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水鬼
走出門扉,迎面就是一片菜園。
雖然現在已經沒有蔬菜,可還有一些乾燥的莖塊,散亂的仍在一邊。
再往遠處看,就是茫茫黃河水。
這老傢伙,竟然住在黃河邊,怪不得能救他。
可能他目光繼續向東,卻發現一個怪異的地方:在距離老傢伙房子向東約一里多的地方,竟然有一座建築,看起來有一丈多高。
他立刻跑過去,竟然是豐城渠的水閘!
豐城渠竟然是從這裡開的河口,引水灌溉北岸的千里沃野。
看著寬有三丈的豐城渠,如果用它作為阻隔叛軍西進的障礙,似乎值得一試。
三丈,說寬不寬,說窄不窄,用得好,能起奇效。
轉身,他看了一眼差點要了他命的黃河水,握緊拳頭,然後決然轉身。
現在,還是要先到豐城找到徐遠浪。
他沿著豐城渠向北,很快就找到冷夏村。但此刻的冷夏村已經破敗,沒有一個人影,他們已經逃難去了。
可為什麼土老爺子不走,難不成不怕死?
這說不通啊,就算他不怕死,難倒捨得他的女兒死?
想到老爺子遠離村子居住,難不成是和村裡的人關係不好,沒有人通知他離開?
這些洛白不得而知,他穿過冷夏村,一路向西。
路過平安村的時候,他遇到了活人,一隊巡邏的豐城士卒。
他們一隊七個人,都騎著馬。披堅執銳,眼神冷漠。
說實話,還好洛白反應快,先行喊出了自己的身份,不然這些人直接會把他射城刺蝟。
巡邏的士卒將信將疑,洛白道:「不信你們把我五花大綁,只要見到徐遠浪大人,自然可以證明我的身份。」
這些人也不客氣,非常時期,非常手段,他們道了聲「得罪」,就真的把洛白五花大綁,押回豐城。
進豐城的時候,守城的將士還以為巡邏的隊伍抓回了一個活口,都喜出望外。有人還朝著洛白吐了兩口,罵道:「該死的反賊,真該千刀萬剮。」
洛白怒道:「老子是徐遠浪大人的兵,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巡邏的人也覺得事情沒查清楚,萬一真的是袍澤,就不好了。不過如果不是,就不是吐兩口那麼簡單了。
他們很快交流完,立刻有人將情況上報。
不過這個過程中,就有人反對道:「這個傢伙就算是從南城來的,也有嫌疑。徐大人他們昨天中午就到了,現在已經過去一天一夜,他這樣忽然出現,而且是從東邊,會不會是敵人俘虜,又被放回來的?」
洛白很想誇一下這位的腦子確實夠用,可問題是:「老子昨天搗毀了兩艘車船,你覺得我這樣的小命,值得兩艘車船嗎?」
眾人這才面面相覷,可說話的人顯然不想退縮:「就算你搗毀兩艘車船,可敵人又不知道,為什麼不會招降你?更何況口說無憑,誰能證明?」
洛白忽然笑了,他想起自己昨天在船上浴血奮戰,幾次在生死之間遊離,甚至最後用命做誘餌換取張大人脫險,現在卻被人如此懷疑,真是委屈的要死。
就在他要出口反駁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是袁大人,小將軍派他來辨認了。」
這袁大人,應該是袁雪怡,可這個小將軍不會是徐遠浪吧?
果然,袁雪怡下一刻就出現在洛白面前。
不等洛白打招呼,袁雪怡就指著洛白道:「這是哪裡來的野小子,也敢說自己認識徐大哥?」
這一句話算是否認了認識洛白,眾人都冷眼看著洛白,有人甚至抽出了刀。
之前反駁洛白的人立刻說道:「我就說他的話不可信,這下原形畢露了吧?」
洛白立刻變了臉色,他不知道袁雪怡為什麼否認認識他,可現實是,一旦證明他說謊,是會死人的。
「袁大人,這玩笑不要開,會死人的!」
袁雪怡卻已經轉身,吩咐他身邊的人一句,然後轉身回來,對著一直針對洛白的那個青年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似乎受寵若驚:「小人羅晉,豐城人士。」
袁雪怡滿意的點頭道:「你剛才說的很有道理,這傢伙膽敢冒充認識小將軍,一定圖謀不軌,我們一定不能放過了。」
羅晉驚喜道:「是的大人!」
這時,一名士卒提了一桶水過來,放在袁雪怡身邊。
袁雪怡指著水桶道:「你說你參加了昨天的水戰,那一定深諳水性。羅晉,給他倒桶水,看他水性如何。」
羅晉先是一愣,然後嘿嘿笑道:「是大人!」
洛白已經不生氣了,他聽著袁雪怡的話,知道袁雪怡並不想殺他。雖然不知道他這是唱的哪一出,可他還是冷笑道:「大人還真是好手段!」
話音剛落,一桶水就從頭澆下來,洛白渾身一顫,可他硬是一聲不吭,眼睛通紅的看著袁雪怡,冷聲道:「我不該在水裡面救你!」
這話說的袁雪怡心頭一震,這一刻的洛白,表現出來的殺意,讓他心驚。
但他還是冷笑道:「看起來一桶水沒讓他清醒,那就再來一桶水!」
袁雪怡說完,轉身離去。
「再給他倒一桶水,然後帶來軍帳,徐大人要見他。」
洛白再次見到徐遠浪,已經是兩刻鐘以後。
他的頭髮已經結冰,身上的衣服也有結冰的跡象。但看起來還算正常,沒有哭,也沒有笑,表情甚是輕鬆的看著徐遠浪,可惜沒有打招呼。
徐遠浪皺眉:「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然後對著身後的人喊道:「去給他換件衣服,這樣凍著,早晚要生病。」
洛白剛來就被帶走,再次回來,徐遠浪甚至準備了吃的和喝的。
稀粥和酒,肉自然少不了。
洛白站在那裡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徐遠浪已經了解了事情的經過,此刻故意支走袁雪怡,就是為了給洛白賠不是。
「你之前不是把他踢到水裡面了嗎,他這是找回面子。不過確實不像話,昨天你還救了他的,我代他向你道歉。」
說著,還真的端起了酒碗,遞給洛白。
洛白沒接,拿起酒罈,「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擦乾嘴角,問道:「徐大人,這酒是你欠我的。我現在喝了,你我兩清。」
說完,轉身離開,卻被徐遠浪一把抓住:「你要去哪裡?」
洛白道:「我本來以為這裡是打仗的地方,看起來我來錯地方了。」
甩開徐遠浪的胳膊,繼續向外走去。
徐遠浪沒有再去拉扯:「沙清呢?」
聽到這句話,洛白更是怒從心頭起:「死了!死了!你滿意了?要不是因為給你們尋找機會撤離,他們都不會死!」
徐遠浪聽他罵完,心平氣和道:「你罵完了?」
洛白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徐遠浪拍了拍手,一個人走了進來,喊道:「白老弟!」
這是……沙清的聲音!他沒死?!
洛白看著從外面走進來的沙清,一把抱住:「沙大哥,真的是你?你沒死啊?」
沙清臉色還很蒼白,顯然昨天的戰鬥讓他受了風寒。
「是你救了我。」
洛白並不清楚最後發生了什麼。
「聽駐守在碼頭上的兄弟說,是你推著我一路向北。直到靠近岸邊,呼喚了碼頭上的人注意以後,用力把木板推了出去,自己卻順流而下了。」
「他們救起我,立刻辨認了身份。等到架船救你的時候,已經不見你的蹤影了。」
沙清也是七尺高的漢子,此刻說起昨天的事情,眼睛濕潤。
「兄弟,大恩不言謝,以後就是生死兄弟了。」
洛白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此刻兩人大難不死,都高興萬分。
徐遠浪適時端了兩碗酒上前:「生死交情,算我一個。」
正準備和沙清碰碗的洛白,聽到這句話,立刻冷笑道:「大人千萬別這麼說,我們的命不值錢,萬一哪天戰死沙場,恐怕大人還要提心弔膽今天這個『生死交情』的吧?」
沙清苦笑道:「老弟,你誤會徐大人了。」
洛白冷哼一聲,一飲而下。
徐遠浪知道,想要去除洛白的氣憤,不說實話是不行了。
「我知道你為什麼生我的氣。」
洛白不應。
「你想的不錯,袁雪怡敢那麼對你,確實是我攛掇的。」
這傢伙臉皮真他娘的厚,這種事都敢承認,而且全無愧疚?
老子昨天白救你了!
「但這個事情不僅是我,連沙大哥也知道。」
沙清也知道?什麼意思?
直到這個時候,洛白才發現今天這場聚會似乎不正常。
「小白,具體的事情我沒辦法告訴你,你只要知道,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豐裕城。現在北城局勢波詭雲譎,連我也看不清楚,所以才出此下策。」
雖然徐遠浪解釋了,可洛白反而更糊塗了。
沙清見他不甚明了,就提了一句:「昨天行動的時間是張大人臨時定的,可我們依舊遇敵,只能說明行動早就被知悉,人家在河心等我們多時了。」
洛白立刻明白沙清的意思,緊急道:「有奸……」
他話沒說完,就被沙清捂住嘴巴,然後點頭道:「你知道就好。現在北城敵我不明,我們就配合徐大人演戲,讓他們以為圍在大人身邊的人不和,看看他們的下一步打算。」
洛白總算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他苦笑道:「你們的打算我明白,可咱倆是可有可無的小兵,怎麼可能被那個人注意到?」
能把如此重要的行軍情報送出去,姦細的級別一定很高。那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注意到他們這些小角色?
誰知沙清神秘的笑道:「昨天咱們損毀了五艘船,你知道軍中怎麼稱呼我們的嗎?水鬼!」
水鬼?
這名字怎麼那麼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