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誘餌
等到洛白落進水中,他才想到,這衣服根本沒用啊?
有誰在水裡面穿衣服呢?
他苦笑一聲,他衣服全扔了,開始尋找徐遠浪。
至於身後的這艘船,他已經顧不上了。
不過隨著這艘船的著火冒煙,等於在叛軍的包圍中撕開了一個口子。可惜的是這個口子太小,而且撕的也不是地方。
如果他能在北邊的包圍圈上撕開一個口子,或許還能讓張狩離開。但在東邊撕開口子,意義不大——除非張狩準備原路返回!
可張狩顯然不是一個隨意放棄決斷的人,不然在遇敵的瞬間,他就下令返航了。
他現在躲在煙霧中,就是在等待時機。
但他在等什麼呢?
洛白看了一眼眼前煙霧籠罩的區域,想不明白張狩在做什麼。
但他很快放棄,畢竟徐遠浪更重要。
隨著車船上火勢的加大,甲板上的弓箭手終於無暇顧及洛白,洛白可以安心的尋找徐遠浪。
「徐大人?!」
沒找到,他喊了一聲。
可這一聲在廝殺聲遍布的江面上,顯得那麼無力渺小,沒有引起任何人的回應。
洛白的心沉了下去。
這世間,或許最不值錢就是人命了。
歡天喜地的來,悄無聲息的去。
「徐大人!」
他再次喊了一聲,依舊沒人回應。洛白擦乾淚水,準備離開。
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徐遠浪雖然不在了,但任務還要繼續。
可他剛要遊走,水下卻有什麼東西一把抓住他,把他往水下拉。
洛白渾身一顫,立刻掙紮起來,雙腳不斷踢踹。
可水下的力道很大,他掙脫不開。
眼看就要被拖下水,洛白索性潛下去,和對方撕扯。
可拉住對方的瞬間才發現,竟然是徐遠浪——這傢伙還沒死!
洛白趕緊把他拉出來,這傢伙開始吐水。
捯飭了半天,他才虛弱道:「你想把老子踹死啊?」
洛白激動的都快哭了,一把抱住徐遠浪:「大人,你還活著啊!」
大難不死,徐遠浪也覺得慶幸。
但他吃力的推開洛白道:「趕緊去找北邊,張大人可能要去北城。」
這一點洛白早就想到了。
兩人看了一眼身後已經燃燒起來的車船,向北邊游去。
「小子,你救我幾次了?」
洛白扯著徐遠浪向前:「反正你一頓酒還不回來。」
徐遠浪勉強笑道:「那我就多請幾次。」
說完又覺得不對,補充道:「有我喝的酒,就有你一口。」
洛白卻綳著臉道:「我還要吃肉!」
徐遠浪一愣,兩人大笑起來。
進入煙霧之中,洛白顯然放鬆起來。
「大人,一會碰到咱們的船,你先去休息一下。」
徐遠浪搖頭道:「張大人不出去,我們就沒臉或者在這裡。」
直到這會,洛白才想到一個問題:「大人,豐裕城的守將不是徐威大人,這位張大人是誰?」
在榆林草場的時候,申明書就說過豐裕城守將是徐威,現在看起來似乎不是這麼回事。
徐遠浪沉默了,似乎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洛白沒有再問,抱著他繼續向前。
濃煙中,嘶喊聲不斷,洛白也不知道張狩的位置。但他知道方向,不會迷失在煙霧之中。
「咳咳咳……」
濃煙確實確實嗆人,一路上兩人不停地輕咳。
「我們現在在哪裡?」
徐遠浪終於問了出來。
「如果我預料的不錯,咱們馬上就可以衝出煙霧煙霧區了。」
「這麼快?
他還真的沒有預料到,感覺只是一瞬,怎麼就要衝出去了?
「如果不帶著你,我已經衝出去了。」
徐遠浪笑道:「那你為什麼還要救我?」
洛白不答反問:「那你為什麼不逃走非要救張大人?」
「哪有主帥戰死下屬還活著的道理……」
他沒說完,立刻明白洛白的意思。
「那不就是了?你至少是我的主帥,哪有你死了,我還活著的道理?」
徐遠浪鼻子一酸,呢喃道:「上百個兄弟跟著我出來,現在只有我們兩個,我有罪啊……」
二十多歲的人,竟然哭了起來。
洛白這才想起來,他們出來的時候可不是就他們三個的。
「剩下的人呢?」
「四個小隊,其他三個我不清楚,但是我們這個小隊,死的死,散的散。」
怎麼會這樣?
「你是第一個登船的,後面的人為了追上你都拚命的追,卻被後面的船追上……」
後面的不說洛白也能猜到幾分。
「袁雪怡水性不好,眼看就要船撞上,有人把他拉到一邊,自己死了。」
這次真的不用說了。
洛白嘆息道:「這該死的戰爭!」
接下來兩人都沉默著,直到聽到有人在打鬥,這才停下。
不用言語交流,徐遠浪只是拍了下洛白的後背,洛白就遊了過去。
聽聲音,像是在五丈之外。
不知道是敵是友?
直到近了,才勉強看出來,這是一艘車船。
是敵人!
兩人對視一眼,準備默默離開。
現在的事情,已經不是損毀一艘船能解決的了。
就這兩人準備繞過去的時候,卻聽到一聲熟悉的喊聲:「快把船搶下來!」
竟然是袁雪怡的聲音,他在船上!
這傢伙不是去找張大人去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察到了不對。
徐遠浪道:「過去!」
他倒不是懷疑袁雪怡,只是覺得有些不對。
洛白游過去,這才發現,船已經停下來,甲板上還有刀劍劈砍的聲響。
「時間緊迫,你不用管我,上去看看怎麼回事。」
洛白點頭。
將徐遠浪放下,他攀援上去。
甲板上到處是屍體,有穿衣服的,有沒穿衣服的。
洛白不認識他們,但知道這些沒穿衣服的,絕對是自己人。
看著他們全身血污,他有點傷感不已。
都是爹娘生的孩子,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雖然是第一次共事,再見卻是生死兩難。
洛白想要給他們裹上衣服,卻被旗樓上的聲音打斷:「是你小子?」
洛白抬頭,發現袁雪怡已經船上敵軍的衣服,坐在旗樓上了。
「袁大人,您怎麼在這裡?」
忽然又覺得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他打斷準備回答的袁雪怡道:「這船……」
袁雪怡大笑道:「老子俘獲的,怎麼樣,厲害吧?」
洛白沒有回答,直接跳下船,把袁雪怡看傻了:「你幹啥?」
但他很快明白過來,洛白這小子把徐遠浪給攙扶著帶了上來。然後不管死人活人的衣服,扒下來一件,給他穿上。
然後自己才找了件衣服。
袁雪怡也趁機給他們遞過來兩壺酒:「戰利品。」
有衣服禦寒,外加一壺酒,徐遠浪的臉色好了點,這才問起眼前的情況。
袁雪怡道:「我也是被他們救下來的。」
原來,袁雪怡離開之後,也是心裡火燎的往張狩那裡趕,趕巧碰到了分開鑿船的袍澤。
「他們運氣很好,碰得到那條船一路向西,直接衝進了煙霧之中,他們就趁機下手了。我恰巧路過,認出了他們,就臨時改變計劃,不鑿沉船,改為俘獲。」
豐裕城的都是小船,眼前這種船,正是他們欠缺的。
「這次乾的不錯。」
徐遠浪明白來龍去脈,讚賞了袁雪怡一句。
「傷亡如何?敵軍的傷亡呢?」
袁雪怡一臉尷尬道:「還沒來得及統計。」
這時船艙中有人走出來,那是一個中年人,一臉的血污,胳膊、胸前和左肋都上傷痕。
他提著一把長刀,光著身子,走了過來。
「徐大人!」
徐遠浪點頭道:「沙大哥,下面情況怎麼樣?」
說話間,洛白很有眼色的遞過去一套衣服。
姓沙的男子接過,道了聲謝,穿了起來。
「我們是兩隊人過來的,陣亡了三十多個,現在船上還有十幾個,都有傷。敵軍還有幾十個,不過看樣子都是硬拉上來的平民,沒有威脅。」
徐遠浪點頭,低頭沉思。
洛白這才觀察起這個沙姓男子。
他現在全身是血,也看不出來長相好壞,但是一雙眼睛非常明朗,讓洛白記憶猶新。
再就是他手裡拿著的刀,明顯不同於叛軍其他用的刀,更長,更鋒銳。
觀察完,洛白站在一旁不動了。
終於,徐遠浪回神了:「那他們能推動這艘船嗎?」
男子終於笑了:「他們本來就是這艘船的水手。」
他頓了下,繼續道:「我已經讓他們推船了。」
話音剛落,船就動了。
徐遠浪終於露出了喜悅的神情。
「現在尋找張大人,找到了,咱們乘船一起走。」
眾人也都輕鬆起來,戰鬥到了這一刻,他們才找到一絲成功突圍的可能。
「現在搜集武器,一會用得上。」
袁雪怡,洛白和沙姓男子點頭離開,卻被徐遠**住:「白洛,你留下。」
洛白一愣,還是站住了。
「你身上的傷要緊嗎?」
就為這個把他留下的?洛白有點意外。
不過話說回來,他的肩頭,小腿和後背都中箭了,卻都沒有痛楚,而且並不影響行動,似乎完好無損。
但他的肩頭明明有傷痕,在水裡面的時候,還滲出來血絲。
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還好。」
他只能這樣回答。
「真的沒事?」
洛白這才意識到徐遠浪把他留下來,應該不是為了簡單的關心他的傷勢。
「大人,您有事就吩咐。」
臨到頭,徐遠浪又猶豫了。
洛白站在一邊,等著他開口。
徐遠浪終於下定決心:「我確實有個事情。」
洛白沒有說話。
能讓徐遠浪如此猶豫的事情,恐怕不會容易。
「我們現在有船了,我準備用這條船帶張大人離開。」
洛白點頭。
這個可以預想得到,但他相信,徐遠浪還有后話要說。
「我希望你和沙清大哥留下,等大船北去的時候,駕小船駛向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