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下水
第一次執行任務,都會忐忑不安。
洛白也不例外,激動的渾身發抖。
可看在徐遠浪眼中,卻像是一種害怕,畢竟這傢伙的兩條腿在打顫。
「站住!」
眾人都停下來,看著徐遠浪。
徐遠浪伸手指著洛白道:「你要是害怕,可以留下!」
洛白立刻搖頭,想要說什麼,可徐遠浪已經轉身:「我要你們下水,就是要訓練你們水下作戰的能力。你這個樣子,不是給敵人送戰功的嗎?」
洛白已經記不清楚這是第幾次聽到這句話了,難道他生來就是人送戰功的嗎?
他放鬆身體,直勾勾的看著徐遠浪:「戰士是直面死亡的!」
這話絕對不是洛白這樣的人能說出口的,徐遠浪停了下來。
背對著洛白,眼神微微一動,揮手讓他離去。
確定要出發了,洛白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正在趕來的那「五千名袍澤」。
他們身著棉質兵衣,手持長刀,肩挎長弓,整齊劃一的站在碼頭邊,等待登船。
縱然寒風呼嘯,可他們不減雄壯本色,依舊殺氣騰騰。
這就是浴血奮戰過的戰士應該有的精氣神嗎?
洛白第一次近距離看到如此威武的場景,心生神往。但很快回神,隨著大軍上船,手持船槳,準備渡河。
豐裕城沒有大船,甚至於整個大夏朝北方都鮮有大船,畢竟用不上。
樓船車船,只屬於南方戰場。
渡河用的船有三丈長,六尺寬,一次可以載重二十人,需要四個人手搖划槳。
洛白被排在了其中一隻船上,不妙的是,袁雪怡也在上面。
見洛白上來,這傢伙還凶神惡煞道:「小子,你可要划的快點,不要耽誤軍情,不然我斬了你!」
洛白倒是無所謂的聳聳肩,既然你不待見我,我何必熱臉貼你的冷屁股?
碼頭上,大軍已經準備好。
自始至終,張狩都站在碼頭邊上沒有動。
徐威沒有來,一群部將守在張狩的身邊,等待著給他送行。
包括徐遠浪。
直到這一刻,徐遠浪都覺得大軍現在轉戰北城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張大人,船隻已經準備妥當,是否現在過河?」
張狩看著寒霧蒸騰的河面,又看看身後的眾人,笑道:「侄兒,等我走了,你就好好輔佐你父親,守住南城,明白嗎?」
徐遠浪苦笑道:「大人,堅守南城我義不容辭。可如果叛賊剛好今天進攻,那怎麼辦?」
張狩自然聽出來徐遠浪規勸的意思,可正因為聽出來了,他反而怒道:「徐朗將,我只對豐裕城負責,不是只對南城負責。難不成我在南城就在,我一離開,南城就丟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隻能是你們無能!」
一席話說的徐遠浪面紅耳赤,無言以對。
田榮秀幾人看到他被罵,挺身而出道:「張大人,南城守軍不過一萬多人,你一下子把一半精兵帶走。如果南城失守,到底是誰的錯?」
張狩回頭,看著他準備帶到北城駐守的幾位偏將、朗將,眼中露出精光。
「你們對我的軍令有意見?」
田榮秀似乎也覺得之前的語氣有問題,抱拳道:「末將不敢!」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什麼時候我大夏朝的將士開始學會質疑軍令了?」
說到這裡,張狩拔出長劍,怒道:「你們想幹什麼?造反?」
現場忽然安靜了,包括徐遠浪在內,所有人都沒想到張狩會有如此大的反應,甚至連「造反」這個詞都用上了。
這是一場註定會爆發的衝突,哪怕隔得很遠,洛白都能聽到幾人的爭吵。
眼看著就要出發,忽然出現這一幕,洛白也是目瞪口呆起來。
他傻乎乎的看向袁雪怡道:「這真是去打仗?還能這樣?」
袁雪怡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可這些不歸他管。或者說,他也管不了。
但眼前這個多事的小傢伙,他還是能管一下的:「關你什麼事?老實呆著!」
岸上很快的事情很快處理完,或許沒處理完,反正沒了下文。
洛白雖然不明白他們為什麼爭吵,但看得出來,整個豐裕城守城軍隊的上層,似乎存在的問題。
或者說,有矛盾。
洛白微微皺眉,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徐遠浪終於放棄了勸說,跳到了最近的那隻船上:「做好準備,大軍登船。」
晨光曦微中,大軍依次登船。
張狩乘坐的,正是徐遠浪的那一隻。
「開船!」
眾人搖動檣櫓,船隻緩緩向前,眨眼間就消失在河霧之中。
洛白並不懂如何划槳,以至於和袁雪怡三人的頻次出現誤差,造成航船方向不穩,速度也慢了下來,被後面的船隻追了上來。
船上坐著的都是守護豐裕城的老兵,都知道怎麼划船,稍一感覺,就知道問題出現在那裡。
袁雪怡怒道:「你不會划船他娘的怎麼不早說?耽誤了行動十顆腦袋都不夠大人砍的!」
這麼冷的天氣,洛白卻著急的一頭大汗:「對不住,第一次划船。」
其實是第二次了,昨天晚上他也劃了一次,還把徐遠浪給撞了一下。
船上的人頓時一個個殺氣騰騰,看著洛白的眼神越發不善。
洛白立刻意識到不對,還想再去解釋,袁雪怡冷聲道:「小子,你明知不會划水,還非要和我們一起執行任務,是不是故意耽誤軍情,想要拉著我們陪葬?」
這都哪跟哪啊?
洛白一臉懵逼的看著袁雪怡,完全弄不明白這傢伙的腦子裡面都裝的泥水嗎?怎麼會有這樣的邏輯?
可當他看到其餘人相似的目光時,終於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搶在別人問罪前開口:「我是新來的,確實不懂,請大人教我!」
洛白很清楚自己的實力,現在要是還嘴硬,袁雪怡可能把他直接扔下去。
示敵以弱,這也是《山光手記》中的策略。
能屈能伸,這才是大丈夫。
袁雪怡沒想到洛白這麼快就認輸低頭,畢竟之前在碼頭上,這傢伙可是一腳把他踢進了河裡面。
但他沒有想太多,現在還在行船,不是收拾人的時候。
袁雪怡壓下火氣,沉聲道:「小子,划船講求一致性。如果力量不能用一處,那就划不快,也划不遠。學著點!」
洛白聽得仔細,更是用心觀察其他人的姿勢,初步明白了划船的要領,有模有樣的學了起來。
船身慢慢穩固,不再偏離航向。
船上的人壓下了對洛白的敵意,航行繼續。
洛白算是慢慢放心,可他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一場行動,恐怕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不過想著周圍有幾千人的大軍,這才微微放心。
心中想著,看著周圍的霧氣,聽著划槳的聲響,他安靜下來。
隨著時間的流逝,天空已經散發出光亮,他們已經來到河心。
太陽出來,溫度漸漸升起來,似乎沒有剛才那麼冷了。
忽然一陣鳥叫傳來,袁雪怡應聲停止划槳。
其餘兩人似乎也明白這叫聲的意思,也停了下來。
洛白又劃了兩下,這才被身邊的人拉住:「不要出聲!」
他意外抬頭,看著靜悄悄的四周。不知何時,除了他,船上剩下的二十三人都手執武器,一副馬上戰鬥的樣子。
「什麼情況?」
洛白徹底蒙了。
但沒人給他解釋,他只能小心的拿起給他配備的武器——一把砍刀——握在手裡,裝裝樣子。
清晨的河心,水面非常安靜。
洛白曾聽寒無心這個一點都不風雅的傢伙說過,「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他說,你剛經歷一場廝殺,躺在地上,會覺得天地之間一片安靜。在戰場上,哪怕廝殺聲衝破天際,對你而言,也如同風一樣輕微無聲。
這一刻,他似乎聽不到水聲。
直到一聲急促的鳥鳴響起,眾人都變了臉色。
袁雪怡顧不上保持安靜,朝著洛白輕喝道:「加快速度划!」
出事了!
洛白默然無語,加快划槳的速度。
昏暗的晨光中,他們的速度伴隨著鳥鳴聲的快慢而快慢,直到鳥鳴聲忽然變得凄厲,船隊再次停下來。
袁雪怡難得渾身顫抖,感情這傢伙也緊張!
洛白嘴角微微一彎。
但他很快發現,自己的想法是多麼的愚蠢。
河心水面上,模模糊糊的,竟然有十幾艘巨船駛來!
只是瞬間,洛白就明白這是:車船!
這是叛軍的船!
可這裡怎麼會有叛軍的船?
洛白來不及多想,遠處已經傳來來鳥鳴,但這一次卻清脆無比。
袁雪怡頓時露出驚詫的目光,呢喃道:「下水怎麼可能?」
是下水沒錯,畢竟能聽懂這些「暗語」的,不只袁雪怡一個人。
只見他們三個人已經開始脫衣服了。
看見洛白無動於衷,袁雪怡餘光一閃,冷哼道:「怎麼,還要我幫你脫?」
洛白可沒有被男人脫衣服的習慣!
他打了個冷顫,也開始脫衣服。
「下水做什麼?」
袁雪怡不說話,他臉色慘白,脫衣服都開始不利索。顯然對於下水有些畏懼。
不過就算畏懼,他都在緩緩脫衣準備下水,可見這次是非下不可了。
洛白也脫開衣服,露出了掛著傷痕的胸口,但現在沒人關心這個。
「小子,別怪我沒提醒你,帶好武器!」
洛白看著腳邊的砍刀,一臉懵逼道:「這玩意能幹啥?」
「一會你就知道了!」
這些傢伙絕對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他,難道是因為那些賊船?
他看了一眼遠處的十幾艘車船,以及上面隨風飄蕩的「周」字大旗,難道是周炎?
就在洛白失神的瞬間,袁雪怡終於下定決定,深呼一口氣,說了聲「下水」,就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