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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漁村憶舊

  東海瀛洲中部的沿海,有一小城——清流城,清流城以北二十里有個小漁村,住有三十幾戶人家,民風淳樸。百姓大多以捕魚為生,魚獲多時賣到清流城,貼補家用。正直仲夏,這幾日天氣作怪,海浪時而幾人多高,漁民們不敢出船,但對此天氣習以為常。

  「去去去!我們才不要和你玩!」

  「天天死皮賴臉的跟著我們,羞不羞?」五個孩子東一句西一句,數落著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年,身著粗布麻衣,個子略矮,但生的眉清目秀,紅口白牙。不過目光躲躲閃閃,讓人覺得有膽小怕事。五個孩子說累了,一個大個子一把推開他,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怔怔的有點出神。

  「滾遠點,別礙眼!」

  這個少年捏了捏拳,隨後看著大個子,眼神里多了一些神采。

  大個子眉頭一皺,又說到「除了瞪人你還敢幹什麼?」

  少年欲言又止,憋紅了臉,看的幾個孩子哈哈大笑。「我敢進海妖洞!我敢抓鬼螃蟹!」少年吼完,大口喘著粗氣。

  幾個孩子的笑聲先是一頓,接著笑的更加誇張「沐秦,是你腦子壞掉了?還是當我們傻呀?」

  「真不知羞,出去抓個海蛇都回家告訴爹娘,還敢說進海妖洞抓鬼螃蟹。」

  這個叫沐秦的少年又捏了捏拳頭「我敢!你們等著,我這就抓個鬼螃蟹給你們看!」說著,沐秦便起身向村東臨海的斷崖處跑去。

  幾個少年沒有搭理他,繼續在海邊捕魚摸蝦。

  此時已經傍晚,家家戶戶都炊煙裊裊,傳來了陣陣飯香。不時地有大人喊著孩子回家吃飯,五個孩子也不例外,其中一個說到「那個沐秦還沒回來呀。」

  「你還真信他呀,我敢說他現在肯定已經在家吃飯了。」

  「你說得對!」

  隨後幾個孩子一鬨而散,回家吃飯去了。

  此時,沐秦已經在斷崖下的洞口旁站了很久,一直猶猶豫豫,聽村裡的老人說,洞里有妖怪,吃人的,所以沒人敢進去。可是前幾天父親吃飯時告訴自己,那些都是嚇唬小孩子的,沐秦這才敢誇下海口。但真到了地方,看著這黑乎乎的妖洞,沐秦還是心裡發怵,就算父親說的是對的,但誰知道裡面有沒有別的什麼東西。海浪嘩嘩地拍著海岸,打濕了沐秦半條褲子,海風吹過,沐秦一個寒顫,即便在這仲夏還是有些冷的。興許是這寒冷讓沐秦有些清醒了,心意一變,轉身就往迴路走去,就在這時,一個大浪鋪天蓋地而來,沐秦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便被海浪卷了進去,送進海妖洞。

  海邊的孩子個個都會水,沐秦也不例外,一陣撲騰,終於爬上了岸,沐秦左右看了看,什麼也看不到,頓時傻了眼,這是海妖洞?原來,這海妖洞先是向下延伸,隨後向上攀爬,海水倒灌進來,海妖洞中間這一段便注滿了海水。沐秦有些慌了神,洞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似乎不時地還有異響。沐秦想哭,但又不敢出聲,生怕驚擾了什麼東西,只好閉眼低著頭,雙手捂住後腦勺輕輕抽泣。不一會兒,沐秦又睜開眼確定沒有什麼東西,剛好看到衣服里的光亮,這才想起之前父親給自己的一顆可以發光的珠子,趕忙拿了出來,珠子大體青色,內有白色絮狀紋路,並不通透,但可發光。此時沐秦想起父親,娘親,眼淚又落了下來。

  小漁村外,一位看著三十左右的的女人,淡妝素服,柳鬢雲髻,一雙明眸略有不安,輕啟朱唇,一遍遍呼喊著沐秦的名字,只是久久無人回應。不多久,跑來一個男子,四十齣頭,身高八斗,眉目分明,膚色古銅,有些不修邊幅,女人緊忙問道「楓哥,有秦兒的消息了么?」

  男子沉聲道「盈盈勿慌,聽村裡的孩子說,秦兒是去了海妖洞。」

  「這麼大的風浪,這孩子去那做什麼?」女子雖在抱怨,但聲音安然許多。

  「抓鬼螃蟹,這孩子隨你,性子犟」兩人邊說邊走,去向海妖洞「和村裡孩子鬧了彆扭,賭氣呢。」正說著,男人眼中寒光一閃,右手摟過女人,橫移三步,隨後唰唰唰三根銀標插在兩人之前的位置上,周邊沙土頓時烏黑。

  「什麼人?!」女人一驚。

  「哈哈哈,沒想到啊,當年銷聲匿跡的盈燁真人,竟和口中的魔教叛徒耳鬢廝磨十餘載,真是令人,羨慕,羨慕啊」說話之人聲音陰仄,難分男女,亦不見其人。

  沐楓輕輕說道「天地神教餘孽,裝神弄鬼就免了,出來吧。」

  「古武劍仙果然有見識,不得不佩服。」說著,便從岩石後轉過一個人影,「晚輩天地神教少主,唐野,見過沐楓護法。」

  沐楓聽罷仍是一驚,年紀不過十八,但剛剛三支化骨針的威力,只怕此子的《天魂大法》已經大成,到了暉陽境,想必用了什麼駭人秘法,即便如此,這天賦也是驚人。

  「唐老鬼好福氣,可惜死得早了點。」

  唐野頓時大怒,原因無他,這沐楓正是殺父仇人。

  當年神訣寒宮被滅,霜血谷名震天下,各路邪教唯命是從,並尊稱魯夙興溟寒鬼祖。期間魯夙興命人掘地三尺,尋找《九寒神訣》,尚未找到,兩大正派便前來圍剿。剛剛經過一戰,霜血谷元氣大傷,雖有幾派邪教相助,但面對兩大正派仍是吃緊。

  眼看滅門在即,魯夙興再次請沐楓出手。

  沐楓言道「救命之恩已報,我雖不是正派人士,卻也不願與邪教再有瓜葛」

  魯夙興不好強求,只好利誘「九寒神訣我已經找到,若你肯出手相助,九寒神訣定當奉上」

  沐楓劍眉一挑,隨即哈哈一笑「我一介武夫,要這心法秘籍何用?」

  魯夙興一看沐楓敬酒不吃,便陰沉地哼了一聲「你可別忘了,瀧晨死於你手,唇亡齒寒,我栽了,你也好不了!」

  「不勞掛記,不送」沐楓眼垂眉低,右手一揮。

  就在這時,門外殺聲四起,卻又戛然而止。魯夙興與沐楓對看一眼,二人破門而出,門外三名邪教中人躺地不起,中間站著一位紅衣素衫的女子,手持仙劍赤蓮。明眸皓齒,瓊鼻黛眉,柳鬢雲髻,窈窕卓姿。正是芳華絕代的秦愫盈。

  這二人具是看的呆了,秦愫盈嬌聲問到「魯夙興在哪?說出來饒你們不死」

  沐楓趕忙應話「近在眼前」

  秦愫盈二話不說,赤蓮出鞘,仙劍靈光閃動,人隨劍走,蓮步輕盈,直取沐楓心口。

  沐楓大驚,腳下左移右撤,躲過仙劍,慌忙說道「錯了錯了!不是我!姑娘,是他」

  魯夙興眯眼一笑「沒錯沒錯,就是他,在下只是路過」

  秦愫盈身形一頓,美目一盼「一丘之貉」隨即劍招再出,仍取沐楓。

  沐楓苦笑不已,只好見招拆招,只守不攻。一來二去,秦愫盈再頓身形,質問道「喂,不用靈力就算了,劍也不拔,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沐楓抱個拳,訕笑道「姑娘,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沐楓是也,並非魯夙興」

  就在這時,秦愫盈身後的魯夙興趁機偷襲,右手成爪,暝寒凝聚,暝寒鬼爪直取后心。沐楓眉頭一皺,腳下左移前踏,猶如白駒過隙,古劍清暉出鞘,勢如破竹。魯夙興深知沐楓實力,變爪為掌,隔空一擊,掌風陰寒,蘊含暗勁,打在秦愫盈右肩,秦愫盈吃勁,一口淤血湧出,身形不穩,剛好擋住沐楓劍路,沐楓劍勢一收,順勢抱住秦愫盈,魯夙興一擊便退,一切只是電光火石之間。沐楓手中古劍一甩,古劍清暉如風似電,魯夙興來不及躲避,背受一劍,吃痛大喝「魯某若僥倖不死,此劍定當奉還!」隨即衝出別院,正巧遇到前來支援的魏鳴山等人,魯夙興打出三掌,掌風隱隱泛光,魏鳴山等人趕忙拔劍卸力,當掌風襲來,綿軟無力,卻散出迷霧,眾人這才明白上當了,再尋魯夙興,早已不見人影。

  此時沐楓抱著昏迷的秦愫盈從後院飛奔而出,來到神寒峰西面的觀雪崖,徑直跳下,高空中,寒風凜凜刺骨,秦愫盈黛眉緊鎖,墜落的速度越發迅急,沐楓腳下連踩,空中傳來嘭嘭之聲,遂見二人身形轉緩而下。著了地,沐楓脫下華服,裹在秦愫盈身上,繼續前行。秦愫盈雖虛受一掌,外傷無礙,但掌風所蘊暝寒之毒已深入六腑,此毒陰寒無比,天下能解此毒之人鳳毛麟角,幸好沐楓識得一人,能解此毒,便是天地神教教主唐詭。

  天地神教地處西北兩州交匯處,廣袤的戈壁,人煙稀少,獨步難行。七日以來,沐楓日夜兼程,還好秦愫盈隨身帶些驅寒散毒的丹藥,尚可壓制寒毒,但也只是壓制。也不知沐楓哪裡尋來的暖爐,秦愫盈每次轉醒都能感受到一絲絲溫暖。

  「楓哥,歇歇吧」

  沐楓心中一喜「醒啦?冷不冷?」

  「不冷」秦愫盈嘴唇烏紫,表皮發乾「有你在怎麼會冷」

  沐楓緊了緊僵硬的手臂「再走會兒吧,有你陪我說說話,我走的也輕鬆」就這樣兩人在荒涼的戈壁灘上有說有笑,似乎忘記了傷病,忘記了江湖。

  次日清晨,黃沙鎮的天門客棧迎來了第一個客人,小二趕忙上前張羅「呦,二位客官,住店還是打尖啊?」

  沐楓嘶啞地說道「備一間上等客房,燉些補湯送進房來」

  小二彎腰擺手「二位樓上請」

  不多會兒,客房外傳來鐺鐺鐺的敲門聲「客官,酒菜備好了」

  「進」

  吱呀一聲,小二端著菜盤進來,「客官,這酒菜是店家送的,您慢用。」

  沐楓掏出些碎銀,擺擺手。小二一彎腰退了出去。隨後沐楓用銀針一一試過,沒有問題,這才盛碗湯,慢慢攪動。

  「愫盈,先喝些湯吧,溫度剛好」秦愫盈虛弱的點點頭,沐楓舀起一勺,輕輕吹了吹,送到秦愫盈嘴邊。

  秦愫盈微微一笑,「喝吧」沐楓也笑著說道。

  喝不到半碗,秦愫盈就喝不下了「楓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沐楓放下湯「你說,多少件我都答應你」

  秦愫盈又是一笑,卻有些凄美「楓哥,我死後,帶我回凌霄峰吧」

  「你不會死的」

  「我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愫盈,入夜後我就去求葯」

  「可那唐詭身為邪教,未必肯幫,況且這玄火靈丹.……」

  「無妨」

  「楓哥,我值得你這麼做么?」

  「無怨無悔」

  入夜,月朗風清,天地神教大殿內燈火通明。

  「沐楓!別人興許不知情,但我二弟劉尤親眼見你傷了暝寒鬼祖,帶著那妖女逃走」唐詭大堂高坐,繼續說道「如今你還敢登我天地神教的門?還敢讓我救人?」

  沐楓淡淡一笑「你與魯夙興關係也不見有多近,還是捨不得這玄火靈丹吧?」

  「即便捨得,也不會給這妖女!」

  「給我呢?」

  「給你與給那妖女有何區別?」

  「對牛彈琴」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今天這丹藥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你好大的口氣!」唐詭話雖如此,卻知道沐楓不好對付,只好拖延時間,等自己的三弟四弟一同來對付他。話音未落,殿外衝進兩人,正是唐詭的三弟四弟。

  沐楓左手拇指一推劍柄,仙劍赤蓮一聲低鳴「怎麼,還有兩個送死的?」

  「沐楓,休要猖狂!現在滾出去,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唐詭見幫手已到,便硬氣一些,只是仍留有餘地,可見沐楓威名。

  「聒噪!」

  沐楓顯然沒了耐性,腳下如影隨形,仙劍驟然出鞘,唐詭萬沒想到沐楓會突然發難,一時退無可退,只好硬著頭皮先上,兩個義弟就在五十米開外,只需幾招變可趕到。只可惜唐詭還是低估了沐楓,赤蓮近身,唐詭手中化骨針齊飛,沐楓竟任由暗器打在身上,赤蓮仍一往無前,直取唐詭心口,唐詭一聲慘叫,應聲而倒,沐楓啪啪點了自己心口幾個穴位,封住血脈,反手摸向唐詭的須彌戒,拿出化骨針解藥服下,隨即一掌拍在自己胸口,一口烏血噴出,回首看向遠處二人,此刻二人目瞪口呆。

  沐楓淡然道「你們兩個一起吧」二人相視一看,隨即連忙擺手。沐楓又道「三日內,我在天門客棧隨時恭候」語落,踏風而去。三日後,沐楓與秦愫盈走出天門客棧,自此絕跡江湖。

  不久,江湖中便傳言,當年秦愫盈並非失蹤,而是不知廉恥,與魔教沐楓勾搭,加入魔教。也有傳言說,是沐楓被秦愫盈所迷惑,背叛魔教,沐楓斃於凌霄劍派掌門劍下,秦愫盈則被囚禁在凌霄峰。諸般傳言,虛虛實實,人云亦云,最終也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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