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張喜鵲
敦煌城的市場每天都好像趕集一般,人來人往聲音嘈雜,各種吆喝聲不絕於耳,街頭上打把勢賣藝的行當也逐漸多了起來,在這裏逛一天也不覺得悶。
又有一行奴人被凶神惡煞的奴販子用繩拴著送進人奴市場,可不久後那些人奴就被軍方帶走,隻給了奴販子市價三分之一的錢。
大家都說,武行張爺那是惹不起的,他說要買,你就必須賣,否則軍棍伺候。
很顯然,張邯是在強買強賣。
按理說這樣做買賣必然會擾亂市場,以後也就沒人來敦煌賣奴了,可實際上卻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很多在外地不好賣的人奴都被送到這裏來賣,相當於低價處理。
而張邯就照單全收,沒用上一個月的時間他就收了300多男奴,400多女奴,男奴丟進暫四工兵旅,女奴、老奴、幼奴送去紡織廠或者其它廠。
張邯從這些人中挑選稍微有點人模樣的,帶來到十六師大院。挨家挨戶問有沒有需要小奴的。隻要好生對待,就免費贈送。還說,這是陳牧的意思。
有幾名都尉長級軍官在大院裏安家,他們收了幾個。
天已經黑了,還剩下一名女奴沒送出去,張邯就帶回了自己家裏。
張邯夫人剛把飯做好,等著張邯回家,把飯菜扣上,打掃一下房間。拿起最柔軟的抹布,來到躺櫃旁,伸手去夠這擦靠在牆邊擺著的自己的玉像。看得出來,她也很喜歡這物件,寶貝似的放在最安全而且顯眼的位置上。雖然她明知道雕刻師傅刻意給她美化了一下,但整體看來還是自己的模樣,一想到這裏,就更喜歡了。
其實張邯夫人長得並不算特別漂亮,照比小美、鍾離香這樣的姑娘都不在一個檔次上,那就更別與含香相提並論了。不過夫人長得白淨而且富態,大家都說她是旺夫相。
這時張邯帶著女奴回來。
“咋的,這是沒送出去麽?”夫人瞥了女奴一眼,淡淡的口氣說:“咋還帶回來一個,我沒多準備飯。”
“給她一饃就行了。”張邯坐下來,掀開罩子。
女奴站在門口,不敢進屋,臉上帶著羞愧之意。
外麵冷,夫人招呼女奴進來。
女奴才聽話地走進來,把門關好。
如今張邯在敦煌城裏也算是數得上的人物,今日跟著將軍走街串巷挨家挨戶白送,結果自己沒被送出去,女奴心裏不是滋味。
“雖然是個奴,但她也是人。”——這是陳牧經常說的話。
張邯不像陳牧那般容易感情外露,他的臉通常都是繃著的。在他還不是旅校的時候,他就這副麵孔,倒也不是升官之後才變成這樣的。現在看起來,身份高貴,不苟言笑,更顯得官威十足。
他掰開一張饃,把幾片肉夾在饃裏,遞給女奴。
女奴接到肉夾饃的時候,雙手有些顫抖。
女奴衣著單薄,破舊,凍得瑟瑟發抖,縮著肩膀,捧著饃,一邊吃,一邊眼淚順著臉頰流淌,有的眼淚流進嘴裏,順便也被她咽了下去。
她不舍得大口吃,就一小口一小口咀嚼,這樣可以增加肉停留在嘴裏的時間。
張邯背對著她,沒看到這些。
張邯夫人看到了女奴的樣子,不禁感歎一聲,去後屋給她打了一碗水,還給她搬來一個凳子。
人窮誌短馬瘦毛長,或許是見夫人心眼好,女奴突然膝蓋一軟給夫人跪下,請求收留。她說自己什麽都能幹,每天給一張饃就行。
夫人問:你叫什麽名字。
女奴說:張喜鵲。
——
真是神奇,誰也沒想到朝廷真的給陳牧封王了。
難道就因為這家夥恬不知恥地一個勁兒上表?
可換做旁人這樣做,估計早就掉腦袋了。
看來坊間傳聞應該是真的,陳牧就是趙牧。
天賜皇帝封陳牧為邊牧王,非世襲,非降爵世襲,僅此一代。這屬於梁朝體製中最低級的王,爵俸也低得可憐,還趕不上個亭侯。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
可大家依然敲鑼打鼓,為陳牧慶祝一番,並廣而告之大肆宣揚。一些對陳牧頗為崇拜的百姓聽說這事兒,興奮得不行。他們走街串巷,奔走相告。沒過多久,全城百姓都知道了這件事。他們都驕傲地說,自己是邊牧王的人。
對於“邊牧王”這個稱謂,大家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卻把陳牧氣得好懸沒罵出聲來。
他瞪著眼睛左右看了看,發現大家完全不知道何為“邊牧”,於是忍了沒說。他隻對大家說,以後見到本王就叫牧王好了,不許加個“邊”字,否則打板子,重重地打。
為什麽會這樣,眾人去問含香,可含香也搞不太懂,反正王叔平時就是這個怪脾氣。他不想說的時候,誰也問不出來。
——
陳牧說要給韓嬌娘立牌坊,一開始大家都以為這位小王爺心血來潮,又在開玩笑。
可誰知他真的命令工兵廠開工。
就在韓嬌娘家豪宅門口,豎起一麵牌樓,高大的門楣上,懸掛一塊紅底兒黑字的大匾額,上書“清廉”兩個大字,旁邊還有對聯似的兩行小字,據說是出自含香手筆,可惜字太小,許多人都說看不清楚寫了什麽。
陳牧發現了這個問題,心裏明白,這是含香故意耍的一個小手段。漂亮姑娘也有生氣的時候,而她往往不直接把脾氣發出來,就在這種地方做了手腳。看得出來,含香對陳牧這樣做頗為不滿。
陳牧一笑道:“看來她不知道‘道德模範’這個稱謂到底有多大力量。我認為,它能夠直指人心。雖然韓嬌娘這種人的心比臉皮還要厚。”
陳牧親自為牌坊揭彩,然後敲鑼打鼓一番,剛把頭頂紗布拆下去的韓嬌娘身穿盛裝,美滋滋地站在那裏,聽著賀詞。她的丈夫,第二旅監軍祝猛,卻羞臊得頭都抬不起來。
祝猛太清楚自己媳婦是什麽人。要不是陳牧邀請祝猛必須參加,祝猛或許就躲起來。
熱鬧一番之後,陳牧溜溜達達往回走,路過張邯家時進屋裏坐了坐,見到一個女奴,應該是剛洗了澡,換了一套衣服,是張邯夫人平常幹活穿的衣服,她穿著顯得特別肥大。
看了看女奴的手,簡直是骨瘦如柴。
陳牧抬眼看了看女奴的臉,端詳半天,道:“張邯,你撿到寶了。這是一匹瘦馬。”
張邯不吭聲。
陳牧戲謔道:“雖然現在看起來醜了些,等她微胖,卻是一個美女。張邯,你敢不敢與我賭?”
張邯還是那副不苟言笑的麵孔:“如果將軍看得上,帶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