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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缺糧

  每次想事情都想得盡量全面的洛白,這一次卻忘了後路。

  「該死,只顧著裝吃的了!」

  山坳中的袍澤都餓的臉色蠟黃,這才是他一心裝糧食,沒想其他的原因。

  此刻甲板上一定危機四伏,現在衝出去,不是自尋死路嗎?

  可不出去,在這裡照樣是死路一條。

  況且,他還沒燒船。

  燒船?

  看著眼前的糧食,他忽然有了主意。

  他放下口袋,解下酒壺,抓起**和短刀,小心走出去。

  艙門外,風聲還有,卻沒有腳步聲和說話聲,不知道他們還在甲板上警戒還是已經重歸黑暗。

  他輕輕開了條縫,外面依舊是燈火通明,看起來他們還在警戒。

  想到這裡,洛白索性一把打開艙門,發出「通」的一聲,站在甲板上的叛軍立刻回頭看著他。

  第一次被這麼多人看著自己光溜的身體,洛白卻毫無羞澀之感,甚至還提臀,想要展示一下自己二弟的雄姿。

  可惜溫度太低,二弟懶的和他一般見識,縮成一團,毫無起色。

  就在他還想再喊兩句緩解尷尬的時候,旗樓上的弓箭手直接出手了,一支箭直中洛白面門。

  洛白只來得及扭動身體,箭矢擦著腦袋射進了艙門框上。

  好險!

  洛白冷汗都流了出來,可他還來不及擦拭,比旗樓弓箭手慢了一步的其他弓箭手們出手了,而且還是火箭!

  只是眨眼的功夫幾十支箭矢就射了過來,饒是洛白一直緊繃神經,都沒有躲開。

  在旗樓上的弓箭手出手的瞬間,他就扭身躲到艙門一側,可還是被後續的火箭射中,右肩,右臂,右腹,右大腿、小腿,一共七支箭。

  關鍵是這些箭矢還燒著火!

  「啊!」

  洛白的慘叫聲驚天動地,連藏身在南邊的沙清,正在西邊搬運糧草的張瑞都聽到了。

  三個人都看向洛白聲音發出的方向,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然後沙清繼續潛伏,張瑞兩人繼續搬運糧草。

  亂世中,人命賤如紙。

  在戰場上能依靠的只有袍澤,可是不要忘了,現在這種情況,正是袍澤需要你的時候。

  宋北看著穩穩裝粟米的張瑞,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張瑞卻開口了。

  「有膽來這裡,早就已經當自己死了。干好自己的事情,才有時間和精力救他,快點!」

  宋北這才繼續裝東西,只是眼神飄忽著,一直看向東邊。

  沙清同樣在糾結,最終還是決定前去救人。

  「他娘的,要你聲東擊西,你就不會聲一下就跑啊?」

  洛白是想聲一下就跑的,可是他更想要糧食,要這艘船,更想給他們「擊西」創造更多的機會。

  藏身在倉門外,來不及管身上的箭矢,趕緊去關艙門,這才去看身上的箭矢,然後就傻眼了:火滅了!

  卧槽,老子以身當誘餌,就是要搞個火種燒船啊!

  你他娘的還給老子搞滅了!

  洛白氣的渾身發抖,連身上的疼痛都顧不得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點想哭,眼角流出了淚水,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氣的。

  當他鼓起勇氣,再次打開艙門的時候,外面的叛軍已經逼近到了門外。

  只是艙門打開的瞬間,叛軍下意識後腿幾步,弓箭手再次射箭,洛白直接關門。

  「想要生擒小爺,你們做夢去吧!」

  躲在艙門後面,還不忘嘲諷一下對手。

  外面還有人介面了:「那你來的目的是什麼?」

  聽到有人開口,洛白意外一下,把門再次打開。外面的人已經遠離,弓箭手擺在前方。

  這一次,兩邊都沒有廢話,都開始射箭。

  這是洛白第一次用**。

  那個精巧的小東西,竟然一下子射穿一名弓箭手的頭盔,定死在他的額頭上。

  洛白顯然驚訝於**的威力,原本在射箭瞬間就要扭動的身體,卻因為這一絲意外慢了一步,對方的箭矢卻毫無意外的射來,他的胸口插滿了箭矢!

  猶豫的瞬間,成了洛白喪命的瞬間。

  他看著胸口插滿的箭矢,有點意外:就這麼結束了?

  可深入心臟的箭矢完全不給他考量的時間,頓時向後倒去。

  就算面對如此的洛白,對方的箭矢依舊射來,沒有一點猶豫。

  對於敵人,從來不應該有丁點的僥倖,不然丟掉的,就是自己的命。

  這些南方的士卒也沒有流露出來絲毫的僥倖,對洛白下了死手。

  洛白確實沒想過自己是這麼死的,在倒下的瞬間,看到敞開的船艙門,他還用儘力氣關了一下,卻沒有機會插上門栓了。

  順著懸梯翻滑下來,洛白的意識開始模糊。

  他想到了很多,阿蘿,寒無心,洛家村的所有人,以及冠軍營里短時間相遇,卻獲得了值得一生保存的珍貴友誼。

  但不知道為什麼,最後浮現在他腦海里的,卻是寒無心帶他喝的那一場莫名其妙的酒。

  不過這些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和生命相比,這些已經無足輕重。

  胸前的箭矢阻礙他趴下來,他背靠著船艙內壁,看著距離他最近的一支火箭,努力的想要爬過去。

  那是一支射空的火箭,直接射進了船艙。更是順著懸梯,落到了船艙底部。

  「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這個想法出現在洛白的腦海里,這個瞬間,他似乎有億萬個回答。可仔細一想,似乎都不對。

  「為了吃好穿好?」

  不用想,他直接否決了。

  他吃了那麼多的苦,幾次差點命喪當場,現在更是靠著船艙內壁拼勁小命往前爬,難倒就是為了吃好穿好?

  「難不成是為了阿蘿?」

  可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完全可以躲在洛家村不出來,和阿蘿過著女人孩子熱炕頭的日子,現在這樣何苦來哉?

  「總不能是為了家國天下,蒼生百姓?」

  這也說不過去,洛白同樣不認同。

  他就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兵,殺過人,也幾次死裡逃生。有些本事,但更多的是紙上談兵,全無實戰經驗。

  這樣的他,就算有心為了家國天下、蒼生百姓,可又能發揮多少作用?在戰場上多殺幾個叛賊,難倒就能左右戰局的發展?

  一個個想法被他提起,又被他否決。

  這些此刻已毫無意義的思考卻成了他腦海中最直觀的體現。在生命的盡頭,他沒有想到阿蘿,沒有想寒無心,更沒有去想自己神秘的生父,他在想這個毫無意義的問題。

  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對啊,是什麼呢?

  他想不明白,但他的身體並沒有因為思想的沒有答案而停下,繼續向前,爬近那支火箭。

  艙門已經被人打開,叛軍小心翼翼的下來,準備「清空」船艙中的官兵。

  只是他們想不到,這裡的官兵只有一個,而且是那個他們以為已經死了的,光著身子的少年。

  洛白終究沒有想明白那個問題,但他卻把火箭抓在了手裡。

  拔出來,繼續向前側身爬去。

  目標,酒壺,稻米。

  唯一可惜的是,那裝滿了吃的的口袋沒辦法帶回去了。

  直到這一刻,他都沒有想著去恨張瑞。因為他可以選擇不做,最多就是認輸,空手回去。

  可他做了,就要承受這個結果,哪怕是自己的小命。

  他的嘴角開始流血,他爬過的地方更是留下一道尺寬血跡。可他沒有放棄,眼中只有酒壺,稻米。

  那個問題或許永遠沒有答案了,這或許是他現在唯一的遺憾。

  「阿蘿,我終究沒有完成對你的承諾。不過死在這裡,葬身河底,也沒有什麼可依戀的了。忘了我吧!」

  「寒叔叔,你再也不用逼著我學習了,哪怕你讓我學的我早已學會。只是我那神秘的父親,這一生恐怕無緣得見了。」

  「連姨,真的被你說中。花開堪折,何必要等?這家國天下,就算要守護,也不用拋開一切……我終究是愧對阿蘿。」

  這一刻,他想了很多,這或許才是他心中真正的遺憾。

  只是,沒有機會去彌補了。

  「黃河濤濤,澤被兩岸。大夏兒女,共赴國難!」

  「江水綿綿,五穀豐產。大夏兵戈,四方凱旋!」

  「問我何時歸故鄉?山之上,國有殤!」

  他忽然想起了張世器唱的這首歌,然後幻想著自己死後是不是也能成為「國殤」中的一個?

  只是他這個「國殤」,恐怕稱不上是「山之上」,最多算是「水裡面」。

  「問我何時歸故鄉?水裡面,國有殤!」

  他忽然笑了。

  遠處,慢慢騰騰的叛軍終於來到底倉,只看到那個本應該已死的少年。這才明白,之前的一切,竟然是他一人所為。

  他們慢慢散開,露出一條小道,一個身著鎧甲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

  洛白此刻精神萎靡,眼睛昏花,實在是看不清楚對方的容貌。

  「你一個人來我船上做什麼?」

  這話問完,就發現了稻米堆旁的口袋。

  「你是來偷糧食的?」

  洛白想要笑一下,可實在是沒有氣力。渾身抖動一下,直接咳了起來,大口的血泡從嘴裡面流出來。

  這口血吐出來,洛白反而清醒了一些。

  他抬頭,看著那名領頭的,臉上儘是嘲諷的笑意。

  「偷糧?這本來就是我的糧,為什麼要偷?」

  還別說,這廝回光返光時的話還說的很順滑,沒有斷斷續續。

  「你用的**,是朝廷器械司製造的騎兵武器,這你抵賴不掉。說,你們是不是缺糧草?說了,給你個痛快!」

  這傢伙對朝廷的制式武器還蠻清楚的,不過「缺糧」是什麼意思?豐裕城坐擁天下最豐饒的土地,怎麼會缺糧草?

  但這傢伙這麼問,洛白倒想成全他。

  「天下的糧食都是朝廷的,朝廷怎麼會缺糧?」

  說完,不再給對方開口詢問的機會,手中短刀砍向酒壺,清酒流了出來。

  火箭在手,渾身血污的洛白這一刻變的陰森恐怖起來。

  「與你們這些亂臣賊子死在一起,真是小爺的恥辱!」

  大火瞬間吞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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