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風雨的盡頭就是你
「這個白逍遙，還真是有點本事。」
宮家宅院的書房中，宮長風倚靠在椅子上，十指交叉擺在胸前。
秦計苦惱地說道：「宮大師，那咱們就這樣放過逍遙書院了？」
宮長風呵呵一笑道：「老夫也不是什麼斤斤計較的人，他白逍遙都請來了蘭主教和西門主教，老夫怎麼可能不賣他這個面子？」
「只要他接下來安安分分，老夫也不會再找他的麻煩。至少，通過這一次事件，他也表明了自己的實力，讓老夫知道，大家沒有必要硬碰硬。」
秦計腦子一轉，問道：「宮大師的意思是，那一晚白逍遙故意攔您，目前便是這個？」
「若老夫沒有猜錯，當初他來與老夫糾纏時，便早已經有了定計。」
「但是，現在仔細回想一下，白逍遙又是如何知道您要深夜去追蹤妖獸的呢？」秦計拋出了一個他想了幾天卻也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
宮長風閉上了眼，呼吸均勻，仿如睡著。
但是作為他心腹的秦計卻很清楚，這是他認真思考的表現，於是秦計靜靜地沒有再開口，而是點燃了一根有助於靜心的熏香。
許久之後，宮長風睜開了眼，用蒼老的聲音緩緩說道：「老夫以為，白逍遙是從伍魁那裡知道的。」
「那天老夫帶著你的弟弟秦智，和伍魁推舉的鑒定師烏七一同深入海底巢穴，第一層目的是告訴伍魁老夫有在幫他們做事、並且發現了妖獸的行蹤。」
「而第二層目的，也是為了將那妖獸逼離海底巢穴。那妖獸長期潛伏於海底，如若小白龍真的到來，它恐怕也要花去大量時間尋找妖獸，不如由老夫將妖獸逼出，幫它一程。」
「如果那天不是白逍遙出現，老夫便可以悄然跟蹤妖獸找到它新的藏身之住，而這一點，白逍遙不可能知道。之前我們猜測，伍魁也請動白逍遙調查妖獸一事，因此烏七的反饋極有可能也到了白逍遙耳中，以他層出不窮的手段，加上老夫並無藏匿身形，他要找到老夫並不困難。」
「他是為了攪局也罷、是想借著這個機會顯示自己的實力也罷，目的都已經達到。對於逍遙書院來說，伍魁的委託哪裡比得上他們擴張勢力來得重要？你看，他轉頭便抱了兩大神殿的大腿，在神殿旁邊，區區一個伍魁又算得了什麼？」
「對於我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也絕對不是他們逍遙書院如何如何，還是要先把你們星辰樓交代的事情，做清楚。」
一番話下來，秦計恍然大悟。
他感慨道：「還是宮大師慧眼如電、洞悉萬事啊。」
宮長風呵呵一笑，不再討論此事，而是吩咐道：「你去將小劉、小童他們叫來，老夫要擺風雨大陣，找到妖獸。」
「你不是說，星辰樓這兩天就要派人過來協助咱們辯認小白龍了么？在此之前，咱們也得先事情做清楚。」
秦計點點頭，連忙起身離開書院。
宮長風也不再安坐於書桌后，他慢慢地站起身，來到院中，屏退了一應家丁侍女。
等秦計帶著余海市另外幾名深淵使者來到宮家宅院的時候，宮長風已經在大院中布置好了一個陣法。
平坦寬闊的院子地面上，用特殊材料製成的墨水畫出了一個直徑十米左右的繁雜陣紋，陣法的不同位置上還擺放著一些怪物材料。
「這是我們深淵神殿最偉大的前輩、教皇大人的老師、被世人敬畏的存在——海怪大人，傳下的風雨大陣，憑此陣法，我們可以集合五名深淵使者的力量，引動附近的洋流、製造覆蓋範圍數百里的一場大風雨，並將老夫的神識滲入其中。」
宮長風用驕傲的語氣對另幾名深淵使者說道：「之前，有幾份怪物材料老夫無法確定，但前幾日伍將軍推薦來的烏師傅鑒定出了關鍵的幾份材料，這使此陣終於能夠派上用場。」
「藉助此陣，在風雨呼嘯的一天時間內，只要那妖獸沒有逃出余海千里之外，老夫都可以輕鬆地找到它。」
幾名深淵使者紛紛驚嘆。
「原來這就是神殿中早有傳說的風雨大陣，僅以五人之力便可以達到七階巔峰大海幻想家的神識層次！」
「不愧深得教皇大人賞識的宮大師，竟能習得風雨大陣！」
「宮大師，請您指點，我們該如何協助您？」
宮長風撫須一笑，說道：「你們按老夫所指的位置站定，待大陣發動時，你們只需全力催動海洋神力與風暴神力，剩下的事，由老夫來做。」
「大陣發動后，你們會有兩到三天的時間無法催動一絲神力，這段時間你們便在老夫府上好生休息。」
幾名深淵使者毫無異議，他們按照宮長風的指使，一一站到了對應的位置上。
「老夫要開始了。」
宮長風走到陣的中心位置，說了一句。
下一秒，他的雙手高高揚起，左手上可以看見一股濃濃的水氣盤旋著手臂而起、右手臂邊緣則是有旋風攪動。
緊接著，地面上那些怪物材料就像是在鍋里熟透了的螃蟹一樣，一邊蒸騰出白色的煙汽、一邊輕輕地原地跳動著。
而那四名站在陣中的深淵使者，此時也明顯感應到了什麼，他們不約而同地眼綻精光、衣裳鼓動，身上激蕩起強烈的神力波動。
天空中，雲層已經開始變化。
宮長風眼中的光芒漸漸盛起，他雙手有規律地拂動著，凝聚著海洋神力與風暴神力的雙手時不時交叉結印，以一種特殊的方法催動大陣。
漸漸的，那些擺在地面上的怪物材料開始融化，由它們身上蒸騰出的白色煙汽化一股股湧向宮長風，從他的口鼻中鑽入。
吸入白色煙汽后，這位老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潮紅，他悶哼一聲，額頭開始冒出汗珠。
緊接著，那四名深淵使者身上的神力波動開始弱化，他們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虛弱了下來，與此同時，宮長風身上的神力波動卻越來越強大。
這時，天空中的陽光已然完全被烏雲遮蔽，雲間隱隱有雷聲滾動。
「風來！雨來！」
宮長風用低沉的聲音猛喝了一聲，身上的神力完全迸發，被陣法圈住的地面部分竟也攪動起強烈的神力，一股眼不可見的神力柱直衝天際、衝破雲層。
很快，整個余海市、乃至周邊的小鎮、村莊，甚至更遠處的山脈、別的一些城市上空，都被濃濃的烏雲籠罩，雷鳴聲響徹天際，不過片刻，傾盆大雨瓢潑而至。
同時，大風呼嘯、裹挾著宮長風的神識，漫散到了這一片風雨所至之處的每個角落。
余海市以及附近鎮子上的人們被這場忽如其來的大雨澆得十分狼狽，他們慌慌張張地收起曬在外邊的衣服、想辦法鑽進屋檐下躲雨，而賣傘的老闆們笑開了花。
逍遙書院中。
「這場雨，來得不正常啊。」啟萬里站在屋檐下，抬頭望著天空。
「確認，風雨中有極淡神力波動，經對比分析，為宮長風神力延伸。」暗元的聲音，適時在他腦海中響起。
啟萬里瞳孔微縮。
「六階的深淵使者，可以呼喚來如此規模的風雨，還能藉助這場風雨摻進自己的神識？」他不敢置信地問道。
暗元沉默片刻后，說道：「無深淵使者相關資料，無法給出明確答案，但可以肯定，超越了六階水準。」
啟萬里沉默了數秒后，低聲說道：「不對勁……暗元，你能在這場風雨中把我屏蔽么？」
「可以。」
「很好，開始吧。」
宮家宅院中，已經將風雨大陣催發到極致的宮長風，沒有注意到城中那個幾天前剛剛交過手的白逍遙已經悄然從自己的感應中消失了。
這位老人抬著頭，雙眼瞳孔已經變成了深藍色。
站立在大陣中的其餘幾名深淵使者統統失去了意識，軟倒在地，候在一旁的秦計按宮長風之前的吩咐，將他們移至屋內休息。
「這就是……方圓千里以內的一切。但是太雜了、太亂了……」
宮長風的額頭青筋暴起，身體也微微顫抖著，顯然一下子接受如此多的信息，超出了他本身的適應能力。
「排除雜亂、給老夫凝聚！」
他悶哼一聲。
「感應到了，那是老夫打下的神力信標，原來你躲到了這麼遠的地方……」
他一邊用顫抖的嘴唇念叨著，一邊繼續催動神力，試圖看得更清晰一些。
那是一處山間密林，位於這次風雨籠罩範圍的邊緣，宮長風用盡全力，讓自己的神識順著狂風驟雨延伸再延伸，離那密林越來越近。
但是，隨著他的感應接近風雨的邊緣，能夠「看」到的東西，也越來越模糊，而他的力量也到了竭盡的狀態。
終於，就在宮長風幾乎力竭的時候，一個十分模糊的畫面映入了他的腦海。
那是一團漆黑的物體，它靜靜趴在地面一動不動，而在它邊上，還有兩個模糊的影子，它們似乎藏在一處淺層漆黑的山洞中，洞中有一團紅光，似是火堆。
「咳、咳咳！」
宮長風劇烈地咳嗽起來，腦海里感應到的畫面也斷了開，他彎下腰，手捂在嘴邊，咳得越來越厲害，咳得站在一邊的秦計心驚戰膽。
「宮大師，你怎麼樣了！」秦計不敢貿然走入陣中，只得擔憂地問道。
宮長風一邊狂咳，一邊擺了擺手。
許久之後，這位老人的咳嗽才漸漸平緩下來，他粗重地呼吸著，於風雨中慢慢站直了身子，用極沙啞的聲音開了口。
「它身邊的是誰？是……小白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