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潛行
自從秋獮回來,特別是神隱村一行之後,洛白的身體機能有了質的飛越。如之前他去冠軍營,只是長途騎馬就氣喘吁吁。再加上之後的飢餓和秋雨連縮,他很快就出現了發熱畏寒的情況,甚至昏迷不醒。
如果不是連青鳳出手,他可能還未進冠軍營就死在外面了。
但此刻,縱然被十一支箭矢擊中,他只是覺得疼痛,卻沒有後繼無力的感覺。他有足夠的精氣神來控制自身,去完成後續的「燒糧」任務。
隨著混亂的持續,岸上的人也多了起來,成群結隊的往岸邊趕來,結隊應敵。可看在洛白眼中,卻發現這裡的人並不多。
號稱有二十萬之眾的叛軍,在派出一隊不少於五萬人的隊伍之後,留在營地的兵力,竟然只有區區數千人!
萬人的隊伍聽起來很多,可偌大的水師步兵兩用的營地,卻只有數千人防守,是他們自信官軍不敢偷襲,還是他們本來就沒有那麼多人
洛白心中疑惑不已。
他一邊想著,一邊朝軍營裡面行走。
月色昏暗,火光搖曳,甚至天上還飄起了雪花。
在眾人往岸邊奔跑的時候,洛白這個「逆行者」顯得有些獨特。好在真的沒人注意他。
渾身濕透了的洛白,速度也慢了下來:藥物的力量終究有限,還沒有強悍到無視天地威力的地步!
洛白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就近看到一頂帳篷,鑽了進去。
裡面黑乎乎-片,什麼也看不到,但洛白確定,裡面沒有人。
沒有人,也沒有火爐,他還是冷得很。
趁黑在帳篷裡面瞎摸,還真摸到一塊布。繼續摸,發現是一床被子。
這東西來的正是時候,洛白趕緊脫掉衣服,把它裹在身上。
直到這時,他才覺得體溫不再下降。
可惜被子單薄了點,洛白把自己裹城粽子,準備把其他的床上被子也裹在自己身上。可他把帳篷其他地方摸了個遍,再沒有找到其他被子,甚至連一張簡易的床位都找不到。
偌大的十人帳篷,只有一個床位,這種幾率都被洛白遇到,他覺得晦氣!
行軍打仗,行伍編製基本上是滿員。雖然也有掉隊、死亡、抽調的事情發生,但這種十存一的現象還是極少出現的。
但他沒有多想,只是覺得運氣不好,不然還能再找幾件被子裹在身上。
找不到被子,再待下去也沒有意義。他找到短刀,將被子割破,做成一件組合式的衣衫。收拾好武器,他走了出去。
靠近岸邊的地方熱火朝天起來,幾艘車船已經著火,想來張瑞已經開始「進攻」了。
洛白皺眉看著火光,繼續向軍營深處走去。
糧草儲備,不可能都放在船上,且不說不方便存取,萬一遇襲,水上比岸上更難以防守。
洛白料定,他們的糧草,定然是在岸上,而且不會在岸邊。
現在時間緊迫,洛白來不及多想。
離開這頂帳篷,他向下頂帳篷走去。最外面也有草塌,還有被褥,可借依舊單薄。
好在兩層被子裹在身上,他真的好了很多。特別是將用不著的被子割成塊,包住腳和胳膊,他總算是覺得暖和起來。但這個鞋子還是需要找一雙合腳的。行軍打仗,鞋子也是必需品。洛白現在奢望能找到一雙棉靴換上。棉被包著腳,不舒服不說,也影響走路。
但遍尋帳篷,卻一無所獲,除了那一方草塌,真的什麼都沒有。
依舊是十人規制的帳篷,依舊是一方草塌,就算洛白再後知後覺,也發現這裡面的異常。
他開始警惕起來。
出了帳篷,他有進入幾頂帳篷搜查,一如之前一樣,都是十存一的帳篷,洛白覺察出事情似乎不對。
河岸邊的戰鬥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廝殺聲開始減小,更多地是叛軍組織兵力開始救火。
水面上,有七八艘車船被焚毀。張瑞這巴掌,確實打到了叛軍的痛處。
但逐漸平穩的形勢,對洛白卻不見得是好事。
他趕緊向軍營身處走去:他是火頭軍,自然知道在哪裡埋灶燒飯會好一點。東北角,一個距離營地距離豐裕城最遠的地方,自然是眼下叛軍能找到的最好的地方。
行軍打仗,糧草一般會囤積於主力後方。但似叛軍這樣膽大包天的孤軍深入,也找不到足夠的縱深成為「後方」來存放糧草了。
可縱然如此,他們放棄水源村、冷夏村三座前沿的村莊,只駐守岸邊這一處軍營,似乎也不符合兵法。
難不成另有所圖?
不管是在榆林草場推演的時候,還是之前路過冷夏村水源村,這個想法一直在他腦中閃現,卻沒有一點頭緒。
戰爭比拼的就是優勢,誰的優勢大,誰謀划考慮的更加全面一點,誰的贏面就會多一分。現在看來,叛軍的統帥顯然設置了一個不算陰謀的陰謀,讓朝廷去猜。
洛白自然是猜不出來的,他只能繼續深入。
一路走來,腳上漸漸有了知覺。寒風吹著雪花,地面上都結了冰,踩上去被子也不會立刻濕了。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可惜燒糧的事情緊急,不然洛白真想找一雙棉鞋穿上。
終於,洛白有驚無險的來到中軍的位置。
為了躲避眾人,他是饒了一大圈才走過來的。但幾萬人的營地,可不是一會就能走到的。
況且,洛白的運氣也有用完的時候,迎面走來了一隊夜巡的士卒。
顯然,「拐角遇到愛」的事情誰都想遇到,可遇到對頭怕不是誰都樂意的了。相對於洛白志忑,對面的十人只是略顯驚訝,畢竟似洛白這樣打扮的,確實少見。微一愣神,他們緊握長槍,對著洛白。
最前面的什長厲聲道:「南攻裕城!」
此刻見面還能說出來的話,必然是口令無疑了。可口令不是「江南糧倉」嗎?
之前差點被射死的經歷讓他瞬間明白,口令變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變了,什時候變的,但這已經不重要的了。
他現在能奢求的,只有口令這種東西是有關聯的,像之前的江南糧倉就有道河循。
賭一把!
洛白並不是一個賭徒,可賭這種事情,卻沒少干。
「北取豐城!
洛白承認,他是蒙的,甚至已經做好了蹲下側閃的準備。反正現在天黑,鑽進人群,他們未必找得到。
可結果卻是,那位什長舒了口氣,笑著收回武器:「兄弟,官軍這是把你怎麼著了,還弄得光溜溜的」
洛白這才反應過來,他蒙對了。他立刻放心地上前半步,苦笑道:「我小舅子半夜餓了,非吵吵著要吃飯,我就給他帶了點,天殺的碰到他們突襲。我要不是跳下水,就燒死在船上了。這不剛找了床被子裹上,還不知道誰倒霉被我霍霍了呢!」
說著,自己先笑了起來。
眼前的十個人也跟著笑了起來,並沒有懷疑洛白話的真實性。
所謂叛軍,除了那兩成左右的精銳之師,剩下的,都是蜂擁而來的窮苦百姓。跟著打仗,多半是為了一口飯吃。像眼前這幾位,就是叛軍在淮水邊上駐紮時,臨時投的軍。
但這些洛白並不清楚,可他明白一件事,眼前這十個人的口音,並沒有江南的韻味,似乎更靠近北方一點。至少洛白能學的幾分相似。
但笑過之後,那位什長還是客氣道:「現在戰鬥在即,小兄弟還是趕緊回到自己的營區,要是被成將軍碰到,怕是會被仗責的。」
說著,繼續向前巡邏。
洛白站在原地,摸不準這話的意思。但他明白自己躲過一劫,而且還拿到了新的口令。
可惜這口令怎麼那麼不像是口令呢
南攻裕城,北取豐城,這怎麼看都是叛軍的戰術目標啊。
用戰術目標做口令,似乎不穩妥吧
但洛白也沒發現什麼不對,繼續向前,完全沒有將「成將軍仗責」這句話放在心上。
東北方向的營區,肯定是存放糧草的地方!
接下來的行動,洛白不敢走軍中大路,都是摸黑從帳篷間的陰暗角落中行走,直到岸邊的廝殺聲、吵鬧聲、滅火聲漸聽不到,他才到了北邊,那個可能存放著糧草的地方。
而這裡,也是整個叛軍營地中,唯一沒有火光的地方。
藏身在一頂帳篷後面,洛白看著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內心忽然惶恐起來。
這裡,似乎是個陷阱!
這種感覺是沒來由的,以往的時候也並沒有出現過,洛白無法斷定這種感覺的準確性。可事到如今,他不可能因為這種玄妙的感覺就中斷近在咫尺的絕佳機會。
他必須去試一試。
再者,時間也不多了。
洛白回頭,遠處的火光慢慢不見,那裡的戰鬥已經結束了,之前出去的叛軍隨時可能回歸營地,那個時候,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必須搏一搏!
如果這是個陷阱,是來對付誰的
對付試圖燒糧的豐裕城官軍,還是滲透到這裡面的官軍
前者基本不可能,那麼只能是後者。
或許還有第三種可能:那就是一切試圖對糧草有敵意的人,不管是官軍或是他們自己人。
正如之前他所想的那樣,糧草存放之地,都會遠離軍營。可眼前這種大部分糧草都隨軍前行的方式,非常少見。
如果對方是個不諳兵法的生瓜蛋子還說得過去,可偏偏對方是一軍主帥,在官軍中享受威名的火將軍,這種部署,似乎並不明智。
可惜,他沒時間也沒情報去分析,只有硬闖這一條路了。
黑暗中,洛白裹了裹被單,朝著眼前的「糧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