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徵兆
飛在天空中的啟萬里，越飛越慢。
他眼皮開始打架，腦子裡像被灌進了無數綿麻，一點也不難受，只是暖洋洋地覺得想要睡覺。
「暗元，我……我這是怎麼了……」
他在腦海中輕聲問道。
暗元說道：「這是來自靈魂上的疲倦，你剛才完成了一次神化，又與神祗直接對話，二者相疊，這對靈魂的消耗是極大的。」
「要……怎麼解決……」啟萬里幾乎快要睡著了，也就是這時，他遙遙看見了白龍谷的輪廓。
暗元：「無法解決，你只能通過一場深度睡眠來恢復靈魂的活力，最好是在生命神力充足的地方，速度會快一些。」
「看來，還是白龍谷適合……暗元，你……我感覺我快撐不住了，你能……幫幫我？」
很快，一股莫名的力量傳來，令啟萬里昏昏欲睡的狀態稍稍緩解，但緩解的程度相當有限。
暗元說道：「我刺激了一下你的靈魂，令你還能再撐十一分鐘四十八秒。」
「夠了……」
啟萬里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勉力催動神力，加速飛行。
他只是困，但神力、體力卻沒有一點疲乏。
不到三分鐘，他便飛到了白龍谷上空，憑藉對谷外結界的熟悉，他很容易便穿進了山谷之中。
「當初白龍王也是從哪個地方看到了一個陣法，然後布置了結界吧？嗯……懶得想了，只想睡覺。」
他打了個哈欠。
他能夠感應到山谷中那些小妖，卻提不起一絲絲深入了解的興趣。
「其雨在……嗯，小洞天之中。好濃郁的生命神力，好舒服……」
啟萬里在沒有驚動任何一隻小妖的情況下，毫無聲息地落在了地面上，遁入土中，隨後出現在小洞天里。
此時，白其雨正坐在一塊大石上，手捧著那本實驗筆記，她的身邊擺著一個小小的布包，濃郁純凈到極點的生命神力從裡面散發而出。
但是，此時啟萬里對這些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只想悶頭大睡。
看到他到來，白其雨臉上露出喜色，連忙放下手裡的筆記，跳下大石迎了上去，喊道：「萬里！」
「我沒事……」
啟萬里疲憊地微微一笑，搭上了白其雨的雙臂，說道：「把玄謎神石放在我身邊，讓我睡一覺……」
說完這句話，他再也忍耐不住，根本無法控制自己，腦子被一種舒服又溫暖的感覺填滿，眼皮子一垂，整個人向前倒去，撲在了白其雨身上。
白其雨先是一驚，但扶住啟萬里后，卻聽見了他發出的沉沉鼾聲。
「這……」
她一怔，還是有些不放心，小心地將啟萬里放倒在地，指尖彈出一縷綠霧，在他身體中走了一圈。
「真的沒有受傷，只是靈魂看上去疲憊到了極點。看來，他施展那種絕對無敵的狀態，還是有所消耗的……」
這世上唯有白其雨，最了解啟萬里的神化狀態。
第一次見面，擊殺偽裝成拾荒者的星辰樓奴僕。
微風城外，一掌擊殺焚海飛鯨。
今天，竟然將霍曼的一部分魂魄直接擊散！
實力越高、接觸到的東西越多，才真正知道他的這種狀態有多可怕。
不過，雖然他沒有告訴自己這究竟是什麼，白其雨也不會在意。
只要知道他不會對自己有惡意、只要知道他的這種能力只會用來保護自己，那就夠了。
她放下心來，彈指間在地面上建造了一個石床，並在上面鋪上的鬆軟的草鋪，將啟萬里挪了上去。
稍後，她想了想，想起他睡著之前說的話，又將那個包裹著玄謎神石的布包放在了一旁。
「等你醒來，我們就將父親的靈魂放進去。」白其雨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在床上睡得極香的啟萬里，將手輕輕放在了他的臉上。
……
沉睡之後，啟萬里進入了「清醒夢」的狀態。
所謂清醒夢，便是一種的的確確睡著了、做著夢，但是做夢者非常清楚自己在做夢的狀態。
「呃，我在做夢？」
他愣了愣。
花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確認了這件事後，啟萬里便半清醒半渾噩地隨著夢境推進。
他看見自己站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間中，上不見天、下不見地，一切彷彿都不存在。
就在這時，純白的空間里，探出了五張臉譜。
或者說，五張像是臉譜面具般的面孔。
它們似是隱在雲霧之中，模糊看不清模樣，但是，卻能夠給人十分深刻的印象。
熾烈如火、沉靜如淵、萬物生滅、星相循環、天地秩律。
五張臉譜，五種印象，一下便映刻在啟萬里腦海之中！
同時，他便想到了不久之前在魂界中看見的那些虛影！
這五張臉譜給他的感覺，與那些虛影是完全一樣的，但是，這些臉譜的印象要明確、深刻太多太多！
夢境之中，他無法感覺到對方「強大與否」，只能憑藉眼中的印象來判斷。
「難道，祂們就是神祗們的真身？或者，至少比那些虛影要真實……我怎麼會夢到祂們？」
因為在夢境之中，啟萬里也並不害怕。
他反而好奇地打量起這些臉譜，甚至試圖穿過重重迷霧，想要將那些臉譜上的紋路構造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這時，白茫茫的空間里，響起了一個聲音，又或者說無數個聲音，它們音色不同，又完全重疊在一起。
「你來了。」
然後，啟萬里便聽到自己開口說道：「我來了，現在開始打嗎？」
那個聲音應道：「這不是打架，這是毀滅與重生。」
「這就是打架。」啟萬里再次不受控制、用非常認真的語氣說道。
隨後，整個夢境直接被攪作一團！
保持著清醒意識的他，一下子看不清眼前發生的事了！
有點像是當初他第一次通過空間縫隙看見大漩渦時的感覺，各種天旋地轉、各種模糊不清，但因為僅僅是夢境，所以這一切感覺在清醒的他意識之中都不存在，反而顯得有些無趣。
「如果我沒有意識到這是在做夢，一定是一個非常刺激的夢……」
啟萬里嘖了一聲，他明白了過來，自己這是在做一個和五位神祗打架的夢。
多麼囂張！
夢境的畫面依然在極其高速地運轉著，就好像一個拍電影的導演胡亂使用了晃鏡，讓整個鏡頭晃得人頭暈想吐一樣，啟萬里根本看不清夢境中發生了什麼，只隱隱感覺好像一下子飛得特別特別高、一下子又落到了地底特別特別深，然後就是一通亂轟……
給他的感覺，就是一個劣制動作片刻意使用大量猛烈加速后的打鬥場面來增加刺激感、實際上狗屁不通的剪輯方式一樣。
「為什麼我自己做的夢，這麼亂？」
他感嘆了一聲。
終於，在一片不知多久的混亂之後，畫面終於可以看清了。
他看見自己的腳下踩著一張臉譜，同時，四周散落著各種各樣臉譜的碎片！
然後，他聽見自己用沒有感情的聲音說道：「欺瞞人類的偽神，終於迎來了屬於你們的末日。」
再也沒有回應的聲音響起。
就在這時，白茫茫的空間之中，突然走來了一個人影。
啟萬里望了過去，卻看不清那個人影的模樣，只覺得對方的輪廓、身形和步法都很熟悉，大概能判斷出是個男人。
「這是誰？我在夢裡把幾個神都干翻了，居然還有人能跑出來挑戰我？」
他剛剛冒出這個念頭、那人影也似乎剛剛要從迷霧之中走出，夢境驟然消散。
一切就像是寫在沙灘上的文章，在一次浪潮之後，便消失得無形無蹤。
啟萬里緩緩從黑暗的睡夢中醒來，有些艱難地睜開了眼。
來自靈魂深處的疲憊已經消散了九成，剩下的那一點點幾乎是微不足道的，畢竟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出生之後，靈魂一生有可能都再也無法恢復到完全飽滿的狀態。
他眨了眨眼，看著白龍谷深處小洞天的頂部，感受著令自己舒適無比的生命神力，舒服地嘆了一口氣。
「我竟然做了一個這麼龍傲天的夢？」
啟萬里在心中失笑道：「暗元，你剛剛看見我那個夢了嗎？」
暗元：「什麼夢？」
「呃，看來你沒看見。」
啟萬里在心中笑道：「我剛剛夢見我把天上那幾個神，統統暴打了一頓。」
暗元估計是不會笑，所以沒有回應，只是漸漸地沉默了下去。
「行了，起床……誒？」
他從半醒半睡的狀態中漸漸恢復，準備起床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並不是一個人睡在床上。
他的身邊，還躺著一個熟悉的人。
白其雨打著輕鼾，將啟萬里的右手抱在自己雙臂之中，整個人蜷成一團，半個身子都緊緊靠在了他身邊。
「這……」
老直男啟萬里一下子便紅了老臉。
對於情感觀念非常傳統的他來說，牽手可以、擁抱可以，但親吻和……在一張床上睡覺，那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他本想輕輕將手掙脫出來，然後翻身下床，但不知道為什麼，剛剛那個夢境的片段又開始閃現。
隨後，最近這一年來的各種極度危險、生死之變的場景也悄然閃現。
「我們倆，是在生死邊緣掙扎的人。」
他的胸口彷彿一下子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暗元，接下來，你不可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