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現實理想
一群土匪臉上的笑容，全僵在那裡，黑瞎子怔一怔，笑容變成怒容。吼道：」老子福薄，騎不了美人，騎馬可以吧！齊掌柜，那高寨主怎麼還不出來分馬？只知道玩婆娘？「
「少說渾話！別說我沒警告你啊！剛才高寨主已經給我說了，要對三位嫂子客氣些！你們也一樣！以後少在嫂子面前說渾話！否則！」
「否則怎樣？」黑瞎子一愣脖子。這廝身材高大，又黑又壯，力氣大，毛多。所以外號狗熊，喊著喊著變成熊瞎子，最後變成黑瞎子。
「否則怎樣？別問我，你自己去問高寨主！搞不好趕你下山，幾天就能餓死你！」齊元亮揮揮手：「行了行了，不說這些了，大白天的，你們少做夢！排好隊排好隊，我來分馬！」
兩百餘土匪稀稀拉拉站好，齊元亮眼裡掩不住失望，沉吟一下，高聲道：「這一次分馬，我們大家先商量一下。換一種方式，不再論功行賞，見者有份！而是，建立一套新規矩！」
「什麼規矩？以前都是見者有份。」
論功行賞不重要，見者有份才關鍵！不然，誰會來做山賊？趁火打劫不都是仗著人多？
」不論功行賞，誰他媽以後還衝在前面？「
「不見者有份，誰以後跟著上？誰厲害？一個人去搶啊！」
「山賊土匪，都是這個規矩，見者有份，天經地義。」
麻痹的，山賊還跟你講天經地義。齊元亮一臉黑線。
黑瞎子指著齊元亮道：「是高寨主說的？還是你這個掌柜說的？我一人單獨就殺了一騎兵，還和他人一起殺了幾人，按以往的規矩，你至少給我分兩匹馬！」
齊元亮再也忍不住，指著黑瞎子怒道：「活該你一輩子騎不到美人！還有你！還有你！一群傻逼！白痴！」
齊元亮手指點點，那些起鬨的土匪，見齊元亮歇斯底里的樣子，都是一愣。就連黑瞎子都傻不楞幾問一句：「你啥意思？」
「啥意思？老子十幾歲就當山賊，就在這周圍山裡打轉！跟過五六個寨主、大當家！就沒有一個山寨，能讓所有弟兄們，天天吃酒肉！都有新衣服，都有婆娘玩！大家都他媽窮的叮噹響！我就不明白為什麼！」齊元亮停頓一下，眼睛望著山下：「我出去了一段時間，我明白了，因為我們都是傻逼，我們只會做夢，夢想有銀子，有美人！我們沒有計劃，怎麼主動去搶銀子，怎麼主動去搶美人！所以一輩子就在這山裡，等著客商上門，不窮才怪！」
一大群土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滿臉茫然。
齊元亮指著馬對黑瞎子道：」分給你兩匹，你是準備紅燒吃？還是換著騎？「
一些人一下笑起來，齊掌柜這樣說話就對了，聽得懂！
黑瞎子頂回來一句：「換著騎！誰聽我的，我給誰騎。」
」這就是，不會計劃！所以你不會有銀子，不會有美人！「齊元亮搖搖頭。
「我呸，那你怎麼騎？說來我聽聽！」黑瞎子不服氣：「難不成你還倒著騎，騎出個什麼花樣？」
土匪爆發出更大的笑聲。
「我會選，騎馬技術好的，嚴格訓練！會吃一些苦，再把鎧甲給他們，把最好武器給他們。就像你看到的禁軍騎兵那樣，全副武裝。你這樣全副武裝，殺起人來，是不是更順手？更威風？所以我不打算人人有份，而是五十匹馬，五十套鎧甲，兵器，就分給五十人！五十個最有力量，最勇猛的人！這五十人，就是一支正規騎兵，能偵查，斷路，突襲！我們就能走出這裡！衝出去！搶大戶！搶莊園！搶更多的銀子，去買更多的馬！搶更多的美人！最後讓你們，人人有馬，人人有美人！我們的騎兵也會越來越多，最後官府就會招安我們，我們就能做將軍，吃皇糧！衣錦還鄉，光宗耀祖！還能三妻四妾，拿著銀子正大光明去城裡嫖最好看的姑娘！「齊元亮提高聲音沖著黑瞎子吼道：「我就這麼騎！」
場面安靜一下，大家都在消化這段話。
黑瞎子眼睛一眨巴，這些馬，甲，兵器，以前見者有份，兩百多人分。現在就分給五十人，他娘的，感覺我不吃虧啊！姓齊的，你早說嘛！
黑瞎子文盲，但是不傻！一下就品出這味道。立馬就不接話了，保持沉默。
黑瞎子都能明白的道理，其他山賊也一下明白了！
猛然，一多半山賊一下鬧起來！開什麼玩笑，老子雖然力氣小點，沖在後面，但是也沖了啊！也提著鋤頭砍人了啊！分不著馬，分一桿騎槍也好啊！你現在全部東西就分給那五十人，老子以後一直提著鋤頭上戰場？那這一輩子都甭想立功！
兩百多山賊，就有七八成人跳起來反對。僅僅四五十人，像黑瞎子一樣保持沉默。
民意所向，眾望所歸。哦，不對，匪意所向！誰敢反對？罵不死你，打死你！
齊元亮也不敢忤逆民意，手一舉：「別吵！別鬧！不是說了先商量嘛！高寨主現在和壓寨夫人一起玩，讓我決定怎麼分配。你們自己再想想，如果和以前一樣見者有份，人人不落空，這些馬，鎧甲，兵器，不能集中使用，等於沒用啊！「
「怎麼沒用？有人騎馬能沖，有人拿兵器能殺人，有人能穿鎧甲保護自己！」
「是啊，分給大家，就不可能沒用！我現在用的切草的刀，那才沒用！」
「分下來，我們自己可以交換啊！怎麼沒用？「
齊元亮一陣頭暈，跟這些山賊講道理，就跟自己遇上秀才一樣，秀才會被氣死！現在自己氣得胸口發悶。
「按你的分法，以後真會有美人？」一名身材魁梧的山賊抬頭問。
「沒吃過豬肉，你沒見過豬跑啊？除了我們這些山賊，武器五花八門！你看外面的軍隊！能打仗的，有誰是，馬，鎧甲，兵器，一人一樣的？真正的騎兵，就是全副武裝！真正的軍隊，就是最勇敢的人，騎最好的馬，穿最好的鎧甲，拿最好的兵器！才有資格，睡最美的女人！」齊元亮沒好氣地吼道。
那山賊點點頭。
黑瞎子眼睛一眯，看著齊元亮：「我同意按照你的方法來分！」
土匪很快分成三部分，如黑瞎子這種戰力強的少數人，就同意按照齊元亮的方式分，這種全面武裝一個人的方法，他們並不吃虧！人人都有，多寡按照功勞來，他們分得其實還少些。而且齊元亮畫的大餅，又香又圓，還真有些吸引力！
一些更少數的山賊，會思考的，就在猶豫，他們可能什麼都分不到。但是有這樣一支全副武裝的騎兵，以後肯定會搶到更多東西，以後會更好？
但絕大多數山賊，都不同意這麼分。
以後更好？你就瞎扯吧！就算以後混得再好，甚至當將軍，那也是這五十人當將軍！沒錯，沒吃過豬肉，見過豬跑！招安的土匪，人人都能做將軍？嘍啰換一身衣服，還是兵痞！一樣跟在馬屁股後面跑！美女會有，銀子會有，那也是你們這五十人的！就像高寨主，他會把壓寨夫人給我們玩？以後你們做將軍，能把你們的將軍夫人給我們玩？扯淡吧！
還衣錦還鄉？光宗耀祖？狗屁！那是你們！不是我們！
見者有份，分個甲，我有機會多活幾次！分個兵器，我有機會先殺別人，也多幾個活的機會！組建騎兵，成全了你們！我還是提著鋤頭，拿著切草刀打仗？搞不好我明天，後天就死了，再好的未來，我命都沒了，有什麼意思？所以，還是拿著眼前的東西，爭取多活一段時日，才最有意義！
不是山賊沒有眼光，只看腳下兩三分。不是齊元亮畫的餅不圓，闡述的不清楚。
而是，人家看得更透徹！看得更實在！
大家都是山賊土匪，這麼多年，這麼多山賊土匪窩，一直就是這個規矩！搶到東西見者有份，論功行賞！這是山賊鐵律！
所以，絕大多數土匪的意見佔了絕對的上風！他們人多，嘴雜，道理多，歪理更多。這場分配方式討論會，他們大獲全勝。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齊元亮頓覺索然無味，心灰意冷，手一擺：「意見不統一！老子不分了，等高寨主有空再來分！」言畢轉身就走。和你們再多說一句話，老子就是被氣死的秀才！
什麼一呼百應，什麼應者雲集，都他媽瞎扯！你說再多的情懷理想，一涉及眼前的利益受損，都是白說！
齊元亮站在山巔，剛剛搶回馬匹、軍械時的喜悅，煙消雲散。自己的理想，大宅子、銀子、名利、美人，就像頭頂白雲，看著很近。一伸手，卻是遙不可及。
我齊元亮留在這裡，恐怕今生再無前程。那我去哪裡？能去哪裡？土匪離開自己的地盤，就是別人眼裡的羊牯。就怕還沒找到去處，就已死在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