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奈何
就在二人陷入誰也奈何不了誰，並且都不想打、卻不得不打的時候，異變突生。
一道白色閃電撕裂空氣，撞入戰局，狠狠往宮長風身上撞去！
宮長風一驚，這道白色閃電來得太快，他根本沒有任何抵擋和化解的反應，只能使用瞬移的雨中水遁術，迅速地後退了五步左右。
然而，緊接著他便覺得胸口一陣疼痛，當他低下頭的時候，發現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經被撕了開，四道流著鮮血的口子劃開了皮膚。
宮長風的瞳孔狠狠一縮。
等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發現在那半妖半人的傢伙肩上，不知何時雙多出了一隻白色的胖貓，正悠閑地舔著爪子，那爪上甚至還有著絲絲血跡。
「一隻又一隻的妖……」宮長風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低沉得像有雷聲在喉嚨中打轉一般：「看來今天老夫要拚命了。」
同一秒，啟萬里再次感受到了那種玄之又玄的預警感應，他呼吸一窒，飛快地對黑王說道：「分開！」
黑王的反應極快，頓時作化一道閃電掠走，而啟萬里的雙腿也爆發出強大的力量，蹬著地面逃離原地，並且催動起了星辰神力助推了自己一把。
然而，他們倆還是沒有逃出宮長風製造出來的恐怖危險。
這位老人身上的神力幾乎是在一瞬間傾瀉而空，而在他面前方圓百米內的空間在風暴神力的催動下，空氣被一抽而空，這一片空間中，在剎那間變得無限接近真空環境。
「寂死領域！」
如此恐怖強大的一招，當場抽空了宮長風，這位老人肉眼可見地乾癟了下來，並且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血沫飛濺。
但是，這一手用風暴神力製造出的真空領域，卻真實地對啟萬里與黑王起到了致命的威脅。
黑王想要發出嘶厲的慘嚎，但它張著嘴、卻沒有任何聲音。它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全身痛苦地蜷曲在一起，身體竟然不由自主地開始膨脹，接著，它身上出現了一股難以言明的力量，似乎對抗著這種膨脹，但很顯然，也只能起到緩解的作用。
啟萬里比它更加不堪，當場痛呼起來，同樣沒有發出聲音，因為聲音在真空中是無法傳播的。
他無聲地大喊著，眼前的視線瞬間被鮮血糊住，身體里的血液如同煮沸的開水一樣尖叫著狂涌，外界的空氣被抽空后，身體里的壓力便開始瘋狂地往外擴張，幾乎是下一秒，他的皮肉就會由內而外地綻裂開來。
並且，他的皮膚開始迅速變白，鱗片下浮現出詭異的青紅斑紋，看著十分可怖。
沒等他向暗元發出求助，暗元的本尊意識也被這忽如其來的巨變驚醒，並飛快地將方案映在了他的腦中。
「以宮長風目前的狀態，最多再維持這種狀態五秒，五秒后，真空環境會立刻被空氣回填。據我推測，黑王的身體素質極強，足以撐過這五秒，不會造成永久且無法修復的傷害；而你，最多只能再撐三秒。」
「這三秒內，我會想辦法推你一把，但是，我必須用大部分的力量保證你不會留下永久不可逆的損傷，否則你連一秒都撐不過去。」
「你要做的，就是在這三秒內、在我推你一把的時候，擊敗宮長風。否則，憑他身上帶著的那些藥水，只要有了喘息之機，他就還能擁有殺死你的能力。」
看著像是一大段話，但其實啟萬里領會到這些意思所花的時間，連零點一秒都不到。
「為什麼不神化！」啟萬里也反饋了一個念頭。
暗元的回應也十分簡潔：「這裡不僅有武神的意識觸角。」
下一個瞬間，一股力量就由他的全身無端生出，推著他往宮長風的方向用力一躍。
宮長風現在的狀態絕不好受，甚至沒有力氣拿著一瓶葯喝下。製造真空這種技能，足以殺死同階的任何一個存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越級擊殺對手，這並非深淵神殿里的慣用絕技，而是由教皇傳授他的必殺技。
但是，這一招也有著致命的缺點。
不說它對神力的要求極高，哪怕是六階巔峰也會一瞬間被抽空，而且，真空中的敵人，並不會馬上死去。
人也好、怪物也罷，在真空中都可以有一個「自救」的機會，只要撐過了施術者維持真空狀態那幾秒，敵人便可以趁著施術者完全失去戰鬥力，輕鬆地結束戰鬥。
當然，能在真空環境下保持行動力的、或是撐過那段恐怖的幾秒后還能動彈的……這種程度的高手，起碼是六階巔峰往上了。
所以，對於宮長風來說，這一招，就是他應對眼前這兩隻實力莫測的「妖」的……必殺技。
字面意義上的必殺。
但是，此時他卻看見那個半人半妖的傢伙，朝著自己飛躍了過來！
「怎麼可能！」宮長風心神失守，他已經十分虛弱的身體晃了晃，想要抬手催動神力製造阻礙，卻發現別說神力、自己連一絲力氣都無法激發了。
這一瞬間，他莫名露出了笑容。
「老夫難道就要這樣死了？」他下意識自問道。
啟萬里也聽見了他這一聲自問，心頭猛然一震。
宮長風，該死么？
這個答案拿到余海市任何一個人面前，他們的回答一定都會是否定的。
十多年前，宮長風以旅人的身份隻身來到余海市，因為這裡的人們靠著海洋里的某種怪物賺錢，他看見了一條生存和生財的道路，於是憑藉著自己強大的實力，投入了這一條產業中。
很快，他賺到了第一桶金，慢慢地，余海又多了幾名深淵神殿的同道，宮長風帶著他們在這片市場上開疆拓土，打下了一片天地，為這座城市的人們提供了許多新的就業機會、創造了數不清的財富。
並且，他古道熱腸，花了許多時間幫助當地的衙門和軍隊處理各種危機，人們說到宮長風都尊他一聲宮大師，就連幾大神殿的主教都敬重他，甚至星辰樓主動派人與他接觸、要扶持他成立一個新興勢力，看好他未來的成就。
這段時間中，雖然因為立場不同，自己一方與宮長風多次作對，但是，嚴格來說，宮長風最多算是傲氣了些、做事干辣了些，絕對算不上壞人。
這樣一個人，該死么？
啟萬里沒有催動神力，更沒有一拳轟到宮長風的老臉上，而是歪歪扭扭、不輕不重地撞在了宮長風身上，將這個老人撞得歪了歪身子、一屁股坐到地上，而他自己也沒能站穩，倚著一旁的大樹滑倒在了地面。
下一秒，真空的環境驟然消失，黑王陷入了昏迷，啟萬里也緩過了氣，進入正常的氣壓環境后，他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抬起手，將眼中糊著的鮮血抹掉。
「你……為什麼？」宮長風坐在地上，震驚而疑惑地望著啟萬里。
啟萬里用他那雙青色的妖眼望著宮長風，有氣無力地冷笑了一聲，說道：「妖，和你想象的不一樣。」
啟萬里與宮長風戰鬥的地方，早已經狼籍一片。
黑王在回到正常的氣壓環境后，口中發出了嗚嗚的聲音，勉強睜開了眼睛，但依然沒有辦法立即站起；宮長風除了眼皮和嘴皮子還能動以外，啥也做不了；啟萬里倚在大樹上，五臟六腑、筋骨肌肉沒有一處不是劇痛難當，剛剛抹掉的血淚又再次一點點冒了出來。
「咳咳咳！」啟萬里咳出一口血痰，率先爬了起來。
擁有三種修鍊秘法和備用核心能源的他，至少在自我恢復能力上比宮長風要強得太多。
但是，他也沒有再對宮長風作出什麼攻擊，只是走上前，看了一眼落在他身邊那個裝滿藥水的包裹，一腳重重踩了上去。
一陣破碎玻璃聲，深藍色的藥水流了一地，其中隱隱有神力波動，很快便滲入潮濕柔軟的泥土中消失不見。
「不要再試圖追殺我們妖族。」啟萬里冷冷地對著宮長風說道：「否則我不保證，每一次都會收得住手。」
宮長風依然保持著震驚而疑惑的神情，同時，一股複雜的感情出現在他眼中。
「老夫不會承你的情。」他沙啞地說道：「妖就是妖，和那些怪物沒有差別，甚至更加危險。」
啟萬里冷笑一聲，沒有再說什麼，他不再理會宮長風，走到了黑王身邊，將身體軟綿無力的小貓抱起，一腳深一腳淺地離開了這片戰場。
「黑王，你還好么？」
啟萬里抱著黑王朝著密林深度走著，擔心地問道。
黑王有氣無力地喵了一聲道：「還行……就是心臟很疼。」
「心臟疼啊，我也心臟疼。」啟萬里苦笑著搖了搖頭，用身上僅余不多的神力催動起生命神力，同時治療著自己與黑王。
「其雨和狐莫他們怎麼樣了？」
「喵……我有一個分身在小白姐姐那裡，我問問看……」
「讓他們別再瞎轉悠了，宮長風今天吃了個大虧，不太可能繼續找麻煩了。只是狐莫的神力信標仍在，一時半會兒仍然回不去余海，只能繼續躲藏了。黑王，你告訴其雨，讓她別再跟著狐莫了，這事不對，你和狐莫待在一起，分一個分身給我們，隨時保持溝通。」
啟萬里的擔心和白其雨一樣，擔心宮長風對狐莫不殺不放，就是為了幫助星辰樓釣出白其雨。
雖然這其中還有許多邏輯漏洞經不起推敲，但可以說應該是自己兩人能猜到的、可能性最大的答案了。
宮長風此人手段極多極妙，根本不像是曾經遇到過的那些只會用最簡單招術的、傻愣愣的超凡們，今天他能忽然召來風雨定位到近千裡外的狐莫，誰知道下次他還會不會再用出類似的手段？
這樣一來，白其雨若是一直待在狐莫身邊，就太危險了。
而黑王迅若閃電，即使現在它的實力跌落到了相當於五階的狀態，其速度也依舊快過了大多數人基本的動態視力，哪怕是視力最強的天空行者，同階級下也別想看清黑王的全力出手。
如此的話，即使遇到危險，黑王至少逃走沒有問題。
至於狐莫如何……啟萬里暗嘆一口氣，接著眼神漸漸堅定起來，決定琢磨出一個更完善、更有效的計劃。
在戰場原地，看著他們離開的宮長風再次劇烈咳嗽起來，彷彿要將整個肺都咳出來，臉上浮現出了一種難以言明的老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