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血雨
「怪物？怎麼可能，他怎麼看都是個人啊！」田遠行震驚不已。
房八九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老頭子我和怪物打了一輩子交道，對於怪物身上那種冷漠、飢餓、殘忍的味道太熟悉了。他就算不是怪物，也是個和怪物差不多的東西。」
田遠行沉默了幾秒，問道：「那房老師，我們現在怎麼做？」
「你召集部落戰士，把帳篷包圍起來。」房八九冷冷地下令道：「動作要快、動靜要小。我回去穩住他們，你召集完大家后，找個借口進去把我叫出來。」
田遠行摸著自己的光頭，重重點了點頭：「房老師，你要小心！」
房八九扭了扭自己粗壯的脖子，乾笑一聲，慢慢地往大帳篷的方向走了回去。
他回到大帳篷前，拉開帘子，臉上不露痕迹地笑了起來，坐回桌邊：「三位大人，招待不周還請見諒，我已經讓小田去叫人了，不過現在是晚飯時間，各家各戶都在吃飯，得一會兒。咱們也先吃著，來，許大人，我敬您一杯。」
許閑依然保持著他那陽光的笑容，拿起酒杯與房八九碰了碰，說道：「沒關係，我們就在這裡等著。」
「咱們部落的飯菜可還能入口？這的米飯都是我們自己種的，肉是黑石山上野生的劍豬，肉質很不錯！」
「不錯，比我們在大城市裡吃到的東西有味道。」
一桌飯菜吃得其樂融融。
吃到五六分飽時，門帘再次被人拉開，田遠行的腦袋伸了進來，愣愣地喊道：「那個，房老師啊，人找來了，您要不要來看看是不是他們？」
房老師連忙喝下杯中的酒，對著桌上三人告了個罪，跟著田遠行出了帳篷。
帘子落下，桌邊三人的臉色也瞬間冷了下來。
幾秒的沉默后，許閑低著頭，說道：「不管怎麼講，他們和我一樣都是武神的信徒，給個面子。」
嚴義冷笑道：「現在，是他們要先殺我們。」
說話間，他的背後地面下竟悄然鑽出三個全身包裹在黑衣中的人，每一個人身上的神力波動都達到了五階的水平，正是博學會……或者說嚴家最強大的人形武器，秘使。
零沉默著沒有說話，但身上的殺氣已經表明了他的立場。
許閑深吸一口氣，摘下了眼鏡，說道：「嚴義，你搞清楚，我帶你來找啟萬里，不是讓你亂殺人的，這裡是南大陸，不是西大陸。」
嚴義繼續冷笑：「那又如何？你老老實實、不要亂來，我感念你出的好主意和這一路的辛苦，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許閑拾起面前的酒杯，往嘴裡灌了一口酒，嘴角翹了起來，笑容變得邪氣而殘忍，說道：「三個靠藥劑強衝上五階的秘使，也想制住老子？」
「我不會讓你動手的。」然而就在這時，零開口了。
嚴義沖著許閑咧嘴一笑，站了起來，對身後的秘使們說道：「動手吧。」
許閑瞳孔瞬間放大，身上戰爭神力如火藥一般炸開，但就在這時，坐在桌邊的零詭異地消失了，他倏忽間來到許閑身邊，伸出手按在了許閑肩上。
「啊！」
許閑慘叫一聲，全身的戰爭神力如退潮的水一般紛紛涌了回去，神力倒轉帶來的痛苦令毫不惜命的他都露出了極度痛苦的表情。
零無聲地彈了彈手指，許閑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他怒吼一聲，身上的衣物轟然炸碎，露出了精壯的身軀，同時他的眼眶、嘴角、身上皮膚紛紛裂開，迸出鮮血，但在這種情況下，他竟硬生生頂著零的手，站了起來！
「不知好歹。」站在一旁看著的嚴義冷哼了一聲。
零沒有說話，只是舉起拳頭，像舉起一個鎚子砸向釘子般，狠狠砸向了許閑的腦袋！
許閑眼中精光一閃。
他周身神力狂涌，雙臂揮動，在身前劃了個圓，雄渾的神力令空氣都出現了明顯的漣漪，零那隻能砸平山峰的拳頭落入那片漣漪中，竟然瘋狂地搖擺了起來，就好像一艘沖入狂風中的船！
但是，零的眼神依然是那樣毫無感情，他手一抬，就要收回拳頭。
可是，許閑卻趁著這個機會，於電光火石間將一隻手搭上了零的手腕，將雙手裡的狂風卷到了零的身上，要用太極拳，將這個強大的對手拋出去！
就在這一瞬間，一聲巨響突然在屋內響起。
巨響伴隨著一道刺眼的亮光在帳篷內一閃而過，許閑悶哼一聲，將被巨錘從側面狠狠敲了一記般，血光閃現，神力一下子渙散了，人更是重重地摔了出去，直接砸在飯桌上，將桌子砸成了兩半，飯菜湯酒灑了一地。
只見嚴義冷漠地平舉著右手，手上握著一把精巧的小手槍，槍口依舊指著許閑。
而許閑的肩頭則是炸開了一個血洞，他瞪著憤怒的目光，在嚴義與零之間來回怒視。
「你很麻煩，如果你不是武神殿教皇的弟子，我剛剛就對著你的腦袋開槍了。」嚴義不耐煩地說道：「你爭什麼呢？聽一聽外面的動靜吧，在你逞英雄的時候，他們已經死得差不多了。」
許閑愣住了。
帳篷外先是不斷傳來慘叫聲與怒罵聲，還有刀兵劃破空氣、弓弦彈射的聲音。接著，那些聲音開始變化，出現了哭喊聲、抽泣聲與嘶啞的質問聲。
再接著，這些聲音也漸漸消散，歸於死寂。
這種死寂令許閑的心臟幾乎停跳，他震驚到無法相信，微微顫抖著，問道：「嚴義，你不怕我們武神殿的報復么？」
「主意是你出的、路是你帶的，你該不會天真到以為，我們真的只是來白熊部落問幾個問題就走吧？」嚴義用槍指著許閑，笑道：「這時候才來和我說報復，有什麼意義？要知道，我可是跟著你來的，只要你沒有死在這裡，你覺得別人會怎麼看你？」
「再說，區區一個白熊部落而已，誰又會為了這樣一個隨時可能湮滅在怪物大潮中的部落，來和我們朔朝嚴家作對呢？」
許閑的臉色迅速蒼白了起來。
零揮了揮手，他們頭頂的帳篷便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拔了起來，露出茫茫夜空。
一陣海風吹過，極其濃烈的血腥味混雜其中，令許閑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這時候，有粘稠的液體流淌了過來，漫過他們腳邊，許閑此時還半坐在地上，他的手率先感覺到了液體，於是他將手收回到面前，看了一眼。
「是血……」
整個白熊部落，化為了人間地獄。
嚴義總共帶來了十名秘使，全部都有著五階初段的實力，在這樣的戰鬥力面前，白熊部落連一分鐘都不可能撐得過。
「昨天你去找吃的時候，零先生出現了，我和他聊了聊。」嚴義笑道：「他說，他那個尋人的法子，需要的不是活人。另外，他如果要幫我找想要找的兇手，也需要很多很多新鮮的人血。」
「所以，白熊部落，本就要死。只不過因為他們自己的魯莽，死得人多了些、早了些。」
他踩著一地的鮮血，往前走了幾步。
順著他的身影，許閑慢慢轉動自己的腦袋。
夜幕下，可以看見茫茫黑暗中一個又一個靜止不動的人影，他們趴倒在地，早已經沒有了任何生機，在這大帳篷周圍一圈的地方，趴滿了這樣的人。而一個又一個身著黑衣、幾乎融入了黑夜的秘使，就站在屍堆上默默地朝嚴義鞠躬。
「大人，逃走了一個人，是個光頭。」一名秘使輕飄飄地落了下來，飛快地彙報道：「他手上有一管槍，打傷了一人。」
「你們不可能讓一個超凡都不是的人逃走，為什麼？」嚴義面無表情地問道。
秘使低著頭說道：「部落里唯一的超凡老人選擇神力自爆以阻攔我們，那人手中有槍，加上部落里還有許多人要殺……」
嚴義沒有再聽下去，他默默地抬起手中手槍，對準秘使的腦門，扣動了扳機。
一聲響徹天際的巨響后，這名用無數財富堆砌出來的秘使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倒在了地上，瞪著一雙無法瞑目的眼。
許閑喘著粗氣，無法相信自己看見的、聽見的一切。
嚴義卻沒有再理會這個十幾歲的少年，他笑著問零道：「零先生，您看，這裡的死人和血夠多了嗎？」
零點了點頭。
他踩著流淌成河的鮮血，一步步走到了屍堆的正前方，接著蹲下了身。
那些屍堆上的秘使，在這個過程中飛快地離開了原來的位置，紛紛回到嚴義身邊，接管了被零拋下的許閑，將這名武神殿最年輕的天才控制得無法動彈。
大約五分鐘左右的等待。
沒有什麼玄奇的聲光電效果、沒有什麼浩蕩的動靜，零就這樣站起了身，語氣毫無波動地說道：「啟萬里現在在西大陸、余海市。」
嚴義「哦？」了一聲，眯起了眼，而許閑卻是心臟猛地一跳。
他想起來了，那個姓田的大光頭在描述啟萬里畫像應該是怎樣時，自己為何會覺得眼熟了。
「啟萬里到過臨雪市，就在那個時間……現在，又在西大陸余海市？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哈哈……」
在臨雪的時候，他許閑曾經接過一個任務，就是學習太極拳，然後去幫忙宣傳太極拳。直到這時候，他記憶中那個沒有戴面具、打著太極拳的人，才與那個不那麼像的畫像漸漸整合了。
嚴義卻沒有看到許閑的表情變得萬分精彩，他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問道：「零先生，我想要找殺死我大哥的兇手，應該如何做！」
「等等，他大哥，不是嚴選嗎？」許閑剛剛從白逍遙就是啟萬里的事實中緩過神來，便又一次被震驚：「他死了？」
零盯著嚴義看了幾秒后，開了口。
「給我一滴你的血。」
嚴義沒有絲毫猶豫，他猛地咬破手指，將那根手指遞到了零的面前。
零看了一眼那根手指，指尖傷口的血便飄了出來，懸浮在零的面前。
接著，兩個黑色混合著血色的符文出現在了零的眼睛中，旋轉著。
「我看到了……」他的聲音變得更加沙啞而干利：「殺死你大哥的，不是別人，正是啟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