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跟我走吧
「我舅你大爺！」
被啟萬里捏著臉的韓星海，從嘴裡努力噴出了一口臭罵，但此時他不知中了啟萬里什麼陰招，全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神力更是一點都調不起來，毫無反抗之力。
「小子，說話小心點。」
啟萬里冷笑道：「你可能不太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
他放開捏著韓星海的手，輕輕揮了揮手，地面便平生出一個石椅，坐了上去。
巫嬋見啟萬里控制住了場面，漸漸放下心來，走了出來，站到他身後，怯怯地喊了一聲「老爺」。
「沒事，你在邊上站著吧。」
啟萬里擺了擺手，對躺在地上吭哧吭哧生氣的韓星海問道：「你在今天醒來之前，留存的最後一絲記憶是什麼？」
韓星海用剩餘不多的力氣將臉一撇，不理他。
啟萬里也不生氣，說道：「那我來告訴你吧，你瘋了，而且變異了，成為了一個和怪物差不多的東西，被你娘親林雅玄剝奪了名字、在北海關了幾十年。是你的舅姥爺我，把你救過來的，不然，你現在還在北海抓生魚吃呢。」
韓星海氣結，說道：「你放屁！有本事，你把我爹娘喊來對峙！」
「我不知道你爹是誰，不過雅玄……她已經去死了。」啟萬里神色微黯地說道。
「哼，露餡了吧！」
韓星海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娘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我們這一族是什麼人？我們是不會死的！不死之身！傻了吧？編瞎話，你也編個像樣點的！」
「不死之身？」
啟萬裡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們的不死之身，伴隨的是永生無解的靈魂折磨，你正是因為這個才瘋的。現在，你還能感受到來自靈魂的折磨嗎？」
韓星海一愣。
確如啟萬里所說，他真的感受不到來自靈魂深處那種無法言說的折磨了。
那種折磨，自他突破五階后，便時時刻刻分分秒秒存在，令他寢食難安、精神無法集中，人也漸漸變得狂躁暴怒。醒來之後，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面前這個「敵人」身上，卻一時忘了這回事，如今被啟萬里一說，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一身輕鬆、毫無痛苦的感覺！
「聽好了，我的名字，叫做啟萬里。」
啟萬里說道：「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韓星海瞳孔一凝：「你放……你胡說！」
「看來，你是知道我的名字的。」啟萬里居高臨下地笑了笑，說道：「這樣解釋起來比較簡單一些。接下來，你最好不要打岔，我沒那麼多耐心，我會給你解釋一下，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年幹警察的時候，啟萬里也和一些叛逆少年打過交道，而且他是刑警，能被他打上交道的不良少年，那都是犯了一些比較大麻煩事的，所以，當碰上韓星海這種態度的時候，他下意識便擺出了警察叔叔的架子。
他用比較簡練的語言，將大致的情況說了一遍，除了從啟千尋開始的基因缺陷，到如今海上的情況，包括深淵神殿神座的變更、海上的大致局面等等，當然，也將林雅玄生前最後一段時光的情況描述了一遍。
至於自己的來歷，他當然沒辦法說得很清楚，也不用和韓星海解釋太明白，只說自己是通過某種方法，在這個時代重新開始修鍊。
漸漸地，韓星海的表情從憤怒、不屑，變成了震撼、驚悚，再到後來，漸漸變得面無表情，眼神也空洞了起來。
啟萬里倒是很理解他的心態。
一覺睡醒，幾十年的時光便已經消逝了，早已物是人非。
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
「這麼說……我娘真的死，我爹也死了。」韓星海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我……還是不太相信。」
「我不知道你爹是誰。」啟萬里說道：「但是，大概是的。」
韓星海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爹死的消息，不是你告訴我的么？」
啟萬里一愣，隨即立即反應了過來，「啊」了一聲。
他剛剛和韓星海提到過，敖業殺入深淵神殿，殺死老教皇的事……
「你爹，是老教皇？！」他有點被自己口水嗆到。
韓星海乾巴巴地苦笑一聲：「很奇怪嗎？」
啟萬里腦子一轉，便從之前的一些蛛絲馬跡中捕捉到了線索，這確實很合理。老教皇是啟千尋的得意弟子，那麼與林雅玄關係深厚，也是正常；當初自己與老教皇見面的時候，他稱林雅玄為「玄姐」，還說過一句話，「你是玄姐派來的人，那就是真正信得過的自己人」。
雖然林雅玄生於黑暗年代，論年齡，可能比老教皇大了兩百歲，但是，畢竟看上去，她也是個美麗的年輕女子……
另外，初見敖業的時候，他還將自己認成了老教皇的「私生子」，這說明，老教皇的的確確是有一個別人不知道的孩子。
雨伯也是，只知道林雅玄有個孩子，卻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原來如此……
「我爹的名字是，叫韓淵。」韓星海苦澀地說道：「那時候，外婆說，他未來一定能夠成為教皇，但是，教皇是不可以娶妻生子的，所以……我是個私生子。」
「……」
啟萬里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沉默半晌后，將話題轉開，問道：「你醒來的時候，把我當成了你爹娘派來的人，為什麼直接對我下殺手？」
韓星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是七階巔峰，他們要派人來捉我，不會派一個廢物來，反正也打不死你，把你打個半殘廢，我就可以逃走了。」
啟萬里眯起眼：「我說過，你說話小心一點……別忘了我是誰。」
「我不信。」
韓星海說道：「就算你說的其他話全是真的，我也不相信你是我舅姥爺！舅姥爺的故事，只有外婆和我說過，她說過，舅姥爺是世界上最強大的人，比外婆還要強大，哪怕神靈也忌憚他！你？你雖然很能打、手段也很多，但是……你差得遠了！」
啟萬里冷笑了一聲。
他懶得和這個幾十歲了、但心理年齡還不到二十歲的晚輩爭吵這種問題，而是追問道：「你不願意回深淵神殿，那你想去哪裡？」
「去哪裡都行，憑我的本事，天下哪裡去不得？」
韓星海一梗脖子，說道：「我的身份根本不被承認，我只是爹的『弟子』、幾年也見不到娘一次，唯有外婆對我好，但是，我一年也只有一次機會，作為『出色弟子』去向『至尊師』請求指點的時候，能見上她一面！」
「一天到晚，只有修鍊、修鍊、修鍊！更可怕的是，我越修鍊、實力越強，身上的痛苦就越大！我每天晚上，都只能躲在被子里自己偷偷哭！你知道一個十八歲的人，每天晚上還被痛到哭的感受嗎！」
短短几句話，韓星海已經喊到喉嚨嘶啞，眼角流出了眼淚。
啟萬里嘆了口氣，巫嬋忍不住說了一聲「好可憐噢」。
「反正，你信不信我是你舅姥爺，也不重要，你剛剛說的那些事情，也都已經不存在了。」啟萬里說道：「你娘親生前最大的遺憾，是沒能夠活到看著你變回正常人，我帶你去祭拜一下吧。」
說罷，他揮了揮手，一道生命神力渡入韓星海的體內，搗鼓了一番后，韓星海發現，自己身上的力氣似乎回來了，但神力似乎依然不可用。
「你到底用我做了什麼？」他皺著眉頭問道。
「一點正常的防備措施。」
啟萬里聳聳肩說道：「有人提醒我，你醒來之後有可能精神不穩定、變成一個七階巔峰的瘋子，我想想也是，所以，在給你注射了基因藥劑、看著你逐漸變回正常人的過程中，我悄悄在你身上動了點手腳，本來你是應該一點神力都釋放不出的，不過，你的強大有點超出我想象，所以，你還是掙扎了一會兒的。」
說罷，他站起身，那石椅嗖地一身又縮回了地里，隨即轉身便走，巫嬋連忙跟了上去。
韓星海哼了一聲，爬起了身，盯著兩人的背景看了幾秒后，默默地跟在了啟萬里身後十米左右的地方。
林雅玄逝去的時候，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迹，所以，啟千尋只為她立了一個衣冠冢，立在了小島一處風景很好的花樹底下。
韓星海站在那裡，愣愣地看著石碑上的名字，一直站到了太陽西落、月上中天。
啟萬里也沒有打擾他，自己坐在不遠處，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
中途，他注意到啟千尋來過一趟。
但是，啟千尋似乎還是不願意見韓星海，所以，她只是在極遠的地方看了那麼一兩分鐘，與啟萬里遙遙點頭，卻沒有現身，而韓星海始終盯著墓碑，根本沒有注意到。
巫嬋早已經頂不住了，自己往庭院的方向走回去休息了。
一直到月亮也漸漸沉下后，韓星海才走回到了啟萬里的身邊。
「你把我救過來，是為了什麼？」他問道。
啟萬里將手裡的煙頭隨手一彈，說道：「我把你救醒，是因為你是我的後輩，不是為了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不過，你現在也確實有應該去做的事，比如，去殺了敖業。」
聽到這個名字，韓星海眼中閃過一抹厲光。
「確實，他殺了我爹。」他說道：「敖業我認識，以前，他和我是同一批的弟子，天賦比我差遠了，沒想到後來竟然混成了護法，還比我高了一輩……那個該死的爛屁股娘娘腔……」
啟萬里不在意他的粗俗髒話，說道：「這事，你自己做不了，所以跟我走吧，我們天亮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