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海蛟龍
由血沼深獄的天空中飛出的時候，啟萬里看到了一幅十分奇妙的景象。
當他處在那灰色天空漩渦之中時，可以窺見外邊游過一條魚，一條大到恐怖的魚，彷彿能遮蔽整個世界，令他震驚異常，然而，還沒等他開始思索這是什麼魚的時候，他眼中的世界便迅速收縮，那魚以極快的速度縮小，不過一兩個呼吸，便只有巴掌大小了。
原來，不是魚變小了，而是啟萬里變大了。
他回過頭，看見了那枚旋轉的金丹，剛剛那條魚，不過是被大漩渦捲入了底部的一條深海魚，掠過了金丹旁邊。
當他還在金丹里時，那裡面就是一個世界，這魚當然比世界更大；當他出來之後，金丹便只有了雞蛋大小，那魚當然也就只有巴掌大了。
「一枚金丹，是一個世界？」
啟萬里略有所悟，感受著自己小腹中旋轉的金丹，隱隱明白了些什麼。
下一個瞬間，他便被大漩渦巨大的力量扯動，以一種可怕的速度旋轉甩動了起來！
恐怖的力量剎那間便要抽空身體中所有的神力，巨大的力量更是要將他撕成碎片！
「可惡，來得好快……但是連那種巴掌大的小魚都在大漩渦底部能活下來，我怎麼可能活不下來？無非只是掌握的方法問題而已罷了。」啟萬里眼神閃動，腦海中迅速過了一遍他在玄謎神石中領悟到的知識。
接著，他稍稍變幻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姿勢，改為橫側卧，順著漩渦旋轉的方向，催動神力，水遁！
大漩渦旋轉得雖快，但主要危險的地方是極其強大的撕扯力與對神力的吸納速度，本身旋轉的速度沒有快到無法想象，因此當啟萬里以水遁的速度順著漩渦方向遊動起來以後，他游得比漩渦旋轉的速度更快！
然後，那些撕扯的力量、吸納神力的力量，就這麼一下子弱化了無數倍！
「居然就這麼簡單嗎……」
啟萬里呵呵一笑，在深海底繞著圈，一點點往上遊動。
這說起來簡單，其實做起來，還是需要費一些力氣。大漩渦最深處的兇險程度世所罕見，也就是啟萬里他不僅擁有金丹、更有吸星大法，才能夠在掌握了正確方法后，勉強與其相抗，否則換一個七階的深淵使者來，就算他用一模一樣的方法，也不過是拖延了一下自己死亡的時間。
哪怕是啟萬里現在看上去穩定住了向上流動的狀態，其實神力的消耗也依然是一個非常恐怖的速度！而且，大漩渦將他下扯的力量還在，他向上遊動的速度並不快。
一層一千米。一千米對於一名水遁中的深淵使者來說，一般就是眨眼間的事，但此時他遊動了十幾分鐘，也不過往上走了兩百米左右。
不過，或許是因為他已經成為了大漩渦最底部那枚金丹的主人，這種消耗的數量、速度，仍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這裡應該是第八層最底部了，但是，我感受到的危險，還不如之前在第六層那麼可怕呢。」
「這種消耗的速度完全可以接受，而且……」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這隻右手已經不是他自己原本的右手了，是稼接了百年前啟萬里的那隻右手，因為都是「自己」的手，啟萬里沒有感受到任何排異反應，甚至連一點點不自然都沒有，但是，此時隨著在深海中壓力漸大，這隻右手的特異之處便體現出來了。
深海近萬米的壓力、不斷壓榨神力的大漩渦、不停撕扯身體的旋轉力量，沒有對這隻右手產生一點點威脅。
啟萬里能感受到身體上的各種壓力，每一個地方都隱隱作痛，但這右手卻沒有任何感覺。
「百年前的我，自稱是九階巔峰，他的身體，究竟有多強大？」
這隻右手不僅僅是強度恐怖驚人到了極點，而且，吸納神力的能力，也有點驚人……
正是有了這隻右手，他才真正能夠在大漩渦的最深處活下來。剛開始，他以為是金丹和吸星大法救了自己，但隨後，便發現了問題所在，自己身體里的神力能夠始終不衰竭，是因為這隻手！
「百年前的我，也有一枚金丹，這說明他也是同時將所有秘法修鍊於一體，當他達到九階巔峰的時候，武師途徑又被他練到了哪種層次？難怪吸收神力的速度這麼驚人，就算這一隻右手經過百年、能力降了無數倍，也遠比現在的我強大太多了。」
如此，啟萬里心中更有底氣，順著大漩渦一點點往上。
忽然，就在他馬上要接近第八層與第七層的那道「膜」時，他敏銳地感應到有什麼在看著自己！
啟萬里眯起眼，順著感應的方向望去。
只見一隻碩大無比的腦袋從大漩渦狂洶的浪花中探了出來！
儘管早有準備，但他還是心頭猛地一跳。
大漩渦中，唯一可以生存的生物，就是海蛟，而在八層，有著名為蛟龍的存在，所以，他在八層大漩渦中，能夠遇上的智慧生物，自然便是蛟龍了。
這蛟龍的腦袋比白其雨化作龍身時還要大上五倍不止！兩隻長而直的角便足有百多米長，雙眼在深海中如同兩個深紅的小太陽，根本無法看清它的身體究竟有多長！
僅僅幾個呼吸間，原本的大漩渦中便填滿了這條蛟龍的身軀，環環繞繞、交錯盤結，入眼處皆是玄黑色的鱗片，它將啟萬里「包圍」了！
「我的媽，這也太大隻了！」啟萬里震撼地看著這隻蛟龍，這應該是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大的生物了！
就連曾經那隻焚海飛鯨，恐怕在體型上，也比不過這隻海蛟龍！
當蛟龍的身軀堵遍了啟萬里一切去處的時候，大漩渦的拉扯力竟然也神奇地消失了。
啟萬里仍然渲染在對這種巨型生物的驚嘆中，一時竟沒有發現自己周圍的壓力統統消失了，還在下意識運轉吸星大法吸納著神力，尤其是那隻右手，更是瞬間便吸納了巨量的神力。
接著，他便注意到，那蛟龍無比巨大的雙眼望向了自己的右手。
幾秒后，它又將目光移到了啟萬里的臉上，沉默了一會兒。
「對了……」啟萬里忽然想到一件事。
雖然剛剛在血沼深獄中，百年前的自己沒有提到過海蛟的事情，但啟萬里在知道造成大漩渦的東西其實就是金丹后，對於海蛟這一種族的存在，誕生了新的疑惑。
旋轉的殘破金丹，會不斷吸納周邊天地的神力，但卻無法保存，於是神力重歸天地，這造成了周圍神力極為濃郁，利於修鍊。
但是，這種利於修鍊，是對於像海怪……啊不，啟千尋、或者深淵神殿教皇這種程度的超級強者而言。
當然，眼前這隻驚人的蛟龍也是一樣。
然而，那些上層的海蛟們，為啥要生活在大漩渦中？它們根本得不到任何好處啊，反而會被大漩渦周邊恐怖的環境影響，它們要怎麼成長？
除非，它們這個種族，和百年前的自己有淵源。
現在，這些東西不用慢慢去猜了，啟萬里看著眼前這條大蛟龍，決定直接和它溝通。
他基本沒有任何懷疑，眼前的蛟龍一定是妖。
「你認得我，對嗎？」啟萬里眯起眼，悠悠問道。
蛟龍望著他，良久，接著，眼眶竟然濕潤了。
「主人……」
它的嘴微微張開，字正腔圓、低沉雄渾了喚了一聲。
啟萬里瞳孔一凝。
主人？主人！
基本不用懷疑了，這蛟龍，一定是過去的自己養的小弟了。
「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啟萬里坦誠地說道：「我也不認得你了。」
蛟龍卻似乎不怎麼驚訝，它點點頭，問道：「主人，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啟萬里對視著它的眼睛，說道：「我是啟萬里。」
下一秒，周圍那些遍布黑色鱗片的蛟身開始遊動起來。
巨大蛟龍向著啟萬里微微探出腦袋，然後，身體開始縮小、變化。
啟萬里並不驚訝地看著這一幕，一隻能夠待在大漩渦八層的蛟龍、一隻叫自己「主人」的蛟龍，起碼活了一百多年甚至更長時間，多半有著八階的實力，恐怕與白龍王相比都不顯弱。
這樣的一隻妖，怎麼可能不會化形？
果然，大約十秒后，這隻遮天蔽地的巨大蛟龍，便化為了人身。
它變成了一位黑髮老人，身材高大、肌肉鼓起，臉上的皮膚也不怎麼松馳，不過眼窩很深，眼窩周邊的皮膚皺紋也相當之多，眼角、嘴角都已經向下耷拉，看得出來是個年紀很大的老人。
儘管他已經化身為人，但剛剛盤起身體時阻擋大漩渦力量的那股「屏障」卻並沒有消失，啟萬里站在原地，這才緩緩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沒有再感受到那股壓力了。
他看著眼前的老人，不知怎麼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形象，那是個黑色短髮的大漢，身材和面前的老人一樣高大，五官卻年輕了不知道多少，咧著嘴，傻呵呵地笑著。
緊接著，一個名字憑空出現在了腦海中。
「阿樂？」啟萬里下意識喊出了聲。
黑髮老人聽了，聲音猛地一震。
「主人，您終於回來了……」他呵呵地傻笑起來，蒼老的眼角不自覺淌下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