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沙盤
洛白已經做好迎接異樣目光的準備,可嚴文淵和那個少年都跪了下去。
穆亦初似乎也知道是怎麼回事,跟著跪了下去。
此刻房間中,只剩下洛白還站著。
穆亦初趕緊拉他一下,洛白這才跪下來。
但跪是跪下了,卻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好在嚴文淵等人也沒喊什麼,算是省去了他的尷尬。
來人沒讓他們起來,信步走到主位上,拿起筷子夾了口菜,先嘗了嘗。
然後指著那盆湯道:「那個叫****?」
穆亦初道:「是。」
「名字起的不錯。」
洛白兩人終於舒了口氣,有了這句話,就算不是好事,也不會變成壞事了吧?
「你們下去吧。」
穆亦初頭都沒抬,躬身一直退到門外,匆忙離開。
洛白有心想要看一眼,可看著身經百戰的穆亦初都是這樣的神色舉止,更加不敢妄動,也學著他的樣子退了出去。
屋外,穆亦初見洛白出來,一把拉住他,快步離開。
洛白小聲道:「好不容易來了,我想去看看阿蘿……」
穆亦初輕聲道:「你找死啊!趕緊走!」
洛白這才不情不願的離開。
等遠離這排房子,洛白終於開口道:「那誰啊,這麼害怕?」
穆亦初沉默一會道:「年輕的,是三皇子殿下。」
洛白終於露出震驚的神色,但下一刻就惶恐起來:「那個中年人是……」
穆亦初白了他一眼:「要不說你無知無畏呢。」
洛白頓時後背發涼。
尼瑪真是皇帝陛下?
我連臉都沒看到啊!
回到住處,洛白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屠雙刀過來看他一眼,這才點頭道:「你沒死啊?命挺大。」
洛白立刻看向他道:「你也知道我們是給誰做飯去了?」
屠雙刀道:「要不說你命大呢?」
這頓早飯,洛白吃的並不順心。
當一切都結束,冠軍營的將士開始訓練的時候,他才閑下來。
他站在帳篷口,看著縱馬賓士的士兵們,他露出羨慕的神色。
回頭看到準備進帳篷的穆亦初,一把抓住他道:「大人,我能去不?」
穆亦初直接給他甩開:「這次參加演練的名單已經定下來了,沒有你!」
「再說了。火頭軍也不用參加。」
「那我來幹啥來了?」
「做飯啊!」
洛白立刻不幹了:「我是來殺生的,既然無生可殺,我就去參加訓練了。」
穆亦初把路讓出來,做了個「請」的手勢,準備進帳篷睡會。
洛白懵逼的問道:「你不攔我下?」
穆亦初頭都沒回:「你上趕著送死,我攔著你幹啥?去,儘管去!」
上將軍讓他來這裡,是治病的。病沒治好,怎麼可能會讓他歸隊?
洛白聳拉著腦袋,也跟著走了進來。
「安心睡吧,中午還要去做飯呢。」
洛白把靴子一脫,蒙上被子就準備睡了:「你自己去,我是不去了。」
穆亦初嘿嘿一笑,沒有繼續勸說。
片刻功夫,輕微的鼾聲就傳了過來。
洛白一下坐起來,看著穆亦初這麼快的入睡,氣得他真想把他被子給掀了。
「混蛋!」
就在他罵罵咧咧的時候,帳篷外傳來熟悉的聲音:「小子,滾出來。」
是申明書!
洛白眼睛一亮,跑了出去。
帳篷外,申明書一身兵衣,看起來頗為威武。
申明書看了他一眼,嚴肅道:「今晚繼續學習,到時我來接你。」
洛白詫異道:「先生也來了?」
申明書不想和他多說話,話已帶到,轉身就走。
重新回到床上,穆亦初竟然醒了。
「秋獮結束了,上將軍就要考你。如果病沒好,你可能會被勸退。」
如果是之前,他還會緊張。但現在,他已經不放在心上。
「放心,只有自己走的洛白,沒有被勸退的戰士。」
「還挺有信心。」
「那是!」
穆亦初把頭抬起來,發現洛白已經躺下。
「那你想過沒有,按照朝廷現在的局勢,你們這一期是不可能學滿三年。快的話明年年初,慢的話也就是明年下半年,你們一定會被派上戰場。這些,你想過嗎?」
洛白想過。
申明書也曾告訴他,近期,甚至就是這幾天,南方的叛軍就可能渡河。因為這是他們入冬前最後的機會,不然就要等到明年開春。
現在再聽穆亦初的話,似乎他也認為,南方的叛軍不可能在年前過河。
看起來,軍中不僅是中層武將,連下層的兵士,可能都有懈怠心理。
這可不是好事情。
「所以說,不管這次你是否通過上將軍的考驗,對你來說都無所謂。只是少學習一段時間罷了,未來照樣可期。」
洛白嘴角一彎:「可期什麼?」
「富家公子,衣食無憂。」
洛白直接就炸了:「我來這裡,可不是想當一個衣食無憂的廢物!」
穆亦初針鋒相對的吼道:「那你努力啊!努力鍛煉,努力學習,做出一番功業讓別人去看。」
「我他媽的現在連常規訓練都沒辦法去,還談什麼做一番功業?」
穆亦初沉聲道:「優秀的將軍,都是在戰場上鍛鍊出來的。營中的學習訓練,只是讓你準備的更加充分。可基礎再好,少了那臨門一腳,你都不是將軍。」
洛白不笨,立刻反應過來:「你想我去豐裕城?」
穆亦初又響起了鼾聲。
洛白站起來,見穆亦初眼皮輕掩,沒有一點緊張,似乎真的睡著了。
「做夢都這麼有激情,你真是厲害!」
夜晚如期而至。
洛白已經累成了一條狗。
他以為午飯和晚飯都會和早飯一樣簡單,沒想到早飯才是最簡單的。
好不容易忙完,剛躺下來,申明書又過來叫他。
「小子,時間到了。」
洛白艱難地從床上坐起來,默默起身。
屋外,申明書沒有帶他直接去。兩人繞了一大圈,直到沒人注意他倆,申明書才丟給他一件黑色的寬鬆袍子:「穿上,捂嚴實點。」
洛白拿過來一看,竟然是連身的袍子,連鞋子都罩上了。
「搞什麼?不就是學個東西嗎,至於搞得像是刺殺一樣。」
「你大可不穿,讓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在向任無雙學習,挺好。」
洛白眼睛一亮:「先生叫任無雙?」
申明書也發現自己失言了,冷哼一聲,率先離開。
這次學習的地方,就在那一排房舍中。
這一次,房舍前沒有一點光亮,他也分不清是哪一間房子。
借著微弱的光亮,他能看到門前站著兩個人。
他們全身捂得嚴實,只有眼睛。
可惜門口的光線不好,他沒辦法憑藉眼睛判斷兩人是誰。
片刻后,又有兩個人到了。
一名黑甲武士從屋裡走出,將他們領到屋裡面。
「這裡有七扇屏風,自己選一個。」
洛白沒弄明白,怎麼現在這麼麻煩。
但他還是聽從吩咐,選擇了坐在一扇屏風後面。
中間那個,幾個人心有靈犀,沒人去坐。
幾人坐好,黑甲武者將燈點燃,屋裡面頓時眾人看清楚了裡面的布置。
這是一間戰情室!
中間的位置,竟然是一座巨型沙盤!
上面模擬有山河城池,平原丘陵。似乎和現實做到了一一對照。
「這是中原的沙盤。」
熟悉的聲音從中間的屏風後面傳來,是先生。
「這一次秋獮會考你們的軍情推演,今天我要講的,就是這個。」
「你們可以看看這個沙盤。」
「關於豐裕城,你們知道的不比我少。那首歌唱得好,豐裕城,分南北。北城豐,南城裕,運河一動三千里,隴右三年不愁米。」
「豐裕城被黃河分割為南北兩座城,黃河北岸是數十萬頃良田。這足以保證長安城的糧食供應。而南城的商賈如同流水,是天下繁榮之地,也只有江南的蘇杭能與之相比。」
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任無雙要說的,絕對不是這些。
「豐裕城周邊,有一座山。在黃河南岸十里處,距離豐裕城南城五十里。從那座山到豐裕城,只有一條兩架馬車寬的道路。聽起來是不是有想法?」
兩架馬車可過的道路,似乎很好扼守啊?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前提,是這條路是必經之路。可那座山和豐裕城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之所以這樣說,只是把豐裕城的周邊給你們介紹清楚。那座山,或許有用,或許沒用,要看你們自己。」
「豐裕城城高牆厚,可惜無險可依,造成了它易攻難守的困境。當時建造它的時候,也是想要它作為一個糧草供應基地,支持北方和西域。卻沒料到,朝廷的禍事,竟然是在內部出現的。」
任無雙一直在說著廢話,洛白不明白這些和接下來沙盤推演的豐裕城之戰有什麼關係。
好在他已習慣先生的說話方式,知道他接下來的話一定不會讓他失望。
「我教過你們,打仗靠的是天時地利人和。現在馬上入冬,對於他們這些南方人來說,糧草輜重的運送是個問題。再者,南方溫暖,北方嚴寒。在嚴寒季節作戰,對我們更有利。這就是天時。」
「南方軍隊都善於水戰,不善於陸戰和騎兵作戰。在南方作戰,對我們不利。可這是在北方,還是守城戰。這就是地利。」
「至於人和?自從太祖皇帝建國以來,雖然頻繁對外征戰,對內卻實行與民休息的政策。軍隊供養,都由軍田負責,盡量不打擾農桑商賈。天下群雄割據已經五百年,從未一統,百姓深受其苦。現在好不容易和平,自然不希望再回到過去。這就是人和。」
任無雙簡單的分析著,洛白簡單的聽著,沒覺得這些分析有什麼獨到之處。
「聽完是不是覺得我們佔盡天時地利人和,這一戰必勝啊?」
難道不是嗎?
「豐裕城就在那裡,動不了,是死的。可淮河太長,你根本不知道他們會從哪個方向過河。甚至是過不過河!」
「我們在明,敵人在暗,這一戰,怎麼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