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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國書

  水裡面的事情,洛白說了不算,沙清說了也不算。

  「他衣服蓋在木板上,手扶著木板,繼續前進。」

  換氣的事情他沒說,也不用說。

  十五里,按照兩人現在的情況,洛白或許還能堅持,可沙清呢?

  洛白沒敢問,或許是覺得現在這種情況,問了也沒用。

  可他不問,沙清卻問了:「一會頂不住了說話,老子有酒!」

  感情你有貨啊?害我瞎擔心。

  洛白真想咬他兩口。

  一路上風平浪靜,就是冷得很。

  一壺酒,兩人將就著喝了三四次才喝完。

  沒有遇到敵船,甚至於連自家的船隻都沒碰到。江面上一覽無餘,什麼都沒有。

  「大人,我們接下來做什麼?」

  「先活著回去再說。」

  這一路,兩個人確實謹小慎微。可他們高看了敵人的敏感程度,並沒有在戰場附近搜尋游弋。

  或許有,但他們來的時候,已經結束了。

  他們唯一的敵人,就是冰冷的河水。

  一壺酒不足以支撐兩人游到對岸,哪怕有一塊木板也不行。

  他們兩個在遊了五里之後,就覺得渾身陰寒,手腳僵直,划不動水了。

  「小子,你要是堅持不下去,就喊我的名字,我會拉你一把的。」

  聽著沙清疲憊的話,洛白覺得他更像是在向自己求救。

  「我若堅持不下去,拉我一把。」

  時間一點點過去,沙清終於堅持不住。

  他不再隱藏自己,露著上半身。左臂抱著木板,右臂划水。

  太陽已經升氣,順河風也慢慢起來。

  沙清像是一隻渴望活命的落水之人,拼盡了最後的力氣,然後停了下來。

  他趴在木板上,沒了聲息。

  洛白嚇壞了,趕緊過去。

  口鼻還有氣,卻十分微弱。

  這可不是好情況。

  將兩個人的木板合在一起,讓沙清上半身趴在上面,他推著木板,向北岸游去。

  十里的距離,洛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還沒到岸邊,他的意識就已經模糊。強拼著最後的一意志,他帶著沙清回到了南岸。

  他只記得,當他遠遠看到北岸有人的時候,他揚起了手,大聲呼喊著:「救命……」

  然後,就昏迷了。

  夢中,他彷彿回到了洛家村。

  在家裡,阿蘿給做做了許多好吃的,還準備了溫好的的酒。

  寒無心也在家,他親手倒酒,遞給洛白:「小子,做的不錯。不過,沙場事,昨日事,明天還要經歷。」

  洛白囂張的端起酒水道:「昨日沒死在沙場,明日也不會!」

  未了,還喊了聲「好酒」!

  這一聲叫喊,卻把照顧他的人嚇到了。

  那是個穿著麻衣棉布的十四五歲的少女,直接跑了出去,口不擇言的喊道:「爹!爹!那個小流氓醒了!」

  洛白渾然不知道,在水裡清潔溜溜的他,現在真的成了流氓。

  直到睡夢中有人給他喂薑湯,他才輕咳,把水噴了出來。

  人醒了,看著眼前那張凍的紅暈的臉,他一把抓住這張臉的主人的手,喊道:「阿蘿,你做的飯真好吃……」

  少女嚇的直接撒了薑湯,沖了出去:「爹爹,小流氓抓我的手!」

  被一整碗熱燙的薑湯撒了一臉,洛白真的醒了。

  好在沒有燙傷,他很快冷靜下來。

  看著這一間破舊的房舍,洛白疑惑:這是哪裡?

  一張椅子,一張簡易的床頭櫃。

  沒有銅鏡,沒有胭脂粉末,只有一把掉了齒的木梳子,而且還有些油黑。

  簡單的陳設,依舊擋不住這是女子閨房的事實。聯想到之前的那一聲驚叫,洛白也是一身冷汗。

  趕緊下床,卻發現自己竟然穿了衣服,而且還大了好幾號。

  這顯然是大人的衣服。

  看著衣服上的補丁,再看看屋裡的陳設,洛白似乎明白自己是在哪裡了。

  他被救了,被黃河對岸的農民救了。

  推開門,洛白走了出去,就來到客廳。

  說是客廳,依舊的簡陋。

  不說已經壞了一條腿的桌子,就說那兩扇應該糊著窗戶紙的窗戶,此刻都發出「嗚嗚」的聲響,足以證明這家確實窮苦。

  想到阿蘿,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榆林?

  「那裡比豐裕城更在北邊,會不會更冷?」

  洛白這個擔心,完全沒有必要。

  榆林縣醫館。

  本來說的是待到大軍撤離就隨大軍離開,可參加秋獮的大軍早就已經撤離,阿蘿還在榆林草場給傷員們療傷。

  現在北原戰事危急,輕傷的士卒經過簡單包紮,已經重新回到戰場上了。

  用他們自己的話說就是:屍體滿城郭,少我矮半尺。

  他們已經決定用生命鑄就北原的堅固城防,哪怕戰死沙場,也無所畏懼。

  但這次匈奴騎兵來的蹊蹺,毫無預兆。但他們攻勢猛烈,和以往的作戰風格不同,倒是和夏朝未建立以前的作戰風格相似。

  匈奴騎兵足有十萬之多,如果不是憑藉著北原城城高牆厚,器械糧草充足,以及戰士作戰勇猛,北原城早就城破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兩天,北原城的戰事忽然停了下來。

  匈奴人依舊圍城,卻沒有再強行進攻。

  就在京城決定派遣援軍支援豐裕城的第三天,匈奴竟然派遣使者入城,要面見夏朝皇帝,談一談戰事。

  直到這一刻,北原城守將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當他讀完匈奴國書之後,特別是看到落款的匈奴大單于名字的時候,直接嚇的渾身冷汗直冒。

  茲事體大,他也不敢有一絲耽誤,立刻飛鴿傳手,向朝廷稟報。

  一同送去了,還有匈奴的國書。

  大夏朝皇帝:

  匈奴一族歷來逐草而居,狩獵而生,久居漠北草原不知多久。但天意難測,若此年水草豐碩,則兩國相安無事。若彼年乾旱少雨,牲畜死傷慘重,則不得已南下狩獵,所過邊關,不過是搜集一些牲畜糧食鹽茶,補給自身,不至於滅族罷了。匈奴一向熱愛和平,曾向前大皇帝商議和親一事,可惜前皇帝陛下拒絕大匈奴好意,更是派軍討伐,這才挑起兩國爭端。現在兩國戰事已有三十年,邊境連年戰火,受苦的是兩國百姓。值此之際,再次商議和親一事,以保兩國萬年和平,百姓安樂。

  大匈奴單于:欒提柯

  當這一封國書交到武統皇帝手中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晚上。

  羽林衛連夜到朝廷大員的府邸,召喚所有的朝臣,連夜上朝。

  這是一場註定沒有結果的商議,畢竟眼下的局勢,真的不比三十年前。雖然三十年前也是南方戰亂未平,可總歸是大勢已定。

  就像戶部尚書楊升所說的那樣:「現在叛賊勢大,南方不僅未定,反而將戰火向北蔓延,有席捲黃河,禍亂天下的趨勢。在這時候,朝廷並不宜兩線作戰。」

  文臣說的有道理,但「文死諫武死戰」,面對已經打臉的匈奴,朝廷中的武將們還是顯露出慷慨激昂的一面,都叩頭請戰。

  「三十年前匈奴勢大,兵臨長安,我們尚且一戰平定,何況與現在?陛下,朝廷不能失了先帝銳氣啊!」

  雲碩端坐在龍椅上,面無表情,似乎不在意下面的討論,直到一人出列。

  「陛下,現在京城能調集的大軍只剩下禁軍和羽林衛。之前為了支援豐裕城,已經從禁軍中抽調兩萬人。現在再行抽調,就會造成京師衛戍空虛。如果此時出現什麼變故,我們承擔不起這個結果。」

  作為身在朝廷唯一的上將軍,連崇光的話是有分量的,只是這個分量,卻出乎太多人的意外。

  他這個當今朝堂上的武將之首,竟然也不同意兩線作戰,甚至不同意派兵支援!

  難不成他也同意和談?

  連崇光的話不僅讓武將意外,連文臣都意外的看著他。

  發表完言論,連崇光用一句話作結:「諸位大臣與其在這裡討論是增兵還是何談,不如想一個問題:我們還有兵可派嗎?」

  這是擺在朝廷眼前的一件大事。

  「朝廷現在的兵力如何,我想諸位也很清楚。能抽調兩萬禁軍,那已經是冒著京城出事的風險了。要是再抽調兵力,京城空虛,一旦叛賊趁機入侵,那我們該怎麼辦?」

  朝廷上安靜了,不管文臣還是武將都在考慮兵力這個問題。

  「霍蔭附議!」

  就在眾人還在思考的時候,站在靠後位置的一個中年人出列,同意了連崇光的意見。

  眾人看著決世伯霍家現在的掌門人霍蔭,不知道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開口。

  可兩家關係一般,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開口相應呢?

  就在眾人暗中思索的時候,雲碩開口了:「那就議一議連將軍的話。」

  直到這個時候,大臣們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雲碩早已經有了決斷。

  怪不得作為武將之首的連崇光會一反常態的議和,恐怕皇帝早就在私下和他說過了。

  他現在說的話,與其說是他自己的意思,不如說是雲碩的意思。

  明白這個道理,朝議很快通過,準備議和。

  當朝廷的詔令送到北原城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

  北原城守將看著朝廷的國書,一時呆立無語,然後跪在地上痛苦道:「陛下,臣等有罪啊!」

  眾王之王大匈奴單于:

  夏以兵馬得天下,也因兵馬而失天下。三十年葬送百萬雄兵,朝廷之過也。幸得大單于體諒,為兩國邊境萬民為念,力圖兩國和平友好,夏君臣不勝感激涕零。煩請大單于派遣使臣來朝,商議國事。尊使臣蒞臨之日,夏朝臣必出城迎接,以示和談誠意。

  落款沒有「大夏皇帝」字樣,只有一方玉璽,以及「雲碩」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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