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紅雪是誰?
西大陸,雲京城。
江如煙穿著厚厚的冬衣走在街上,寒風吹拂下,她的臉頰微微發紅,在白色毛茸大領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動人。
但她的臉色不怎麼好看,眼神中閃動著一絲驚慌。
她的腳步很快,不斷將大衣用力裹緊,就好像周圍的氣溫在不斷變冷,哪怕此時她走在溫暖的陽光下,也無法驅散一絲寒意。
不多時,她便穿過了繁華的大街,來到一幢普普通通的三層小茶樓,茶樓門口的小二看見她,笑吟吟地將其引到了三樓。
整幢茶樓中,一樓到二樓都看不見半個人影,明明門外就是滾滾人群,這裡卻好像是另一片冷清的天地。
小二帶著江如煙來到三樓,掀開帘子,笑眯眯地說道:「江當家,請進。」
江如煙輕輕點頭,走了進去。
長長的方桌、淡淡的茶香、飄飄的輕簾,還有欄杆外熱鬧繁華的雲京城,然而她看著這一切,身體卻無法抑止地輕輕顫抖,一點都沒有她在醉歡樓里時那副掌控一切的傲氣。
因為,這房間中重要的不是那些雅緻的景觀,更不是能夠看到的街道,而是桌邊坐著的那些人。
「河東省第一高手、傭兵協會總會長,文斌。」
「國務大臣的長子,魯望。」
「西川水師大元帥,應鴻卓。」
「……雲林王。」
江如煙對著桌邊的每一個人點頭致意,在心中默念著他們的名字。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身份,就是西大陸博學會的巨頭。
這些人,全都是整個朔朝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個個手頭都掌握著無數人的生死,相比之下,從一介青樓女子慢慢爬到今天地步的江如煙,哪怕已經是雲京城最大青樓之一的老闆、哪怕是博學會的巨頭之一,也不過是一隻螻蟻。
在座的這些人,即使失去了博學會中的勢力,仍然是天底下最大的權貴,但江如煙如果失去了博學會中的勢力,她便失去了一切。
打過招呼后,她輕輕落座。
雲林王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敲著桌子,語氣平淡地說道:「還有一個嚴選,就到齊了……不過這傢伙估計也是來不了了,嚴家出了這麼大的事,他都沒有動靜,不管他了,我們開始。」
這是西大陸博學會一年一度的會聚。
在其中地位最高的雲林王,矜持高貴地笑道:「今年,又是平淡的一年。」
平淡個屁!
在座所有人都微笑著飲茶,心裡卻都罵開了花。
很少有哪一年像今年這麼亂了!
從去年冬天開始,先是南大陸那邊出了個焚海飛鯨,接著就被名叫啟萬里人給弄死了,之後安靜了沒多久,武神殿突然發布了對啟萬里這人的「邀請」,鬧得每個搞情報的人都緊張兮兮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什麼大事的前兆。
緊接著,西川省那邊冒出了有關妖獸的傳聞,不久之後,西川省有名的高手、深淵使者宮長風竟然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更可怕的是,在他消失之前,星辰樓的大弟子東方穹漢,死了!
誰都知道星辰樓的樓主樊星是個怎樣的老變態,論實力,天底下恐怕只有屈指可數的人能與其論論高低;論勢力,東方穹漢死後,星辰樓之中雖然缺少七階高手,但是四階到五階高手卻多到嚇人,遍布整個西大陸,任何地方都有他們的弟子。那時候,誰都害怕樊星亂遷怒,搞一場風雨。
那個老變態如果真的發了怒,就算是朔朝皇族,都要向他低頭。
所幸,這一切沒有發生。
但是,關於「誰殺了東方穹漢」這件事,各個情報機構也是忙到頭禿,都忙不出一點點確切的證據,聽說星辰樓也派了自己的弟子們去調查,甚至請動了懸空閣李乘空的大弟子趙岳,但最終,也沒有什麼消息流傳出來。
再之後,便是京城嚴家事變。
這才是朔朝真正的大事,嚴家是個大家族,主家之中因為出了一個皇后,她的那些兄弟為了避嫌,自然也就不再擔任任何官職,但要知道嚴家還有無數支脈,遍布整個國家,掌握著這個國家機器大大小小的許多關節。
而就是這樣一個龐大的家族,竟然一夜之間易主!
巨大的醜聞、嚴家老二親自扭送五弟嚴開入獄、嚴家四妹嚴芷宜任家主,而且皇后從頭到尾竟然沒能有什麼有效的反應……
這件事實在太過詭異,不少人都試圖派人潛入嚴家探個究竟,但最後,那些人全都有去無回。
「這件事,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查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國務大臣家的長子魯望壓著眉毛問道。
傭兵協會總會長文斌是個老人,他笑道:「老夫身在河東省,距離雲京城數千里,哪裡能查得到什麼東西。」
老狐狸!
所有人暗罵道。
江如煙不敢說話,這些人之中,只有她是真正知道事情原委的,要知道,嚴芷宜可是在她的地盤上住了好一段時間的!
「如煙,你怎麼看?」西川水師大元帥應鴻卓問道。
江如煙心頭一跳,強笑道:「諸位大人都一無所獲,我一個小女子,又能有什麼有用的情報呢?」
「這可不一定。」
魯望挑眉笑道:「你的醉歡樓天天客來客往,身為老闆娘的你,也沒少和客人打交道吧?那些人,不是在某些時候會把不住嘴嗎?你總該有聽到一些有用消息吧?」
如此明目張胆地輕薄江如煙,如果是換一個普通人,可能現在已經被大卸八塊。
但現在,江如煙只能壓住眉間試圖鑽出的煞氣,輕笑道:「魯公子說笑了,我的醉歡樓里,可沒有諸位這樣的大客。」
這話帶刺,但在座的人倒不怎麼在意。
這時,雲林王突然說道:「本王倒是有些收穫。」
「嗯?」
眾人一怔,紛紛朝他看去。
雲林王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指間的空茶杯,說道:「紅雪。」
江如煙瞳孔一凝,其他人卻摸不著頭腦,問道:「王爺,這是什麼意思?」
雲林王笑了笑,對江如煙說道:「如煙,你的表情,好像很驚訝?你知道這個人?」
看到桌邊眾人投來的目光,江如煙仿若身置萬丈懸崖之邊。
「當初就不該隨便答應那個白逍遙!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她在心中暗罵一句后,心思飛轉,不過一眨眼,她便嚴肅地說道:「王爺,您說的這個名字,我知道。她是個戴面具的女人,也曾經來過我的醉歡樓,那時候我還奇怪,一個女人到青樓里來做什麼,沒想到她是試圖說服我『加入她』。」
「噢?加入她?」雲林王似笑非笑:「加入她做什麼?」
「不知道。」
江如煙面露慚愧之色:「我每天要應付這麼多事,根本沒把她當回事,只覺得她是個瞎搞事的人,沒說兩句話就把她轟走了。早知道她是個重要人物,我怎麼也得與她盤旋幾句。」
雲林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轉臉對桌邊眾人說道:「確實,本王的手下也是見過那紅雪有一次出入醉歡樓,才注意上了她,一個女人,跑到青樓里做什麼?查來查去,本王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聽到這裡,大家都凝神好奇地想知道什麼是有意思的事,而江如煙的心臟卻撲通撲通越跳越凶。
「他在監視我的醉歡樓!而且我不知道!」
她壓下心頭不安,聽了下去。
「紅雪是一個女人的名字,就像如煙說的,她是一個戴著面具的女人,好像誰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她似乎是憑空出現的,行蹤亦是飄忽不定,很難掌握。」
「但是……本王後來努力想辦法安插在嚴老二手下中的人,卻回報說,在嚴家……見過她至少三次。」
聽到這個消息,在座眾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魯望興奮地問道:「這個人,難道就是嚴家家變的關鍵人物?」
「即使不是,也離得不遠了。」文斌淡淡地說道:「一個過往沒有記錄的人,在這個關鍵的時期出現,怎麼也不可能脫得了嫌疑。」
這時,應鴻卓說道:「本帥以為,這個紅雪,倒大概率是個跑腿做事的。她的上頭,該是另有幕後之人。」
雲林王點頭道:「應元帥的看法與本王一致。這次嚴家之變很奇怪,當任家主的竟然是以前那個傻子四小姐,雖然現在的消息都說她當時是裝傻,不過本王倒以為,她現在仍然是個傀儡,掌控嚴家的另有其人。」
「難道,是那個潘大榕?」魯望若有所思地問道。
眾人對望幾眼,眼神中充滿了不確定。
這時,雲林王搖了搖頭,說道:「依我看,那潘大榕就是個上門女婿,沒什麼本事。嚴芷宜當上家主后,也出席過幾次重要的酒會茶會,都帶著她那個新婚夫君,但是接觸下來……嘖嘖。」
魯望也乾笑道:「王爺說得是,那潘大榕怎麼看都是個草包,沒什麼用處。」
江如煙聽到他們討論潘大榕是個草包,強忍著笑意,問道:「幾位大人,你們覺得,我們是該從紅雪入手,還是那個草包潘大榕入手?」
眾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不多時,文斌淡淡地說道:「老夫以為,該選紅雪。」
「此人如果是幕後之人的頭牌心腹,必然知道大多數事情,雖然要抓住她難度可能不小,但收益卻是巨大的。」
「相比之下,潘大榕此人或許容易得手,但能從他身上獲知的信息恐怕有限,更重要的是,極可能打草驚蛇。」
「嚴家之變,是一個信號,說明有人盯上了京城裡有頭有臉的大勢力,甚至可能盯上了博學會,我們不能大意,必須小心行事,不出手則已,要出手,就要一擊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