情呢？我總感覺有地方起皺，你來找找，大意不得。」
說著拉起阿碧一隻小手，放在自己臉上，觸之溫涼柔軟。
阿碧眼神躲閃，幾次使力想要撤回，均未成功，只好快速撫摸了一遍，這才被放開。小手快速收回，無意識地捏上衣角，聲音也低了八度：「沒……沒破綻，面具很貼合呢。」
「阿朱這丫頭真是能幹，心靈手巧，這次也是幫了大忙。」慕容復故意高聲說著，目光卻留意著阿碧神情。
有那麼一瞬間，阿碧的小嘴微微撅起了一下，反覆揉捏衣角的小手也停頓下來。
她很快重新拿起了竹篙，繼續撐船。
「公子，再有五分鐘就可以靠岸了，這一片湖邊長滿荷花，不好撐船，不然可以更快一些。」
「我來吧還是。」
「那怎麼可以，這是婢子的工作，公子耐心等著就好。」阿碧的聲音里多了一絲急促。
慕容復沒有勉強，他只是隨口一說。不是他懶，而是他不能越俎代庖。本是奴婢的工作，他要是做了，讓以婢子自居的阿碧如何自處，豈不是有她沒她都一樣，沒了存在的價值。
通過接觸，他已能確定阿碧對他有著極高的好感，自不會傷害她。
看著湖上鬱鬱蔥蔥的荷葉，聽著小船划水的聲音，靜靜感受了片刻，慕容復開口說道：「那……阿碧唱一段小曲吧，很久沒聽你唱歌了。」
「好呀！」
阿碧聲音有一絲雀躍，很快一首充滿吳儂軟語味道的小調從阿碧的嗓間傳出，聲音縈繞著小船，隨風飄到了對岸。
慕容復的思緒也隨著歌聲漸飄漸遠……
什麼是生命？
當紅姐告訴他對劇情NPC，要像對待有生命的人類一樣時，他這樣想過。
從組織結構層面上來講，生命在於大腦的獨立存在。其他東西可能一樣，但大腦絕對不同。這個由一個個腦細胞組成的信息處理中心，會基於自身情況，對外界產生各種反饋。這有些像機器人的處理中心。
不同之處在於，也是最關鍵的地方，這個信息處理中心，是絕對密閉的存在，在不被損壞的前提下，不受外來的強行篡改，只要自己不想改變的想法和認知，就永遠不會改變。一切的變化都是基於自身意願。
那如果電子AI，提前設定好一切，面對不同場景的反應、應對及變化，便不再更改核心設定呢？頂多改變它所接收的外部信息呢。
讓每一個智能NPC都成為一個封閉的信息處理中心，那這樣的AI似乎也擁有了生命……
一片清脆的鳥叫在耳邊迴旋，慕容復抬眼望去，就見一群青背白腹長尾的鳥兒從岸邊飛來，在小船上空盤旋一周，又逐漸遠去。
心中一動，調出操作界面，輸入一行小詩，讓系統操控慕容復來進行吟唱。
身為遊戲達人，他什麼都懂一些。況且慕容復的背景，就是南宋的世家公子，在南宋重文輕武的氛圍下，二代們經常聚會，喝高了就要吟詩作賦，逼得人不會不行。
其實慕容復的文學造詣，從兩女住所名字上，便可窺一斑。阿朱住「聽香水榭」，阿碧住「琴韻小築」，名字皆典雅而有韻味。
阿朱阿碧從小無父無母，被慕容之母王婼收養，由於年紀尚小，無自理能力，自是被其帶在身邊，方便照看。直到慕容之父病故，其母硬撐了十來年，才傷心而逝，兩女這時年齡才算稍大，有了各自的住所。
慕容復具有系統認定的【江南第一公子】稱號，文學上怎麼說也是有兩把刷子。
當然，對於這個稱號，慕長生覺得是贏在文武總成績上，武力一項上就碾壓了南宋一幫弱雞二代。
遊戲里的稱號具有唯一性，而且不僅僅是一個稱號那麼簡單，還有特殊效果。
稱號：【江南第一公子】
佩戴效果：女性NPC好感增加。
具體增加多少系統未說，想來是因人而異，慕長生在稱號欄里換上[江南第一公子]，就才交給了系統操作，他要看一下NPC慕容復的行事風格，以方便日後扮演。
就見慕容復負手迎風而立，衣擺發梢微微擺動，頭望青天，聲音充滿了磁性（暗運內力）。
「曉破清湖疏雨靜，一舟漣入綠荷逢。
何人歌自來青鳥，碧衣盈盈玉篙撐。」
一念完小詩，慕長生就接管了操控：「阿碧，這首詩，送給你的。」
「咣當！」
阿碧一聲驚呼，失手把剛抽出水面的竹篙掉落船上。
慕容復一笑，伸腳一挑，竹篙已落入手中：「阿碧你累了，剩下的十幾米就交給公子我吧。」
說話間竹篙一點水面，小船飛速前進。
阿碧臉頰紅透，躲到公子身後，以免擋其撐船視野。抬頭見公子看不見自己，這才小手捧起臉頰，微微搖晃，一副羞不可抑的模樣。
……
「到了，阿碧你先回去，不必等我，記得換身衣服，別著涼了。還有飛鴿通知四大家臣他們，異人降臨，等我號令，隨時準備大開山門。」慕容復飛身落到岸上，回頭看向船上的阿碧。
「嗯嗯嗯嗯！」
阿碧連連點頭，好似雞啄碎米，目送著自家公子的身影消失不見，這才低低聲音，好似喃喃自語般說道，「公子送給阿碧的詩，人家很喜歡哩，謝謝你。」
……
電子紀元，科技高度發達，遊戲人口隨著無數年的發展，穩步增長，幾乎達到了全民皆游的程度（包含所有遊戲類型）。
遊戲一開服，[天下]的在線人數便屢創新高，幾分鐘就突破了一億……
遊戲論壇，一篇帖子被置頂：
《天呢，大家快來蘇州看風景！》
發帖人是一個ID叫做「蘇杭小荷」的女玩家：
「我是一個旅遊達人，愛好四處看風景，本來對遊戲是沒多大興趣的，但宣傳的鋪天蓋地，說裡面風景堪比現實，便好奇進來瞧一瞧。
「天呢，這哪裡是堪比，簡直就是超越！
「現實里哪有這麼藍的天，這麼綠的草。我甚至能聞到郊外野花野草的芳香！而且遊戲里可以把感官放大，讓人嗅覺、視覺更加靈敏，簡直就是雙倍的快樂。
「我現在在蘇州，這邊正好下雨，細雨朦朧青山霧，小雨如酥陌上游。哇喔，真是讓人好興奮呢。我這人一向身體不好，雖然喜歡雨，卻不敢多淋，終於在遊戲里，可算是過了把癮。
「還有，有哪個遊戲能把小雨做得如此精細入微的？每一個雨滴都很清晰，落到手背上還能讓人感到清涼？還有那落到地面上，所產生不同反饋的濺射？就沖這一點，愛了愛了！
「喜歡淋雨的姐妹們，快傳送到蘇州淋雨啊！」
蘇杭小荷一頓深情忽悠，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哪請來的官托呢。
「我男生，也喜歡淋雨怎麼破？」
——「喜歡就淋！你一男生怕什麼。」
「弱弱問一下，樓主不是身體弱嗎，還到處旅遊？」
——蘇杭小荷：「正是因為身體弱，才要旅遊鍛煉，保持心情愉悅，你懂什麼。」
喵小喵：「小荷姐姐竟然玩遊戲了，是我推薦的嗎？在蘇州？本喵馬上就來，等我。」
——蘇杭小荷私聊中……
跑死馬：「江南雖好，奈何無馬可騎，草原廣大，綠草茵茵。以後學了騎術，藍天白雲下策馬奔騰，豈不美哉？」
賊小賤@跑死馬：「大哥，我喜歡無馬。」
跑死馬@賊小賤：「滾！不用馬。」
下面的樓層逐漸開始歪到爪哇國去，蘇杭小荷前面回了幾樓，就不再出現。
……
另有一樓，回貼數量不斷刷新，頂了上來，帖子標題：
《開服十分鐘，我第一個稱號到手，你呢？》
樓主：偽小飽
內容先是講述了自己作死，跳樓摔死的經過，不想竟然獲得了一個稱號，隨即他截圖貼上了稱號屬性。
[請珍惜生命]：生命上限+250
目前為止，玩家發現除了初始1000點生命內力外，升級竟然不加血內上限。而這一個稱號，竟然直接多出了250點生命，玩家們瞬間炸了。
「這TM什麼狗屎運，我酸了。」
「你酸了？我飽了，氣飽的。」
「飽了+1！」
「這也就沙雕才會做出這種事情，難怪生命+250，一定是系統的暗示。」
「同意同意。」
「暗示+10086！」
……
帖子下面一排酸氣衝天。
「騙人，我也跳樓摔死了，怎麼沒有稱號。」
「同沒有，偽小飽一定是騙人的，鑒定完畢。」
偽小飽很快回復：「我真的沒騙人，也許只有第一次觸發才有稱號？有沒有哪位獲得稱號的兄弟，說出來讓大家試試，以證明我的清白。球球了，這對我真的很重要！」
自殺的玩家看來很多，帖子下面開始怨聲載道，直到一個跟帖出現。
刀鋒披靡：「本人愛好PK，這遊戲手感頗佳，有兵器入肉的滯塞感。殺人拿稱號，一舉兩得。」
然後是截圖稱號：[快意江湖]：攻擊+30
玩家初始100點攻防，每級自動加10點，這多出30點，相當於憑白高了三級，同級情況下，單對單PK，新手期堪稱無敵。
「哇靠，這個牛逼，馬上去殺人。」
「哈哈哈，本大俠今日大開殺戒liao。」
「開殺戒？禿驢站住，安敢妄自稱俠？」
……
很快又有人實驗失敗，跑來回復。
「殺個毛線，老子被人殺了。」
「那你可算好運了，老子殺了人，立馬有捕快出來，要關一個小時，還沒稱號，找誰說理去。」
「同沒有，難道真的只有第一次才觸發？不聊了，試著觸發其他稱號去。」
「走了走了，此貼就此終結。」
瞬間，剛才樓層還蓋的火熱的帖子一下就變得冷清，不一會就被其他帖子後來追上，淹沒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