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死亡恐懼
郭剛緩慢落到地面，臉色有些慘白，顯然剛剛的仙術消耗他大量靈力，若是沐秦中劍，怕是九死一生。
他看了趴在地上的沐秦一眼，然後目光轉向信步而來的這個人。
「商言！我郭剛今天就是被逐出師門！也要廢了這小子！你可掂量掂量！」
這郭剛是出了名的滾刀肉，什麼魚死網破，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之類的話，都是他口頭禪。外加修為尚可，年齡又是這一輩人中比較大的，所以很多人都對他敬畏幾分。
回過神的沐秦，聽到商言的名字，有些不敢相信，雖然與這個四師兄同門，但二人幾乎沒有交集。十天半個月也就能撞見一面，還只是吃飯的時候。但此刻就是這個黑臉師兄救下了自己的性命。
商言走到沐秦前面，擋在他和郭剛之間，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郭剛看了看浮在商言耳畔的金鐘，再次說道：「商言，你讓開。不然！今天咱就魚死網破！」
商言仍舊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只是多看了郭剛一眼。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不讓。
人的名樹的影，商言乃是峰首魏鳴山的徒弟，剛剛他露這一手，便知道修為已然不低，郭剛一時有些下不來台。
竇明剛要說話，又一個聲音傳來。
「這麼熱鬧啊？你們幾個在這聊什麼呢？」
郭剛轉頭看去，心裡咯噔一下。只見鄭飛笑眯眯地走了過來。
「哎呦！小師弟，怎麼趴在地上，來來來，快起來。」說著，鄭飛就要上前攙扶起沐秦。
「三師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說著，沐秦便站了起來，只是動作有些怪異。
三師兄？！郭剛心中又是咯噔一下，這小子剛剛叫鄭飛三師兄！！難不成？壞了！！
「這位小師弟，剛剛師兄一時技癢，便想與你切磋一番，多有得罪，還請見諒。」郭剛努力的擠出笑容說道。
鄭飛沒好氣地說道：「一把年紀了，比我小師弟大了兩輪，也不害臊啊？」
郭剛臉色時青時白，卻又沒法再說什麼，就往那一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見這郭剛不想鬧大，正好沐秦也不想久留：「謝三師兄、四師兄。我還有事。先告辭了。」說完，轉身便跑了。
「哎！這孩子，我這還沒說完呢。」鄭飛無奈嘆口氣，再一看，這商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走了。只剩眼前這倆人了。
「鄭師弟，這沐秦是？」竇明上前盤問道。
「你倆下山一年多，怕是這朝暉峰大門朝那開都忘了吧？」鄭飛譏諷一句。拍拍衣服便走了。留下二人在風中凌亂。
沐秦回到小院，啪地一聲關上房門！定在門口一動不動。片刻后，他開始瘋狂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拉扯自己的頭髮，口中不停地發出嘶吼，歇斯底里地發泄著負面情緒，就這樣，一直到屋內一片狼藉，，直到他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被撕爛，直到他精疲力竭，聲音嘶啞。這才衣不蔽體地靠在床頭，雙手捂著臉頰，任由淚水靜靜地從指縫流過。
夜深了，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撒進屋子，撒在沐秦滄桑的側臉上。他的眼睛布滿血絲，淚水早已流干，不知坐了多久，他動了動手指，隨後慢慢地抬起手，將身上的布條一點點解開，扔掉。看著堆在一旁的破爛衣服，他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睜開眼！他試圖站起來，但腿上一軟，額頭硬生生的摔在面前的桌角上，頓時血流不止。沐秦撐起身子，也不止血，也不上藥。反而推開房門，踉踉蹌蹌地走到院中的池塘邊，轉過身，傾倒下去。池塘一指厚的冰面，瞬間破碎。碎裂的冰塊劃破沐秦的皮膚，可他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冰冷的水中，仰望著星空，任由鮮血流淌，染紅池塘。
郎朗星空，月朗風清，這時卻下起了雪，今年的第一場雪。雪花飄落在沐秦的臉上，沐秦感受著雪花慢慢地融化，緩緩地閉上了眼。
這雪來的急，走的也急。沐秦緩緩地站了起來，走上岸，衣不蔽體。他低頭看了看地上的雪，如此的潔白，純凈。卻又開出一朵朵鮮艷的梅花。
沐秦看著梅花，眼神中多了一些堅定。便回到屋裡，將撕爛的衣服一把火燒個乾淨，處理好傷口，換上一身乾淨整潔的淡青色長袍，梳理好自己的頭髮，收拾好房間，隨後坐下來看著周圍的一切。
「仙門之內，並非絕對安全。若不是四師兄，我已經死了。」沐秦自言自語：「一切還要看自己，今日之恥，是對我的警示。郭剛！謝謝你了。我會報答你的。」
人生自古誰無死，可當面對死亡，有幾人能泰然處之？有幾人能臨危不懼？又有幾人能看淡生死。沐秦不過是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怎會不怕？
父親被害，沐秦認為他還有娘，娘親會帶回父親。他還有師父，師父會幫助娘親。一切會好起來。只是時間問題。可他卻沒有把責任與擔當放在自己的肩上，他總是告訴自己，自己太弱了，自己還不夠資格，自己還做不到。要相信他們，他們一定可以。
但在他內心深處，他害怕，他恐懼。他想要逃避。逃避擔當的同時也在逃避自己的懦弱，他不敢面對真實的自己，無時無刻不在偽裝著，帶著堅強的面具。當沐楓將重擔放到他的肩上時，他才明白，無論自己是否強大，仇，只能由他來報，這是他一輩子都背負的烙印。他想摘下面具，真正勇敢的面對仇恨，面對現實！努力的修行，修行。
直到他被仙劍所斬的那一剎那，他才深深地體會到，什麼是死亡，死亡真正的恐懼是怎樣的。全身無力，不受自己控制，想逃，身體卻如同爛泥，身體不由自主地失禁。那一刻，他才知道，死亡的恐懼是一瞬間的永恆。他不想死，他想活著。可他只有死路一條。那一刻他感到絕望，感到不甘，感到恥辱。恥辱！！
人們常說，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只有經歷過磨難，才能夠成長，蛻變。沐秦亦是如此。
雲如華蓋，雪如衣。清晨的朝暉峰一片銀裝素裹。似乎一夜間，大雪凈化了這世間的一切污穢。
李歆推開房門，看著眼前的冰雪世界，遊玩的心再次蠢蠢欲動，便徑直往山門走去，因為她要找的人，定然正在那裡修鍊。
李歆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很是有趣，不知不覺，便到了山門處。她站在山門旁的忘仙內，向下望去。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快速的跑上山來，帶起陣陣雪花。
「歆兒~」沐秦微微笑著說道。
「秦哥哥，我就知道你在這裡。你的臉怎麼這麼多傷口啊？」李歆得意的說道。
「修行時不小心摔得。沒有大礙。」說著，沐秦走上前來，拿起涼亭內自己的大氅，披在李歆的身上：「這天這麼冷，也不穿些厚點的衣裳。」
李歆燦爛的一笑：「因為我喜歡穿秦哥哥的衣服啊，還要多久能修行完啊。」
沐秦搖了搖頭：「今天山路濕滑，動作慢了很多。還要一個時辰吧。」
李歆頓時嘟起小嘴：「我不管，今天就要你陪我。」
「歆兒乖，改天好么？」
「改天！改天！都改多少天啦！」李歆眼睛一斜，腦袋一扭。重重地哼了一聲。
沐秦撓撓頭，自拜師以後，他只想修行，變強。李歆每次纏著他出去玩，他大都拒絕了，後來李歆只是偶爾來纏著沐秦，一年多也沒怎麼出去。
「好啦好啦，今天的修行就這樣吧，說吧，想去哪裡玩？」沐秦心有虧欠，便只好答應了。
聞言，李歆原本擰出水的小臉瞬間綻放：「當然是去鏡湖看雪景了。去年冬天沒怎麼下雪，但是聽蘇師兄說，雪后的鏡湖才是最美的。」
沐秦頓了頓，便說道：「那好，我們走。」
一路上，雪景美不勝收，二人邊走邊聊。看著李歆開心的樣子，沐秦不由輕鬆了許多。
鏡湖湖畔，難得一見如此多的同門相聚於此。看來這璧玉鏡湖的雪景當真絕倫。
「好熱鬧呀！從來沒見到過這麼弟子。你說是不是？」李歆跑向湖邊歡快地說道。
「歆兒小心點，湖面的冰還不結實，別上去。」沐秦連忙說道。
李歆在原地轉了幾圈，便欣然起舞，舞姿曼妙，裙擺搖曳，宛若雪中的精靈。引得眾人圍觀叫好。
沐秦看著花枝招展的小師妹，想起平時拒絕她那麼多次，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秦哥哥，我舞地美嗎？」李歆走到沐秦身前，柔聲問道。
「美，可美了。」沐秦一邊稱讚，一邊鼓掌。
「可惜咱們修為不夠，還不能御器飛行，不然就可以像他們一樣，在天空俯瞰整個鏡湖美景了。」李歆嘆息道。
沐秦看著高空中的同門，也是一陣嚮往，只不過他嚮往的是實力：「以後有的是時間，等我們步入騰雲境，每天都遨遊在天上」沐秦安慰說到。
李歆點點頭：「等我到了騰雲境，一定……」
「歆兒師妹，我現在就可以帶你看呀。」一個聲音從二人身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