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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呼延羅

  第四十五章呼延羅

  洛白進入敵軍營地的時候,長安城來了一位遠道而來的「朋友」。

  這是個小個子,面色看起來頗為英俊。這廝很白,草原上難得會有膚色這麼好的人存在。如果不是他的面孔迥異於夏朝人,恐怕扔在人群中,都不會相信他是個匈奴人。

  但他確實是匈奴人,匈奴使節團的一員。

  當他到達長安城的時候,長城北門前,二皇子云野已經率領大夏朝文武百官在此等候了。

  而武統皇帝,則在宮城前等候。

  作為皇城帝都的長安,是一座城中城。從外到內依次是皇城、帝城、宮城和禁城。皇帝宮禁,就是這麼來的。

  原本朝議是由三皇子云景代替皇帝迎接,而且是在渭河橋前等待。可在得到匈奴使節到來的消息時,皇帝忽然改變命令,讓並不受百官待見的二皇子去迎接。並且將迎接的地點,改在了皇城北城。

  這是雲野出生這二十年來,第一次享受被百官擁護的待遇。

  今天,他穿著尚衣局給他縫製的紅色王服,那三爪的紅龍昂首衝天,似乎預示著蟄伏了近二十年的二皇子,要一飛衝天了。

  長安城內大道九縱九橫,而這北望門,就是高祖皇帝親自題寫的。

  長安失地三千里,北望王師又不歸。安得虎狼八百騎,不到瀚海誓不回!

  當年高祖尚未起兵前,匈奴人已經多次南下燒殺搶掠。高祖之所以起兵成功,更多也是因為原來長安所在的涼國大舉反擊匈奴失敗,國內空虛,久居關內的高祖這才起事,一步步成就偉業。

  這也是大夏建國之初,面對匈奴來犯,大夏朝堂惶惶不安,一片和親之聲。可一旦大將軍說「可打」,高祖立刻下決心打這一戰。

  上面那首詩,就是匈奴使節來大夏求親的時候,高祖憤慨之下寫的。

  訴說的,就是夏朝建國前的中原王朝,一次次王師北伐,一次次王師不歸。

  茫茫漠北,成為中原將士埋骨之處,肥沃了匈奴人的牧場,健壯了他們牛羊戰馬!

  北望門,由此而來。

  時至今日,經歷大將軍大敗匈奴,匈奴退守漠北深處,再到天狩之變,匈奴南下,這三十年的你來我往,似乎有太多難以言喻的東西在裡面了。

  可今日武統皇帝讓百官在北望門前迎接匈奴使者,似乎也預示著,武統皇帝對於北征匈奴,還不死心。

  北往門外,嚴文淵一臉擔憂的看著二皇子,生怕他不懂禮儀,衝撞了匈奴使者。

  不過在火光的照耀下,單從側臉看,二皇子的臉色還算平靜,看不出心裡在想些什麼。

  但他總歸不放心,謹慎的上前,小聲道:「二殿下,一會匈奴使節到了,還請儘快迎至朱雀門,不要讓陛下等太久了。」

  雲野眼珠子一轉,餘光看了嚴文淵一眼,又看向前方,什麼都沒說。

  但就這一眼,嚴文淵渾身一震,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此刻北望門前火光璀璨,城門外恍如白晝。但這小小的插曲並沒有被其他人關注到。在場的文武百官,都翹首北邊的夜色中,等待著匈奴使者,白狼王,呼延啟。

  終於,在眾人期盼的日光中,一匹馬衝破黑夜的籠罪,來到了北望門下。

  那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青年,比雲野要大些。他散著頭髮,遮住了半張臉。可剩下的半張臉,卻浮現出一抹冷漠的神色。

  青年穿著獸皮縫製的皮革戰衣,腰間挎著馬刀。胯下是一匹純青色的戰馬,收韁勒馬之時,戰馬前蹄躍起,不斷嘶鳴。

  那一瞬間,掩蓋他面容的長發散到一邊,露出一張帶著刀疤的臉。

  就一眼,雲野以及百官都知道,這是一個上過戰場切經歷過生死的勇士。

  等到戰馬站穩,立刻有禮部主客司員外郎上前:「大夏朝二皇子,攜文武百官恭迎匈奴使節。陛下已經在禁宮前等候,還請使節入內。」

  說著,將身體錯開,讓身後的雲野站在主位。

  他沒有確認對方的身份,或許這張臉足以說明一切。

  雲野上前一步,斜著頭,看著這個居高臨下的匈奴使節,一言不發。

  匈奴使節坐在馬上,不下馬,不開口,也看著二皇子。

  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這時,一邊的禮部侍郎卓飛青上前,皺眉道:「閣下是匈奴使者呼延啟」

  青年終於轉移目光,看向卓飛青:「那是我爺爺。」

  不是使者!

  「那使者呢可在後面」

  青年沒有回話,而是看向雲野,仔細打量。

  說實話,雲野繼承了匈奴血統更多一點。不滿二十歲的他,是當朝皇子中,最高的一個。魁梧的身材,堅毅的稜角,更符合匈奴人的外表。

  雲野皺眉,然後看向青年腰間的馬刀,眼睛亮了。

  他指著馬刀道:「那是你的刀?」

  青年低頭看了一眼,抽出刀身,舔了一口。

  「這是大狼王欒提柯大人賜予我的戰刃。」

  火光的映襯下,馬刀閃爍著橘紅色的光芒。

  欒提柯?那可是匈奴四狼王之一的金色黃狼,與此次出使夏朝的智慧白狼呼延啟,以及另外兩名匈奴首領,共稱為當今匈奴的四狼王。

  黃金狼王的馬刀!

  「你的刀我很喜歡。「

  雲野看了眼,把自己的佩創遞出去。

  「這是我父皇賜予我的佩劍。』

  意思不言而喻,要和這個匈奴青年換兵器。

  這絕對出乎的匈奴青年的意料之外,但很快回神,冷哼道:「你們的兵器花里胡哨。除了河西三州的陌刀,都沒什麼用。」

  佩劍懸在半空中,雲野不知道該收回來,還是該繼續保持送出去的姿勢。

  場面再次尷尬起來。

  卓飛青嘆息一聲,雖然不清楚二皇子換劍的目的,但眼下這個時間,顯然不合適。最重要的,匈奴使節不見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武統陛下還在朱雀門前等著呢!

  他再次上前道:「二殿下,還是先請使者入內覲見的好。」

  使者不在,可卓飛青依舊說使者,自然是要雲野開口問了。

  雲野深深的看了一眼這個匈奴青年,收回佩劍,冷聲道:「既然匈奴使節是你爺爺,那他人呢」

  青年沒有回答,他看向北望門,嘴角流露出不屑:「北望門北望王師又一年!你們南人真是虛偽,明明恨不得殺了我,可還要對我笑臉相迎。」

  這次包括雲野,文武百官都變了臉色。

  有些話,不說出來,哪怕是事實,也不會去當真。可有人揭開了這層窗戶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至少,跟隨雲野來的眾多文武,都是臉色鐵青。

  卓飛青再次上前:「和親一事,是你匈奴先提出來的,我大皇帝體諒天下生靈,這才應允。現在天色已經晚了,尊駕要是還不想進城,那我等只能回復陛下,說使者還未到,明日再來迎接!」

  一個禮部的官員,敢在這種場合說這樣的話,是要有膽略的。

  卓飛青是禮部侍郎,位居禮部尚書宋清芳之下。但他和兵部尚書楊廷益都是高祖天命三年的進士,同時被授予翰林院編修,沒有外放地方任職。二十多年下來,自然相互沾染了對方的習氣。別的不說,楊廷益這個兵部尚書,可能是大夏立國以來,最知書達理的了。

  反觀卓飛青,就有點武將的秉性,略顯耿直。

  而身為兵部侍郎的嚴文淵,就缺少了些許膽量豪氣。

  雲野看了嚴文淵一眼,冷哼道:「卓大人,我看這兵部侍郎應該您當才對。」

  二皇子自然沒有權力左右朝廷的人事調動,何況是六部的侍郎一職?

  但嚴文淵還是臉色緋紅,一臉尷尬。

  終於,卓飛青打破了局勢:「二殿下,先把使者迎至宮城。」

  雲野點頭,看向匈奴青年:「白狼王呢?」

  這並不是正式的稱謂,如此正式的場合說出來,自然不合適,可雲野卻說了出來。

  青年第一次認真打量雲野,忽然想到了什麼,眼中浮現一抹喜色:「你是欒提速彌姑姑的孩子?」

  欒提速彌,匈奴大單于欒提扎赫爾的妹妹,也是匈奴迄今為止,唯一嫁給中原人的匈奴皇族。

  當年大將軍北伐,飲馬瀚海而返,成為第一位踏足匈奴腹地的中原將軍!

  也是這一戰徹底打疼了匈奴人,改變了大夏朝與匈奴人的軍事力量對比。千百年馳騁漠北的匈奴人,第一次向中原皇朝低下了高貴的頭顱,獻上了匈奴公主求和。

  那個人,便是被稱之為「草原之花」的欒提速彌。

  而雲野,就是欒提速彌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聽到自己母親的名字,雲野頓時怒火衝天。

  在夏朝,他母親就是一個禁忌。

  因為身上流有一半的匈奴血液,雲野從小就不得皇室喜歡。不管是他的爺爺高祖天命皇帝,還是他的父親武統皇帝,更不要說後宮的的妃子、他的兄弟姐妹,以及文武百官了。

  或許,他們從沒有記得,武統皇帝還有一個二皇子。

  特別是八年前的天狩之變,漠北三族圍困燕然城,他更是成了眾矢之的。往日里最多是不理不睬的弟弟妹妹,卻開始對他惡語相加,甚至拳腳相向。武統皇帝從來不管。如果不是念著他身上還有一半的雲家血統,恐怕殺了他都有可能。

  那是一段悲慘的回憶,卻也是他最開心的日子,因為有一個人對他很好。

  只是,隨著天狩之變,他也不在了……

  忽然聽到母親的名字,讓雲野想起了太多,他的雙手緊握,鬆開,再緊握,最終鬆開。

  他仰起頭:「是我。」

  匈奴青年終於認真起來,他翻身下馬,朝著雲野單膝下跪,右手握拳,指背緊貼在左胸口,頭低下。

  「匈奴右骨都侯呼延羅,見過右賢王!」

  右賢王?

  雲野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瞳孔緊縮,驚怒道:「放肆!我是大夏的二皇子殿下,什麼右賢王,你什麼意思?」

  呼延羅卻抬起頭,露出燦爛的笑容。

  「您自然是南朝的二皇子,可也是我大匈奴的右賢王。」

  他站了起來。

  「匈奴使團此次南下,除了替大單于迎娶南朝的公主,也要將公主和右賢王大人一併接回草原!」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雲野,根本想不到,匈奴使節會說出這樣的話。可呼延羅似乎覺得自己的話還不夠震撼,繼續指著「北望門」三個字道:「從此刻起,這裡不叫北望門。欒提柯大人說了,匈奴是草原的狼,是翱翔的雄鷹,南朝人不過是我們圈養的牛羊。只要我們想,就可以予取予奪。所以他說了,這裡,就叫羊圈門!」

  說著,拉過雲野的手,走進了大夏帝都,長安城。

  「我現在只不過是進羊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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