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有罪!
聽到「四方令」三個字,陸靈幾乎下意識的露出震驚的神色。
他抬頭看向霍宗,聯想到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洛白沒聽過四方令,更加不知道什麼草原令。
但他明白一點,霍宗到現在還認為他是洛家人。
他搖頭道:「霍兄,我雖然不是清楚你說的東西,但你的意思我懂了。可這事我無能為力,我不是洛家人……」
說到這裡,霍宗立刻急了,剛要打斷洛白的話,洛白用手制止他:「你先聽我說完。我雖然無能為力,但我相信這事和你無關。至於和你家有沒有關係,我們遇到的是死士,你覺得他們身上會留下證明身份的東西?」
霍宗本以為他要說什麼辦法,沒想到是一句廢話,不由得露出苦笑。
這種事情明眼人都知道,可就算如此又能如何?
朝廷想要做一件事情,需要的只是一個理由,何況還是如此之大的理由?
「兵部刑部已經聯合上奏,準備追查此事。只要朝議認定確需追查,那麼霍家就麻煩了。洛兄,洛兄,我求求你,給你家人說一句話,讓他們放手吧。我!我!我給你跪下了!」
五尺高的少年,終於說出那句他很不想說出來的話。
他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洛白下意識的扶住他的雙臂,可霍宗的力道豈是他能比的?不僅沒攙扶住,反而被霍宗的下沉力道向下一帶,扯動右肩的傷口。
「啊……」
他輕聲**一句,眉頭微皺,可攙扶霍宗的手卻沒有收回來。
「霍兄,我右肩有傷,沒力氣扶你,你先起來。」
一邊的陸靈也看不下去,上前幫著將霍宗拉起來。
「霍兄,你先起來。洛白要是不想幫你,不會這樣。我看他……」
他扭頭看了洛白一眼,見他神色肅然,這才回頭道:「應該不知道這事,你先說清楚不遲。」
霍宗想著幾次見洛白的情形,眼前這個少年可能真的不清楚。
他站起來,被陸靈拉到床邊坐下。
洛白轉身坐回床上,沒有叫阿蘿清查傷口。
三人坐定,霍宗這才開口。
「按照現在朝廷的調查,那日襲擊你們的死士,目標就是洛兄……」
這是洛白萬萬沒有想到的。
他這樣一個沒爹沒娘的孩子,什麼時候被人如此在意了?
但他只是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沒有打斷霍宗。
「襲擊的人見洛兄身中數箭以後,就立即撤退,但還是被後續救援的人追上。除一人逃脫,餘下的都被誅殺。」
洛白中箭就撤退,目標很清楚啊。
陸靈看了洛白一眼,見他神色不變,便繼續去聽。
「救援的人在其中一具屍體上,找到了我霍家的檀木草原令,這才有了現在調查的事情。」
霍宗簡單的把事情說完,見洛白沒有反應,有些急道:「洛兄,你們這次行動極為保密,我不可能知道,如何通風報信?再者說,按照他們調查的結果,你原本不再行動之列,是臨時加上的。這足以證明我和霍家的清白,我……」
洛白伸手制止了他:「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霍宗和陸靈都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兩人都看向洛白。
洛白卻解開衣服,露出肩頭。原本包紮好的地方,已經出現血跡。
「你先回去吧,如果有消息,我會讓陸兄告訴你的。」
「阿蘿!」
洛白沒有給他反駁的機會,喚阿蘿進來,但進來的不是阿蘿,是連青鳳。
連青鳳進來就看到了霍宗,立刻明白他的來意:「你可真會找人說情。」
霍宗一臉苦笑:「姑姑您就不要嘲笑我了,現在我們兩家都被人害了,您還有心情說我。」
連青鳳冷哼道:「那是你們咎由自取。要不是十六年前你們家不仗義,他們會在這個時候煽風點火?至於我家,我看誰敢,大不了我就去找老爺子。」
霍宗一臉羨慕,敢這麼說的,整個夏朝,也就連青鳳一人了吧?
現在的老爺子和神人無異,別人別說見了,連府門都進不去。可人家進出自如,和自家一樣,這才是最讓人羨慕的。
「你小子叫阿蘿做……」
她剛開口,就看到他肩頭的傷勢,頓時怒道:「你想死了是不是?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改明我勸勸我徒弟,讓她再找個人家,你這樣的靠不住!」
她都沒問緣由,就劈頭蓋臉一頓罵。
陸靈見了,嘴裡喊著「我餓了」,撒腿就跑。
霍宗也只能起身離開,可那三步一回頭的「深情」凝視,讓洛白一臉沉重。
等他們都走了,洛白才開口了。
「連姨,我恐血的事情,阿蘿告訴你了吧?」
十天來,這件事一直繚繞在他的心頭,讓他有些恍惚。
可之前的事情他又生阿蘿的氣,也就沒有問起。但現在,他必須知道了。
正在幫他檢查傷勢的連青鳳眼珠子一轉,看了他一眼。
然後嘴角一彎,笑道:「阿蘿告訴我什麼不重要,關鍵是你告不告訴我。」
洛白渾身一震,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得了這個病,但就是恐血。進冠軍營前吃生馬肉,訓練的時候受傷驚慌失措差點被趕出軍營,還有這次,阿蘿射死的那個人,血濺了我一臉……」
「所以你就發瘋一樣沖了出去?」
連青鳳打斷了他,語氣聽不出生氣與否。
「是。之前阿蘿告訴我,說上將軍正在擬定對這次戰鬥中將士進行嘉獎。我覺得我不配。」
連青鳳沒有說話,她仔細的檢查一遍,好在傷口只是輕微破裂,微微滲出血液,不算太重。
給他重新敷上藥,換好包紮的白布,這才看向洛白。
「如果你這次不告訴我,這次封賞下來,我會讓上將軍把你趕出去。給你封賞,是因為你後面清醒后確實勇敢,該得的。至於把你趕出去,誰能保證以後你會不會如此?」
洛白沒有回答,他也沒底。
「但你現在主動說了,我還是想給你一次機會。」
洛白眼睛一亮,看向連青鳳。
「有病就得治,拖是沒有用的。」
「我早就想治了,可不知道該怎麼治,這才拖到現在。」
連青鳳道:「我有個沒想好的法子,等我想好了告訴你。但這之前,你先把傷養好。」
洛白點頭,然後看著準備出去的連青鳳,他開口了:「連姨,這次的事情牽扯這麼大,我能做什麼?」
他還是想要幫幫霍宗,可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你知道怎麼讓人忘記疼痛嗎?」
洛白疑惑的看著連青鳳,不知道她怎麼忽然說起了這個。
「如果有新的更加疼痛的事情出現,他就會忽略之前的疼痛。」
洛白不笨,頓時明白連青鳳的意思了。
想要聽不得現在的喧囂,只要出現更大的喧囂,就能壓過現在的喧囂。
「我記得秋獮還有半個多月就要開始,但準備工作還沒完成。比如說秋獮的場地就沒確定下來。據我所知,距離京城最近的草場有兩座,其中一座就歸霍家管理……」
有些話,點到就行。
晚上的時候,申明書照例帶他去聽課。
走在路上,洛白忽然說道:「我恐血。」
申明書還愣了下,沒反應過來。
「你說啥?」
洛白似乎下定決心。
「我恐血!看見血我就驚慌失措,聽明白了?」
你他娘的說得這麼清楚,老子還能聽不明白?
黑夜中,申明書的臉色已經陰沉的不像話。
他的火氣上來下去,最終被壓住。
「這事還有誰知道?」
半響,他問了第一個問題,可洛白並沒有正面回答。
「明天,全軍營的人都會知道。」
聽到這個答案,申明書更加生氣:「怎麼,你還想昭告整個冠軍營?很光榮嗎?」
申明書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一個註定要上戰場的戰士,卻患有這樣一個與職業生涯相違背的病,他的職業生涯將提前終止!
洛白沒有回答,安靜的朝前走。
這一晚,先生講的課是「背水一戰」,置之死地而後生。
「誰都想打我強敵弱的優勢戰,可這樣的戰爭並不多。太多的時候,我們勢均力敵,甚至處於劣勢,那就需要我們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和魄力。說句不好聽的,反正是活不下去,憑什麼要敵人好過?我死了,也要崩掉你幾顆大牙……」
聽到這一段話,站在暗地裡的洛白,眼睛亮了一下。
清晨,吃過早飯,洛白穿上好久沒穿過兵衣,走出醫坊。
門口的侍衛見他要出門,剛要阻攔,就聽洛白笑道:「我出去走走,對傷口有好處,你們可以跟著我。」
侍衛沒有拒絕,三人一同走了出去。
軍營非常安靜,偶爾一隊巡邏的士兵經過,都是匆匆走過。
洛白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校場,而且要趕在眾人集結之前。
可惜醫坊距離校場太遠,再加上他走的不快,等他們來到校場的時候,這裡已經集結了大部分的人。
遠遠看著已經集結好的隊伍,洛白有那麼一瞬的猶豫,但還是挺胸向前。
「秋獮在即,我不想多說。平時流的汗,將會鑄就你日後的成就。這偌大的國家,需要你們來守護!」
上將軍的講話依舊簡約,卻讓人深受鼓舞。
聽著場中的歡呼,洛白走在校場的邊緣,朝主台走去。
跟著他的侍衛已經發現他的行為異常,立刻將他拉住,卻被他奮力甩開,繼續向前。
站在主台旁邊的侍衛發現有人上前,也抽劍指向洛白:「再向前一步,殺無赦!」
洛白停下,看著五丈外的主台,以及站在上面的上將軍連崇光,他解開兵衣對扣,解開包紮好的白布!
連崇光揮退侍衛,站在主台旁邊,居高臨下看著洛白。
那一身的剛結痂的傷痕,看起來還很新鮮。
「你想做什麼?」
話音剛落,洛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新兵洛白,患有恐血症,隱瞞不報,有罪!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