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任務
這場打鬥沒有勝者,最終的結果就是同歸於盡。
這是上將軍評的。
但這個結果不能阻斷下面的人繼續非議,畢竟雪凌空先手的那一劍已經致死,洛白怎麼可能殘血換殺?
上將軍沒有給出這個結果的判定依據,就揮手讓人把重傷的洛白抬走。
至於雪凌空,好端端的歸隊:洛白那一劍堪堪抵在他的喉間,沒落下去。
看著重新站好的隊伍,上將軍終於想起召集眾人前來所謂何事了:「陛下今天下詔,一個月後舉行秋獮,你們好好準備吧。」
然後就撂下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留下一臉懵逼的萬人方陣,轉身走了!
這下眾人全都炸鍋了:這上將軍還真是不說廢話,可你至少把「秋獮」是怎麼個情況說清楚吧?
「上將軍真是神人啊!」
也不知道誰嘆息一聲,眾人嘰嘰喳喳談論起「秋獮」為何物了。
最終,還是雲明為他們解釋道:「我朝慣例,無戰事的時候,朝廷每年都會外出狩獵,春搜、夏苗、秋獮、冬狩。時下正是深秋,舉行秋獮。不過說是狩獵,考驗的卻是軍隊的實力,畢竟獵物未必有敵人兇殘,但一定比敵人靈敏。」
一眾年輕人這才明白了秋獮是幹什麼的,雖然新鮮,但是和戰爭相比,又有點興趣索然。
雲明也發現了這一點,便補充道:「我剛才說了,那是慣例。可你們知道嗎,自從天狩之變之後,這四時巡查軍隊的事情,已經停滯了八年,從你們這裡開了先,這是多大的榮耀!」
這些年輕人頓時來了興趣:「也就是說,我們是八年來的第一支參加秋獮受檢閱的軍隊?」
雲明點頭。
「怪不得上將軍親自上陣,原來如此!」
少年們都喜笑顏開起來。
「兄弟們,那我們可得好好訓練。關鍵時候露個臉,說不得就平步青雲了。」
這話說出了太多人的心聲,他們再次投入到緊張的訓練中。
人群中,蠻子率先離開。
看著蠻子的身影,魚少吉還不明白他去哪裡,雲明卻跟了上去,然後是盛世歌。
他們這才後知後覺起來,這幾個混蛋是去看洛白去了。
袍澤兄弟一場,這種事情還要單獨去?不是應該勾肩搭背一起的嗎?
這時,木清華走過來,一腳把他弟弟木清風踹倒在地:「袍澤受傷了,你都不知道去看看?」
他撂下一句話,也跟上走遠的蠻子三人。
看到這一幕,其他人再無疑慮,扶起木清風,跟了上去。
隨軍醫坊,今天難得熱鬧起來。
「哥倆,我這傷好了,先走了。你們繼續躺著吧!」
燕痕依舊趴著,卻調轉床頭,眼巴巴的看著霍宗意氣風發的模樣,露出羨慕的神色。最終酸溜溜道:「咱仨在這挺好的,就不能一起走?」
霍宗眼珠子一轉,看向躺在床上看書的傢伙,笑道:「燕痕,雖然你傷的重,但等你我還能等得到。可人家陸靈滿腦袋都是聖賢書,好好的非要來這裡。你讓我等他離開,那得猴年馬月?」
陸靈終於把書放下,笑道:「哎呀,你傷好了就趕緊滾,哪那麼多廢話?」
罵完霍宗,又對燕痕道:「怎麼燕痕,老子不是人啊?扛著軍規在這裡陪你你還不樂意了?那麼喜歡霍宗,你倒是站起來跟他一起走啊!」
燕痕把臉埋在枕頭裡,用沉默來對抗。
見自己一句話收拾了兩人,陸靈再次拿起書讀了起來。
霍宗也打完招呼了,剛要抬腳離開,外面就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憑藉他來這裡的經驗,絕對是有人受傷,被抬進來了。
他頓時好奇起來,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
這一好奇,他收住腳,往牆邊一靠,不著急走了。
眨眼間,四個戰士抬著一張板子就沖了進來,燕痕的小姨也一臉著急的進來。
「把他放在空床上,記得輕一點,別碰到他胸前的劍!」
「是,連大人!」
在戰場上,沒人管你是不是醫者。但在隨軍醫坊,就算是上將軍的話,都不一定有醫者的話好使。
燕痕也好奇的抬頭去看:「小姨,這人怎麼了?」
他小姨沒空理他,燕痕努努嘴,沒有繼續問。
倒是陸靈,放下書,一如那晚,只是安靜的看,基本不說話。
霍宗看著他們把那個渾身泥巴的傢伙放在床上,注意到他胸前插著的那把木劍,嘟囔道:「這還能救活?」
下一刻,一道凝若實質的殺意將他鎖定,讓他遍體生寒。
「連……連大人。」
一看是燕痕的小姨,這傢伙連話都講不好了。
「我不想見到你,給我滾!」
莫名其妙被罵了一通,他有點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不就是嘟囔一聲,至於嗎?
四十多歲的老女人,惹不起!
他朝著連姨的背影吐了吐舌頭,準備離去。
可就是這一眼,他終於看清楚,這受傷,感情是洛白!
「洛白!」
他這一驚可不小,把燕痕的小姨都驚到了。
她正在解開洛白的兵衣,手一抖,用力過猛,牽連到木劍。木劍往左邊微移,已經止血的兵衣上,再次殷紅一片。
她瞬間回頭,目露殺意:「給我打出去!」
然後在霍宗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兩名戰士齊齊一腳,將霍宗踹飛出去。
看到這一幕,燕痕把腦袋往枕頭埋了埋,沒敢吱聲。
陸靈倒是看得興緻滿滿。
「去外面守著,誰也不能進來!」
「是!」
話音未落,一陣凝實的腳步聲傳來。
燕痕的小姨頭也沒抬,直接怒道:「滾出去!」
「是我!」
這是威儀的聲音,身著甲胄的上將軍出現在房舍中。
「你怎麼來了?」
上將軍道:「你先忙,別讓他死了。」
連姨不再說話,開始醫治。
用剪刀解開衣物,他們終於看清楚洛白的傷勢:左胸靠上的位置,傷口長有一寸,深有一指。
看到這一幕,眾人不禁倒抽冷氣!
燕痕的小姨更是對上將軍怒吼道:「你就是這麼照顧他的?」
上將軍沉聲道:「這是意外!」
「意外?我告訴你連耀光,傷害我的是洛昕那個混蛋,不是洛家。洛家現在子嗣斷絕,你還想怎麼樣?」
上將軍沉默許久,沒有出聲。
燕痕的小姨失望的收回目光,她試著觸摸洛白的心臟,最終確定,劍尖距離心臟不足一指,甚至可能更近。
「去請我師兄吧,這傷只有他能治。」
上將軍轉身出去。
「一天!這孩子身體太弱,你只有一天的時間!」
上將軍走了,燕痕的小姨對著身邊的戰士道:「把他的衣服換下來,抱一床被子。還有爐火,也架起來。」
布置完一切,她站在洛白的床邊,看著這個一臉慘白卻不改狠辣的少年,情不自禁的彎腰,捋順他額頭上黏連在一起的頭髮,神色溫柔。
這一幕落在不知何時抬頭的燕痕眼中,有些生氣:他的小姨可從來沒有對他這麼溫柔過!
他不僅有些嫉妒洛白了。
屋裡很快架上爐火,暖和起來。
可洛白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
他確實昏迷了,當他把劍尖抵在雪凌空喉間,說著狠話時,他就倒地了。
當他再次醒來,已經是晚上。
「皇帝陛下要舉行秋獮,這可是大事。你們要知道,軍隊的作用之一就是震懾。不管是對內對外,讓那些懷有異心的人不敢輕舉妄動。可這人家沒輕舉妄動,乖乖聽話你也不能平白無故打人家不是?那咋辦呢?兵還得練啊。刀久不用都銹了,何況是人?」
他依舊是被吵醒的。
睜開眼睛,就看到椽木檁條支撐的斗拱屋頂。
再往下,就是白色的牆壁。牆角排滿椅子,像是準備好的座次。
他想要看的再遠些,就使勁想要起身,胸前一陣疼痛,他立刻躺下。
掀開被子,發現他的胸前綁著一圈白紗。而心臟的位置,白紗已經殷紅。
他立刻想起之前的戰鬥,看起來自己沒死,真是謝天謝地。
說實在的,他現在想想都后怕。那個時候,他怎麼會上頭硬拼呢?
不過結果還好,沒死就好。
「這就是我今天要給你們講的,四時狩獵。春搜、夏苗、秋獮、冬狩,與其說是狩獵,不如說是考驗軍隊的實力,說是實戰也差不多。」
隔壁的聲音再次傳來,沒錯,是教授他兵法策略的先生。不過今天講的,好像不是兵法策略啊?
「我這樣說吧,縱馬狂奔之中還要彎弓射箭,這已經是很困難了。如果是靜止的目標,或許好一點,可如果是移動的呢?比如說一隻兔子,一隻野鹿,再或者……騎著馬匹迎面而來的敵人!」
洛白眼睛瞪大,暗道這先生廢了半天口舌,這才講到軍事。
這個想法剛出現,先生就說道:「所以啊,你們就好好練習馬上功夫吧。馬騎不好,其他的都是瞎扯。」
隔壁再次安靜下來。
屋裡燭火忽然熄滅,隔壁傳來一陣散亂的腳步聲。
今天就這麼結束了?
就在他覺得今天講的東西莫名其妙的時候,有人進來了。
來人站在他的身邊,心跳沉穩,是一個男子。
「你覺得怎麼樣?」
是申明書,這廝也會關心他的身體?
「死不了。」
申明書聽出來洛白的不爽,但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和別人打架都能打的生命垂危,你也讓我開了眼界。」
這算是在羞辱他嗎?
洛白怒道:「我死不死和你有什麼關係?哦對了,我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我確實失望,一個分不清勇敢和魯莽的人,就算學會再多的東西,也沒有施展的機會,因為他是第一個戰死的人。知己知彼,然後揚長避短,這樣才能取得勝利。想你這樣心血來潮就是胡搞蠻幹,你不死誰死?」
洛白沒有嘴硬反駁,畢竟這次申明書說的,有幾分道理。
「冠軍營的糧食不多了,後天要下山運糧:如果你配合連大人治療,或許能趕得上。」
「對了,運糧的地方,就是山腳下的洛家村!」
洛家村?
這是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