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暫一旅
一路向西。
陳牧新征的一千人,雖缺乏訓練,卻也軍容整齊,看起來頗有那麽點精銳之師的味道。因為這支部隊裏,有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將——張瘸子。
瘸子還是那個瘸子,他繼續裝瘸,本來陳牧打算帶瘸子去見見公子,可他卻說我要見就建唐瓊,不見唐振。
老東西還挺倔,陳牧便不跟他爭講,此時陳牧正在為張邯的進步感到震驚,張邯說,他跟史進衝借量功尺,測試戰力,竟然已經到了六品下。
陳牧心情愉悅。
陳牧這支部隊,裝備的不是神策軍鎧甲武器,而是玄甲軍的倉庫底子,有的已經生鏽。張副將(瘸子)命令士兵,必須把鐵鏽去掉,保證盔明甲亮,否則軍棍侍候。
瘸子治軍很嚴,隔三差五就要打人,聲稱行進中完成訓練,到了河西,這就是一支能打的部隊。不久後這支部隊就被瘸子給打服了。士兵們很怕他,暗送綽號“瘸閻王”。
對此,陳牧很是滿意。
離開洛陽,陳牧沒留下什麽遺憾。
唯一讓他略感不甘的,是沒能觀看今年的花魁大賽。
不過聽說,由於今年連續發生戰爭,母儀天下的陳太後要求取消這些娛樂項目,改成素服節,以緬懷邊關犧牲將士。
對此決定,陳牧深感安慰。
隻有親曆過戰爭的人,才知道戰爭到底有多殘酷。
血流成河的場麵沒看到,但是城頭上下擺滿的屍體的場麵,卻多次闖入夢境。
夢見那樣一幕,不是恐怖驚醒,而是無盡的緬懷,不禁讓人唏噓。
長話短說,路過長安時,唐振分撥一批重招入伍的老兵給陳牧,這批老兵被陳牧任命為百夫長,而這隻雜牌軍的番號,唐振隨口一說——第三師暫時新兵第一旅,簡稱“暫一旅”。
有“暫”字,這就不是一個正兒八經的番號,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撤掉了。
陳牧心想,應該好好表現,找機會把這個“暫”字去掉,讓這支部隊完全屬於自己。
梁朝部隊中有“五官”一說,分別是主將、監軍、督糧官、參將、副將。這五個人是部隊的首腦。可陳牧的部隊裏,隻有主將和副將,其它一律沒有。
一般情況下,“暫”字頭部隊都是這個德行,建製不全。
但這並不耽誤陳牧任命軍官,“陳校尉”認命張有田為旅副將,兼任第一團都尉長;張邯為將軍衛隊長,兼第二團都尉長;第三團都尉長是一名老兵,據說十年前曾經在玄甲第七師當過百夫長,名叫袁虹。
五品戰力的袁虹比瘸子小兩歲,今年五十,總嚷嚷說好像在哪裏見過瘸子,後來被瘸子罵了一頓,從此他就再也不提。
老兵袁虹之所以當年在玄甲軍中隻當了一個百夫長,完全是因為“上麵沒人”,空有一身本領卻被人壓製,三四品戰力的人都騎在他的頭上,於是負氣離開部隊。
如今國家有難,老兵放棄農耕生活,再次提刀入伍,被陳牧一下子提拔為都尉長,老卒感動得涕淚橫流。聲稱,願為知己者死。
這些話陳牧一般不往心裏去,心道:以後事兒上見。
不止一日,部隊來到武威城南八十裏。
此時河西戰場已經開打。
大公子唐乾病重,不能帶兵,他不離開長安,二公子唐乾也不肯走。
而此時在前線指揮作戰的,是門閥老將典鞏。
孔、典、林、張、李、王、甄、史,是唐氏門閥的八大家將族人,多少年來,為唐氏培養了無數人才。
典鞏老將軍,作戰經驗豐富,他不跟士氣正盛的敵軍決戰,而是跟敵軍打遊擊。
你來我就跑,繞著武威城兜圈子。你累了,剛歇一會,我就去鬧。大半夜跑到敵軍寨前敲鑼打鼓點火放炮,敵軍也是苦不堪言。敵將兀顏達氣得哇哇暴叫,滿眼血絲。
兀顏達發瘋,想強攻武威城,典鞏就帶兵從背後殺出,多次挫敗兀顏達,之後兀顏達也是沒轍,請求粟特王換人。他對粟特王說,漢人大大地狡猾,這仗沒法打。
粟特王沒做出回應,不久後匈戾大單於阿蘭朵親臨武威,圍而不打。雙方僵持。
既然“乾”“坤”兩位公子不來前線,此時十八公子唐振成了此次河西大戰的唐氏代表人。同時負責聯絡玄甲雲麾將軍張雲龍,協同作戰。
距離武威還有八十裏,背靠琵琶山安營紮寨,附近有兩座守捉城,駐兵少許並屯糧,與大寨遙相呼應,典鞏帶領八萬人向公子唐振靠攏,而此時守護武威城還有四萬神策將士,守城大將正是第二師戰神祁東陽。
“阿蘭朵又玩這一手,他是想以武威為餌,逼迫我們支援,從而與我們平原作戰。他們騎兵多,我們的步兵很吃虧。”唐振手持短仗,指點沙盤說道。
張雲龍道:“玄甲軍刺蝟陣專破胡人騎兵,我派第一師主動進攻,詐敗,吸引敵軍入葫蘆口,我第五師、第九師在葫蘆口埋伏,亂戰之時,神策軍四麵包抄,一戰消滅阿蘭朵。”
唐振搖頭:“阿蘭朵不會上當。如果這樣打,他隻會把你的第一師打殘,然後他就撤兵,不會進入葫蘆口。”
“那怎麽辦?”
唐振丟掉手杖:“武威城中的糧食,足夠四萬人吃半年。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圍著好了。看咱們最後誰熬得過誰。阿蘭朵要是忍不住,就讓他來打我的大寨,我三千架三矢重弩,十萬支弓,等著伺候他呢。”
“可如果這樣打,張掖、酒泉、敦煌怎麽辦?”老將典鞏擔憂地道。
唐振道:“繞路送糧。”
——
陳牧接到了當校官之後的第一個戰時軍令,運送半年的糧食到酒泉。
據酒泉跑來的斥候說,此時圍困酒泉的有三千人馬,而神策第三師中郎將孔孝先手裏,依然隻有一個護衛團,一共才九百多人,不敢出去硬拚,便四門緊閉,堅守不出。
該死的十五師中郎將唐雄,由於負氣,一直沒派部隊接管酒泉,結果倒黴蛋孔孝先又被圍在了酒泉城裏。
陳牧接到軍令,先是哭笑不得,隨後又開始緊張起來。
自古以來,糧道都是兵家必爭之地,大部隊在對峙,小部隊在各條糧道上打得火熱。
自己這一路,絕不輕鬆。
陳牧蹙眉凝思,瘸子笑嘻嘻走了過來:“唉,陳牧啊,我在想,如果孔孝先死了,唐氏門閥會讓誰來當第三師中郎將?”
“我想一定不是我。”
“為什麽?”
“如果這樣也能被提拔的話,以後就甭讓主將守城了,否則他的手下沒人會去救他,都等他死,好順位提升。”
“嗬嗬,當年咱當中郎將的時候,曾經下過這樣一道命令,如果將官死了,他身邊的人全體殉葬。從那以後,我的部隊裏,將官往往是最後一個死的人。當然,你別跟我抬杠,逃兵總是有的,裝死的人也是有的,將官被冷箭射死的情況也是有的。我說的是整體看來。”
“你老小子就很會裝死嘛,也很會當逃兵嘛,這兩點你是我的前輩,我要好好向你學習。”
“喂,你為什麽不問如果將官是被冷箭射死的怎麽辦?如果這樣也要把他身邊的人都殺了殉葬,不覺得太委屈嗎?”
“那箭一定是你射的。”
“靠,小子,我在你心目中,就這麽不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