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邪魔
一場惡戰，啟萬里不過打打敗了十幾個秘使中的一個。
還可能是最弱的一個。
在他與這名秘使糾纏惡鬥的時候，高牆那一邊始終有巨響與嘶吼聲來回震蕩，白其雨與其他秘使們的戰鬥也早已經如火如荼，但啟萬里並不知道他們戰局如何，只知道，自己對於那場戰鬥，沒有幫忙的能力。
他能做的，在嚴選這裡。
啟萬里毫不猶豫地走到一邊，找到落在地面上的一柄長刀，撿起后，刀尖指向躺倒在地昏迷不醒的嚴選。
擒賊先擒王，當然要先把嚴選給拿捏住。
然而，還沒等他對著高牆那邊喊出話，一堵高牆便轟然碎裂，一個龐大的白色身軀破牆而來，重重撞在了陣法中心的另一側高牆上，將那處牆撞得如蛛網般裂開。
白龍。
白其雨早已經化作了身長數百米的龐大巨龍，她此時的模樣並不好看，龍角竟折斷了一支，身上白色鱗片脫落了許多，大把大把龍血瘋狂地往外揮灑，破牆而來的動作也十分狼狽。
但是，白龍具有相當於七階大地之靈的境界，甚至隱隱還比之略強一絲，只要她能接觸到大地，生命就相當於源源不斷，並不會受到致命的損傷、也不必擔心死亡，只是在連續的惡戰中，她一樣會受傷、會神力枯竭、會痛苦。
身軀龐大的白龍摔落的地方距離啟萬里不過三四十米，她稍稍穩住身形后，朝著啟萬里這邊看了一眼。
巨大的紅色豎瞳與啟萬里四目相對，都看見了對方狼狽不堪的模樣。
「嘿。」啟萬里慘笑一聲，將目光轉向了那面剛剛被撞碎的高牆位置。
一名名黑衣秘使走了出來。
他們有的人已經肢體殘缺、有的人胸前被大片大片的鮮血浸染，全都受了各種各樣的傷。
但是……
一、二、三、四……啟萬里飛快地數著這些人數，竟數出了十八人。
他心內重重一沉，知道光憑他和白其雨，今日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這些人的對手了，當然，他也不可能和這些人死斗。
「全部停手，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他。」
啟萬里冷冷地說道，他站在陣法邊緣外，長刀直指嚴選，聲音有氣無力，卻有著十分冰冷的殺意。
那些秘使聽到這句話，全部停下了腳步。
他們中很多人都已經在戰鬥中打落了面罩、甚至打爛了衣物。可以看見，這些人身上受的傷只會比啟萬里更重，但他們只要還能站立，就依然保持著挺拔的身形、精爍的眼神，哪怕個別秘使連眼睛都已經被打瞎，卻也能感覺到他靈魂深處視死如歸的眼神。
「這些人究竟是怎麼訓練出來的？竟然有如此可怕的精氣神！」
即使互為敵人，啟萬里也不禁為這些秘使強大的精神力量所震懾，下意識倒抽了一口冷氣。
便是，佩服歸佩服，他卻不可能退讓半步，見那些秘使紛紛轉過沒有表情的臉來對著他，他冷笑一聲，說道：「你們別動……我知道你們很強，隔著幾十米打落我手裡的刀也一點都不難。但是，我如果一心要他死，你們想必也攔不住。」
秘使們沉默了。
幾秒后，其中一個面罩脫落、受傷較輕、中年的秘使走了出來，沉聲說道：「你殺了主人，我們會追殺你們至天涯海角。」
他的吐字十分晦澀，就像是很久很久沒有說過話的人。
「放我們走，自然相安無事。」啟萬里冷冷說道。
那名秘使沉默了一會兒，搖頭道：「主人未吩咐，你們不能走。」
你們主人在地上躺著呢，能不能活還是個問題呢！啟萬里心中吐槽了一句。
他看出來了，這些秘使的腦子都有些問題，估計是那種從還沒懂事就被抓來訓練的那種死士，除了聽命令什麼也不會那種，要和他們交涉，還真有點麻煩。
他又看了一眼白其雨，此時她受的傷已經在漸漸恢復，折斷的龍角也以極慢的速度一點點重新生出。
「既然不能談，那就逼你們一把。」啟萬里冷冷說道：「看看你們是不是真的能眼看著他死，反正也不過就是再打一架！」
說話間，長刀已經被他用力擲向嚴選！
秘使們大驚，紛紛出手干擾那柄長刀，但無奈啟萬里距離嚴選也不過十米，全力擲出的長刀一個呼吸的時間不到便來到了目標胸口！
毫無疑問，下一剎那，這刀就將刺進嚴選的胸中。
但是，啟萬里卻在這零點一秒的功夫里，心中預警狂響！他依照過往的經驗，立即拔腿便跑，根本不作任何耽擱，讓包括白其雨的所有人在內都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何他突然之間像見了鬼一樣狂奔起來？
幾乎是同時，嚴選枯如殘枝的手動了起來，兩隻手指穩定地伸了出來、立在胸前，夾住了馬上就要刺入身體的長刀。
這時候，啟萬里已經朝著白其雨的方向狂奔了十幾米，但心中那種不詳的預兆卻不僅沒有消散、反而越來越強烈。
秘使們見嚴選居然自己接住了刀，不禁紛紛眼睛亮了起來，他們立即沖了過去，橫在啟萬里、白其雨與嚴選之間。他們並不害怕啟萬里，反而是忌憚實力強大的白龍，擔心白龍再起發難，那時候可不是一柄長刀的事，嚴選是一個沒有修鍊天賦的人，他在這陣法中不管得到了怎樣的奇遇、提升了多少實力，都不可能是七階白龍的對手。
這時，啟萬里已經奔至白龍碩大的身軀旁，伸手扶著白龍低下來的龍首，輕聲說道：「情況有些不對，一會兒聽我吩咐，隨時準備逃走。」
白其雨卻是瞪著那些秘使和陣中嚴選，眼中殺氣湧現，身上也冒出陣陣狂氣。
啟萬里知道，化為白龍真身時，白其雨是存在嗜血本能的，她痛恨這些人，自然會想要殺死他們。
「其雨，不要亂來。」啟萬里皺皺眉，加重了些語氣，說道：「相信我。」
他雖然不想扔下暗元，但直覺告訴他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對勁，如果真的不行，也只能先走一步。
他的話語起了作用，白其雨的龍鼻中噴出一股氣息，像是哼了一聲，卻不再保持著隨時撲殺而上的姿勢，而是身形盤動，轟隆隆地將啟萬里圍到了她長長的身軀中，隨時準備卷著他逃走。
「你們……走不了的。」
這時，一個嘶啞、蒼老、乾枯、難聽的聲音從秘使們背後響了起來，這個聲音就像是將死之人從喉嚨里咳出的干痰一樣令人難受，
「走！」聽到這個聲音，啟萬里心頭就像當初見到焚海飛鯨一樣驚恐，立刻大喊出聲，白其雨伸出一隻龍爪握住了他的身體，開始破開地面的土地，向下鑽去。
然而，她沒能走成，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住了她，令她連一根爪子都動不了，啟萬里更不必說，再一次體會到了無法動彈的痛苦。
更可怕的是，他們根本無法知道是什麼東西束縛住了自己，他們沒有感受到絲毫的神力波動，就像中了西遊記里孫悟空的定身術一樣。
接著，腥臭的鮮血灑了一地。
這不是啟萬里或是白其雨的血，而是那些秘使們的血。
他們拖著殘破的身軀護著身後的嚴選，看到白龍準備離開，即使是機器人一般的秘使們也鬆了口氣。但是，緊接著他們便發現，自己好像有點不對勁。
先是手指、手掌、手臂，然後是低下的頭顱，最後是身軀。秘使們的身體一塊塊碎落，塌落為一地碎肉，鮮血浸透了地面。
這些忠心耿耿的人連一句疑問都沒有來得及發動，便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露出了他們身後的陣法和已經坐了起來的嚴選。
他們的血氣令空氣變得粘稠起來，但很快，這些血氣便朝著嚴選涌去，他的身體好像一個黑洞，瞬間就將血氣全部吸納，接著，他蒼老枯皺的皮膚竟然漸漸變得平整光滑起來。
就連那雙眼球爆裂、變得黑洞洞的眼眶中，竟然也重新長出了一雙眼。
在不到三秒的時間裡，嚴選變得比原來還要年輕，就像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帥氣小伙，但他的臉色卻比死屍還要蒼白，臉頰上有一抹不健康的紅色，身體也依舊乾瘦得像一個老頭。
「沒有想到，真的沒有想到……萬里大師，原來你的身上，藏得是這樣一個恐怖的秘密呀……」
他緩緩站起身，剛剛恢復的眼珠子望向驚駭的啟萬里，咯咯笑道：「好多好多知識、好多好多，看得我好痛、好難受，又好快活、好舒坦！哈哈哈哈！」
不……不會吧？他真的把暗元那些龐大的過往和知識吸納進去了？這怎麼可能！
啟萬里只覺得脊背像泡在冰水裡一樣陣陣發寒。
嚴選慢慢地爬了起來，卻沒有站立，而是四腳著地，爬行著，向啟萬里和白其雨靠近。
他爬過一地的碎肉和血腥，臉上掛著完全不似人的恐怖笑容，眼神里充滿了饑渴與慾望。
「龍啊，是龍啊，多麼鮮美、多麼可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