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代價與困境
霍瑩的話，本應該給白其雨帶來巨大的震動。
但是，儘管她腦海中生出了無數想法與猜測，心靈上卻沒有太多波動，只是微微驚訝后，便再次平復。
「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我……又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呢？」白其雨冷靜地問道。
霍瑩嘻嘻一笑，然後虛弱地咳了兩聲，鼻孔中流下鮮血。
「代價呀，就是，爺爺一定會注意到你的。」她慢慢伸出手抹掉鼻血，說道：「我的存在，本是世間獨一無二的，是爺爺為了研究生命神力最極致的秘密而創造的生命，但是，我不是完美的，我沒有靈魂。」
「而你不一樣，你擁有靈魂，更擁有生命神力本源，同時你還年輕，具有巨大的可塑性，我完成了爺爺的願望，以自己的一切為代價，幫助你跨過了那道坎！但從今天開始，你在爺爺的眼中，就好像天空中的太陽一樣耀眼，即使隔著太平洋，他也一定會注意到你的！」
白其雨眯起了眼。
「霍曼找我，為什麼？」她問道。
然而，霍瑩卻沒有回答。
因為她已經沒有機會再回答了。
在聽到白其雨的問題之後，她再次露出了那個俏皮的笑容，接著，瞳孔中的靈光，消散了。
她死了。
接著，在不到五秒的時間內，她的身體也開始消散，在林菲菲的臂彎中化為了散沙，輕飄飄地落在地面，接著被風吹散，消失不見。
林菲菲目瞪口呆地看著在自己懷中突然死去並且消散的小女孩，又抬頭看了一眼白其雨，茫然無措。
白其雨沒有說什麼，搖了搖頭，輕輕一嘆。
她到現在仍然不敢相信，僅有一面之緣的霍瑩，就為了幫她，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但就像霍瑩自己所說，她有所求，只是這種追求，白其雨目前還沒有能夠領會到，也還未問清楚，霍瑩便就此死去。
「罷了。」
白其雨對林菲菲說道：「我們回去吧。」
「可是……我們怎麼回去？」林菲菲茫然地問道。
「……」
白其雨微微一怔，反應了過來，剛剛在極度痛苦與崩潰邊緣，似乎聽到霍瑩和林菲菲說，這裡是魂界……
「糟了，她是怎麼把我們帶進來的？」她四下打量了一圈，也有些茫然。
林菲菲站起身，二人面面相覷。
「這個魂靈處處透著詭異，我們不要分開。」白其雨很快冷靜了下來，說道：「你與我待在一起，我們一起探查一下四周的情況，先看看城市裡。」
「好。」林菲菲抿了抿嘴。
二人從海邊小屋殘破的廢墟中走出，往余海的方向走去。
她們沒有使用遁術，更沒有飛上天空，而是一步一個腳印地走著，畢竟在這個詭異的魂界，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很快，她們便來到了余海。
這個魂界中的城市，與真實的城市沒有一點點差別，但這兒沒有一個人，所有屋子都是空蕩蕩的，甚至沒有生物。有些屋中的燈亮著，但屋裡卻一個人都沒有，某個時刻，那些燈還會自行熄滅，一些門也會自己打開關上，十分恐怖詭異。
林菲菲召喚出來的瑩光飄浮在空中，照亮了她們前行的道路，但二人的心中卻越來越冷。
「去逍遙書院。」白其雨說道。
她們一路來到熟悉的逍遙書院，這兒的一切也與外界一模一樣，她們甚至走到了平時休息的卧室中，這裡的一切，都與她們之前離開時一模一樣，浴室中還擺著木盆，那條白其雨不久前用完的浴巾還是潮濕的，掛在架子上。
「這裡的時間，應該與真實世界是一致的。」
白其雨伸手將那塊毛巾摘下，說道：「我猜測，真實世界的一切都會反映到魂界來，但魂界的變化，卻不會影響到外面真實的世界。」
「應該是這樣的。」
林菲菲在一旁低著頭說道：「那個霍瑩毀了一個小屋，卻和我說不用在意，在這裡發生的任何事情，都不會影響到真實世界。」
白其雨點點頭，說道：「這樣看來，這個魂界也一樣會有日升月落，我們去找霍瑩的時候是晚上，現在就是晚上；再過一段時間，應該也會正常日出。而城裡的人白天醒來后，他們對城市裡一切物件的影響，也都會反映到魂界中。」
「這一點，從剛剛城市中燈火自行熄滅、門自己開關可以印證。那多半是真實世界中某些晚睡的人造成的。」
林菲菲應了聲是，又說道：「但是，我們仍未知道這裡有沒有危險。」
白其雨搖搖頭，說道：「沒有。」
林菲菲一愣，卻沒有進一步詢問，只是「噢」了一聲。
白其雨也沒有解釋，兀自走到屋外，抬頭望向天空。
她沒有告訴林菲菲自己現在的狀態。
被霍瑩用那種奇異不可知的手段「改造」過後，她已經成為了一種和過去完全不一樣的生物，非人、非龍，雖然從表面上看，她仍然是人類的模樣，但她自己心底知道不是這樣的。
她的生命本質改變了。
那是一種她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感覺，她知道自己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無法變身成龍，卻擁有著白龍的諸多特性；雖然是人的模樣，但就連五臟六俯都已經與人類不一樣。
如果啟萬里在這裡，大概可以說出這種奇異的變化：那是基因層面的改造。
現在的她已經悄無聲息地突破了原來的大境界瓶頸，成為了一名五階樹精靈。更重要的是，她能夠像身為七階白龍時那樣，輕而易舉地靈敏捕捉到極細微的動靜、感應到其他生物身上的氣息。
那並非修鍊境界帶來的能力，而是純粹生物本身的能力。
行走在余海市中時，她便已經知道，方圓幾十里內，確確實實沒有任何生物。遠處雖然有著古怪的嘯聲回蕩，但那聲音的主人似乎沒有任何惡意，並且似乎也沒有感應到她們的存在。
「我們不知道，霍瑩是怎麼把我們帶進這個魂靈的。」白其雨淡淡地說道：「只有找到那個辦法，我們才能出去。或者，等待真實世界的人發現不對勁，想辦法找到我們。但我認為，靠自己，可能性更大一些。」
「今天，咱們都累了，先睡覺吧，反正，都是熟悉的地方，明天再開始琢磨。」
她轉身回屋，林菲菲緊跟其後。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她們不僅轉遍了整個余海，甚至跑到了周邊的城鎮。
未到深夜的時候，城鎮里的一切都會自行運轉，沒有馬的馬車在街道上奔走，路邊攤位燒著炭冒著熱煙卻無人經營，一個個新鮮的食物被製作出來然後消失不見。
本該是樹林的地方卻是一片荒蕪，海洋中空蕩蕩的只有海水。
這個世界沒有生物，只有死物。
白其雨也曾嘗試去尋找那個在遠處發出長嘯的東西，卻一無所獲，每當她感覺循著聲音找到了地方，那聲音卻又會再次在更遠的遠處響起。
幾天過去，林菲菲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徘徊，白其雨也極不好受，只是經過「改造」后，她的心境變得極其穩定，所以撐得不算辛苦。
「還是沒有找到任何辦法。」
林菲菲目光獃滯地坐在海邊，望著無邊無際的大海，喃喃道：「我們，回不去了……」
白其雨沒有理她，獨自在那海邊小屋裡外調查著。
是的，第一個晚上過後，海邊小屋就恢復了原本的樣子。
所有破壞的痕迹都消失不見，就連那碗蘑菇湯都重新被好好地擺在了桌上。
「很明顯，我們當初就是在這間小屋裡，被霍瑩帶入了魂界，如果事情發生在小屋中，多半會留下痕迹，只要不被人抹去這個痕迹，就一定有跡可循。」
白其雨想道：「如果魂界的時間確實與真實世界一致，那麼我們也消失了好多天了，一定有人在找我們，也一定會來到這邊海邊小屋，這段時間這個屋子的門窗被頻繁開關，必然就是這樣的原因。」
「但是，一切都沒有太大的變化，說明他們也意識到了我們是從這裡消失的，這裡的一切都有著重要的參考意義，不能胡亂挪動……很明智的選擇。」
「只是，到底霍瑩是用什麼辦法，將我們拉入魂界的？為何我們一點感覺都沒有？」
白其雨百思不得其解。
她也嘗試過使用各種不同的手段，但除了將這間小屋再破壞一次以外，沒有任何作用。不久之後，小屋會再次恢復，她便重新陷入迷茫。
到底，要怎麼做？
白其雨在小屋裡的桌邊坐下，即使現在時刻冷靜的她，心情也有些焦躁了。
這段時間，她們只能在酒樓或路邊攤位上「搶奪」那些沒來得及被人吃掉的飯菜，在空無一人、寂靜如深淵的夜裡入睡，除了彼此的臉，根本看不見任何活物。
「你如果要救我？為何要將我困在這種地方？」
白其雨扶著額頭，對著空氣發問。
就在這時，她的心莫名停跳了半拍。
她一愣，左顧右盼，然後看見了一面鏡子。
在這個玻璃產量極低的年代，大部分人所用的鏡子，都是模糊不清的銅鏡，而非玻璃鏡面，玻璃鏡算得上是奢侈品了。
但在這間霍瑩居住的海邊小屋中，有一面小小的鏡子，它只有巴掌大小，掛在床頭。
對於一個身份尊貴的女孩子來說，床頭有一面玻璃小鏡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所以之前白其雨調查的時候，並未過多注意過它，但此時，當她望向那面鏡子時，竟然在鏡中看見了一張無比熟悉的臉！
「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