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微沉

  袁虹今年五十一歲，戎馬半生卻抑鬱不得誌，再加上家庭的不幸，早已折磨得他鬢角泛起白霜。


  因生活所迫，去年剛好年過半百的他重新入伍，碰到了年輕的陳牧將軍，受到陳牧賞識，從此一躍成為受人敬仰的都尉長級軍官。


  這樣的境遇，對一名擁有四品戰力的老卒來說，是多大的鼓舞。


  如果不是感念陳牧的知遇之恩，如果不是出於對陳牧的絕對信任，老將不會冒險如此。他依然健壯的身軀，趴在鋪滿被褥的軟塌之上。他背上竟是駭人的傷痕。皮開肉綻，外翻的傷口上膿與血形成結痂。結痂崩裂，一道道紅黃液體流淌出來。


  袁虹的傷很重，皮膚大麵積化膿腐爛，眼瞅著這人是活不成了。


  軍醫過來之後，挑破皮膚，放掉膿水，割掉爛肉，用神仙水為他治療，袁虹疼得死去活來。


  可是熬過最痛苦的前第三天，袁虹開始退燒。


  聞聽消息，陳牧親自來慰問老將軍，滿屋的人都喜笑顏開。


  之前陳牧就注意到“太皇太後”發明的這種“神仙水”藥效神奇，現在他進一步肯定，這種藥水就是某種抗生素，否則憑借袁虹的傷勢，他必死無疑。


  陳牧也想生產神仙水，可這種技術嚴格把控在皇室造辦處，別人甭想染指。這可是皇室的重要收入來源之一。醫藥行業之暴利，亙古至今，從未變過。


  “張邯啊，你下手可真夠狠的。”瘸子在一旁譏誚口氣說道。


  張邯那人平時一本正經，沒人跟他開玩笑。唯有陳牧和瘸子敢拿他打趣。聞言，張邯慚愧地笑了笑，撓了撓腦袋。


  陳牧為張邯解圍道：“隻是第九師沒給他醫治罷了，否則也不至於病成那樣。”


  瘸子眉毛一挑。


  眾人回到中郎將大廳。


  秘密工廠專屬通傳兵早已等候在這裏，見陳牧進來，便把一組數據交到陳牧手中。


  陳牧看了看，記住數據。——火藥材料配比數據。


  陳牧把數據燒掉，對通傳道：“我覺得威力還是不夠大，或許是材料出了問題。讓工兵想辦法在材料上下功夫，盡量提純。”


  通傳領命下去。


  這時有人跑進來，對張邯低聲說了些什麽。


  張邯轉身對陳牧道：“那名殺手醒了。”


  陳牧站起身：“咱們去看看。”


  三天前的那個晚上，張邯捉到一名玄甲軍殺手，當時殺手中箭並不至死，於是他吞藥自盡，結果卻被神策軍士兵逮回來灌水洗腸。當時殺手昏迷不醒，估計他萬萬沒想到，三天後竟然還能醒過來。


  之所以能灌腸，這還是陳牧發明的打氣筒的功勞。具體是如何操作的，不必細說。


  那打氣筒發明之後也沒什麽大用，後來被小環拿去當吹風機用了。平時她燒水，就用打氣筒吹火，省得用嘴吹，搞不好就是一臉灰。後來小美、含香家裏都有這種吹風機，都是陳牧贈送。


  殺手醒來之後，虛弱極了，陳牧讓人喂他吃東西，他緊咬牙關不肯。


  那就灌腸。


  殺手被折磨得實在忍不住，最後還是喝了一碗粥。


  身體明顯好轉，臉上也有了血色，可他依然站不起來，癱軟地半躺在牆角。


  陳牧蹲下身子：“我可以對外宣稱你已經死了，保證你的家人不會受到牽連。”


  “陳將軍仁慈。”殺手哽咽著點了點頭。


  “不過，你總應該告訴我的點什麽吧？”陳牧一笑道：“比如劉東布置在我神策軍中的暗樁。”


  殺手歎了口氣：“陳將軍，我看您還是別浪費力氣了。人都是喜歡錢的，就算你找到並消滅老暗樁，新暗樁還是會冒出來。無窮無盡。除非你身邊沒人。”


  陳牧點了點頭：“我隻是想知道暗樁是誰，並沒說要殺他。我甚至可以利用暗樁給劉東傳遞一些消息。比如，你已經死了的消息。”


  殺手苦笑一聲：“將軍好手段。不過我隻知道你們這裏的一個暗樁。”


  陳牧一笑道：“沒關係，說出他的名字。”


  “張嘎。”


  “張嘎？”陳牧一驚。


  張嘎是師部“總通傳”秘書郎，平時就坐在中郎將大廳的門口，師部人員來往，沒有他不知道的。


  陳牧的心被刺痛了一下，抬眼看著殺手：“你叫什麽名字？”


  “方青。”


  “這是你的本名，還是綽號？”


  “我用本名行走江湖。”


  “好，你就在這地牢裏待著吧，我不會虐待你的。按照軍旅夥食給你。當時機成熟的時候，我會放你走的。”


  “謝將軍。”


  回到師部，直到傍晚，陳牧也沒把張嘎調離。就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含香帶著各部門秘書郎報告文書來見陳牧。


  秘書郎的工作很複雜，管理整個師一萬人，還有諸多軍控產業，最後這些文件都會匯總到含香大秘手裏。大姑娘看起來有些疲憊。


  畢竟她還是太年輕，而且心氣兒很高，想把所有事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陳牧笑了笑，在含香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那時候的自己就是這幅德行。


  含香捧著一大摞文件一個一個念給陳牧聽，陳牧笑眯眯地翹著二郎腿，對文件中提到的事仿佛是一點也不關心。


  含香瞥了陳牧一眼，突然不讀了，放下文件道：“叔叔是否覺得這些事太小，沒必要報告叔叔呢。”


  陳牧笑道：“你讀你的，我在聽。”


  含香低頭想了想，決定涉及經濟部分的報告不對陳牧說了，而是轉移話題道：“我有兩個問題搞不明白，第一個問題是方青為什麽要自己出來追殺袁虹，第二個問題是叔叔為什麽不懲治張嘎。”


  陳牧一皺眉，因為他覺得含香那麽聰明，不應該問出這兩個問題。


  果然，沒等陳牧說話，含香就已經給出答案，但她的答案卻是否定的。


  含香說：“爹爹手下也有殺手，我知道他們的行事風格。但凡一個人能完成的事，他們不願意與別人分享。因為這會讓自己的功勞減半，甚至更低。但這並不是方青自己追殺袁虹的理由，因為他冒的風險太大。第二，對於張嘎的任用也是一個大問題。我認為叔叔應該給他升職。讓他專管一方麵，這樣再出現哪方麵問題，就可以確定張嘎是暗樁。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讓他坐在大廳裏，任何消息他都能聽到一二。”


  陳牧笑了笑：“你是擔心，方青是敵人故意留給我們的？”


  含香臉一紅：“我隻是覺得有這種可能。”


  陳牧搖了搖頭：“我看不會。敵人並不知道我們一定能救活方青。”


  含香抬起頭：“如果演得不像，能騙得過叔叔嗎？”


  陳牧臉色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