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大將軍
洛白要找的人,是申明書。
上次他去過,知道他的帳篷。
洛白來的的時候,申明書正準備睡覺。可聽到外面的奔跑聲,立刻坐了起來,手執短刀,看向帳篷口。
洛白一把掀開帳篷,看到申明書,直接開口道:「你什麼時候去豐裕城?我和你一起去!」
申明書立刻反應過來,沉聲道:「你得到什麼消息了?」
洛白坐到他的床上,一字一頓道:「他們正在集合渡江!」
申明書手中的刀都掉了。
「你的猜測成真了?」
洛白急道:「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關鍵是趕緊去豐裕城。」
申明書已經冷靜下來。
「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說,那麼朝廷肯定做出來了應對,事情還沒到火燒眉毛的地步。」
話雖如此,可洛白顯然沒有那麼樂觀。
「申大人,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他們冬天渡江的可能性極小,是吧?」
申明書以為洛白是要諷刺他預測錯誤,臉色難看道:「看起來是我預估錯了。」
誰知洛白直接說道:「那朝廷如你這樣想的又有多少人?我現在擔心的是他們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些,倉促應對,有幾分勝算?」
申明書終於嚴肅起來。
據他所知,在征南軍王將軍戰敗身死之後,朝廷就已經把對敵的戰略定了下來:等到來年再行動!
也就是說,明年開春以前,朝廷的一切軍事行動,都是收縮防禦。
「朝廷裡面,絕大多數的人,都不相信他們會在冬季發動攻勢!」
「是不相信,還是不願意相信?」
洛白已經不想和申明書爭論這個問題了,他打斷申明書的話,沉聲道:「申大人,現在情況有變,就算還按照既定的戰略行動,也要修改具體的作戰計劃。」
聽著洛白如此嫻熟的運用軍事用語,申明書有種錯覺,對於這場戰爭,洛白似乎早有預料,甚至已經想過對策。
但這怎麼可能?
他才十六歲啊,就算是從小有人帶著學習,可沒有接觸過真實的戰爭,又怎麼能夠想得出可行的對策?
申明書收斂情緒,沉聲道:「你想說什麼?」
洛白卻閉上眼睛,皺著眉頭似乎在想著什麼。
「你在想什麼?」
終於,幾個呼吸后,申明書還是等不及了,開口問了出來。
「你還記得到了這裡之後,第一次聽課?」
申明書自然記得,難不成他們在那堂課上,講過這個?
「我看到了我朝中原大地的沙盤!」
沙盤?
申明書皺眉,這裡是軍事重地,有沙盤不奇怪。可這樣的東西,怎麼會在讓他們看到,而且看樣子,是任無雙故意為之。
但不管怎樣,沙盤怎麼了?
洛白道:「當時先生讓我們看一下沙盤,並且給我們講了豐裕城的情況,最後他讓我們做一次推演。可惜推演還沒有開始,就有人進來,破壞了那堂課。」
申明書沒問是誰,現在不是追究這個事情的時候。
「然後呢?既然沒有推演,那你現在怎麼有想法了?」
「因為要我們自己推演,我仔細的看了地圖。然後發現了兩條路。」
申明書沒有說話,因為這小子已經說到了關鍵地方。
「一條水路,一條陸路。」
「如果我是這支軍隊的將領,明知道渡河艱難,而且有很大風險,那為什麼不繞過這一點?乘坐大船,沿海岸線,直插黃河入海口,逆流而上,進攻豐裕城!」
如果說,這個想法是一個將領說出來,申明書或許還能接受,可偏偏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申明書沒有驚訝太久,腦中浮現出帝國圖紙,刻畫出這些地方所有位置,然後模擬一下這個行動的可能性。
如果這個行動想要付諸行動,自然需要足夠的船隻。這些隊伍南方的軍隊來說但沒有問題。
可是,就算船隻和士兵都沒有問題,但如何保證黃河沒有結冰!
現在已經是入冬,黃河又不是不凍河,隨時可能結冰。一旦結冰,他們就無法通過內河航運來到豐裕城。那麼,這一條路,就不成立。
「現在集合,等到北上黃河河口,怎麼也要十天半個月。你說,再過十天半個月,內河會結冰嗎?」
「不會!」
洛白信誓旦旦的回答,讓申明書有點不敢置信。
「你怎麼如此肯定?」
「上次我們去洛家村的時候,風凌海大人就說江南的大軍不會在冬天發動進攻。這足以說明,那個時候他們已經在南岸了。可他們明明可以在那個時候發動進攻卻按兵不動,現在不適合進攻卻擺出一副要渡河的架勢,你覺得這正常嗎?」
聲東擊西!
不得不說,洛白說的很有道理。
「那依你之見,他們這次是必走水路嗎?」
「不!」
洛白再次否認。
「還有一條路。」
「哪裡?」
「淮安!」
淮安,那是淮水之尾,
如果從淮安出發,可以避開淮水天險,直插豐裕城!
洛白沒有解釋如何進軍,只要說出這個地方,依申明書的智商,自然明白這個地方的意義。
申明書皺眉,這個地方確實可以作為突破口。可問題是,他們會從這裡走嗎?
有點繞遠了。
「從這裡到豐裕城,應該有七百里。快馬加鞭也要十天。十天時間,足夠豐裕城做好應對了。」
洛白沒有心情判斷申明書說得對不對,他現在還在想是否還有其他的可能。現在想得越多,那麼做出的應對就越全面,不至於到時候無濟於事。
可就在這時,申明書開口了:「你剛才說要跟我一起去豐裕城?」
「是啊。現在豐裕城這麼危險,我自然要去。」
「不,你不能去,至少現在不能去!」
「為什麼?」
帳篷裡面,申明書轉身走到後面,取來酒罈酒碗。
「有件事,本來不準備告訴你。但你今天的言辭,我想你有知道的必要。」
洛白頓時好奇起來。
豐裕城的情況如此危急,可申明書竟然能按下心來說另一件事,可見這件事的重要。
「和我有關?」
「是。」
拿好酒罈酒碗,申明書回身坐好。
「知道你明天要早起,你少喝點。」
洛白哭笑不得,這都啥時候了,你還有閑心說這個?
「其實,我不是冠軍營的人。這次來這裡,也是有人給冠軍營打了招呼。所以我從不參與冠軍營的一切事務。」
這一點,洛白早就猜測過。
畢竟每一次他過來叫自己去上課,不管是巡查的戰士,還是現在的穆亦初等人,沒有一個開口阻攔的。
或許,這已經是打好招呼了。
可這又能說明什麼?
「我來這裡的主要原因,就是你。」
因為我?
洛白疑惑的看著申明書,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申明書倒了兩碗酒。
洛白端起酒碗,抿了一口。
「自從太祖皇帝建國以來,上將軍從來沒有斷絕過。」
申明書就說了一句話,然後就停頓了。
「可大將軍,卻斷絕過很多次。」
怎麼說起了這個?
「太祖建國后的第三年,分封天下。當時鎮國將軍洛嵐,被封為鎮國公,大將軍,成為我朝的第一位大將軍。」
這些洛白都知道。
「十六年前,大將軍卸甲歸隱。雖然還頂著大將軍的稱號,可朝廷上實際上已經沒有大將軍了。直到八年前,天狩之變的時候,雲天聖地和漠北三族聯合,進攻河西三州,打算阻斷中原和西域的聯繫。」
這些,洛白並不清楚。
不過八年前,他不是剛從西邊回來嗎?
「那一年,河西和安西的守軍,加起來不過八萬,而且一半左右還在安西。沙州、涼州、肅州,總共有三萬多兵力。」
申明書似乎很適合做說書的先生,每次說到關鍵處,就仰頭一碗酒,吊著人的胃口。
「你知道圍困河西三州的敵軍有多少人嗎?近四十萬!」
正準備喝酒的洛白,直接把酒噴了出來。
「四對四十?這怎麼打?」
四十打四百,或許還能靠著計謀機關一舉殲滅敵人。可是面對四十萬大軍,就算站著不動讓你砍,你也未必能砍完。
「是啊,平常四對四十就已經是劣勢了,但這一次劣的更加徹底:他們的行動完全沒有跡象。等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佔涼州和肅州之後,河西三州的守將才意識到這一點。」
河西三州,是連接中原和西域以及漠北天山一線的橋樑,成一條線坐落在河套地區西邊,成為中原進入西域的必經之路。
而沙州就在中間。
在這裡,還有天下聞名的玉門關和陽關,就分別位於涼州、肅州和沙州之間。
狂沙漫卷秋風,抬頭望、玉門烈酒、陽關烤肉,天下豪傑出沙州!
這是太祖皇帝命令軍隊開拓西域時,一位詩人經過沙州時寫的詞。描寫的,除了河西三州的景象,更是把沙州位列三州之首,天下豪傑棲居之地。
「那一年,因為萬國朝賀,安西大都護親自護送這些國主前往中原。也是因為這個,當天狩之變的時候,安西大都護,同時也是征西將軍的洛昕洛將軍,還在沙州,沒有離去。」
洛昕?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名字,洛白忽然覺得有些熟悉。
「他收攏殘軍,鞏固城防,最終守下沙州。經過五次血戰,擊潰聯軍,保住了這座城池,使中原和西域的聯繫不至於完全中斷。」
「因為這個,洛昕將軍成為我朝的第二位大將軍。」
洛白頓時睜大了眼睛,露出了驚駭的目光:「你是說……」
「兩代大將軍都出自洛家,而你是洛家現在唯一被抬出來的第三代成員,你有什麼理由不繼承洛家的雄風,建功立業,光耀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