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物競天擇
秦楓二人回到清風觀取了馬匹，再與王真人再三辭別。兩人騎著馬一路閑談，往南昌城而去。
徐啟明道：」接下來購置物質，招攬人手，事務繁多。我一時還不能搬上山去住，不過住在教堂不方便，會打擾馬里奧。要不你在校場給我安排個住處？「
「行！你自己去選個空房間。吃住都可以在那裡。想喝酒，吃好的，就叫上我一路。」秦楓笑著答應。眼睛一抬，手指遠處問道：」咦，那一片帳篷整齊，規模也不大，也是安置難民之處？走，過去看看。「
兩人夾夾馬腹，兩匹馬小跑著過去，距離帳篷群不到百步，兩人慢下腳步。
「不是難民，好像是北方的草原人。你看，他們還有旗幟。」徐啟明手指點點。
秦楓點點頭：「沒錯，可草原人來這裡扎帳篷？為何？」
「誰知道呢？堂而皇之在這裡安寨紮營，應該沒什麼問題，我們回城吧。」兩人拉住韁繩，正準備扯馬頭轉向。
前方帳篷群鑽出來一個人，沖秦楓揮揮手，朗聲喊道：「朋友既然來了，進來喝碗酥油茶，歇一歇再走吧。「
徐啟明笑道：「草原民族，還挺好客？去不去？「
「他們常年在外放牧，有時候一家人走很遠不見其他人，所以見到生人，過客，都很熱情。去吧！反正我們也好奇，去喝一碗酥油茶！」
兩人一抖韁繩，縱馬過去，離對方十來步遠，喝住馬匹，翻身下馬。牽著馬迎著那人而去。
那名草原人笑呵呵迎上來：「這位朋友，剛學會騎馬吧。」秦楓臉一熱，道：「確實，平時也少騎。」草原人接過兩人韁繩，替兩人將馬套在帳篷外面的馬樁上。然後帶著兩人來到一座大帳篷前面，地上鋪有幾張厚氈子，上面擺有幾張紅黑兩色交織的矮小桌子，草原人招呼秦楓兩人入座。
秦楓，徐啟明學著草原人在氈子上盤腿坐下，草原人笑道：「尊貴的客人，我叫阿古拉，我該怎麼稱呼你們？「
秦楓指指徐啟明：「他叫徐啟明，我叫秦楓。我們叫你名字，你也叫我們名字就行。」
阿古拉擺擺手：「你們叫我阿古拉，是我們的稱呼習慣。我也按照你們的習慣，叫你們秦公子，徐公子。」
秦楓二人一笑：「你隨意。」
「兩位公子，你們不像出遠門回來，是在附近玩耍的吧？「阿古拉一邊問，一邊取了兩隻碗，再拎起一把壺，往碗里注入清水清洗。
「對，我們是南昌府人，去山裡玩耍了幾天，正準備回南昌。突然看見你們的帳篷，我們出發時都沒有看見，有些好奇，特意過來看看。所以叨擾了！」秦楓笑著解釋。
「哦！我們是來自草原的商隊，以往在南昌城北門紮營。這次那裡被你們官府用來救濟災民，讓我們在這裡找地方紮營。所以你們出發看不見，回來就有了。哈哈！」阿古拉將碗里的水潑出去，擺好，再拎起另一個壺，倒進濃濃的酥油茶，手掌一開：「兩位公子，請！「
草原人常年吃牛羊肉，油膩重。所以需要喝茶來解油膩。一塊磚茶在水裡熬，什麼都不加，那是馬茶。此馬茶意指煮茶方式，旨在方便，騎馬出遠門，路上隨時可煮，可喝。
講究一點，加鹽。鹽在草原是好東西，稀少珍貴。有鹽湖的地方，不缺。沒有鹽湖的地方，就只有買，交換，搶劫。加鹽的茶，叫清茶。
再講究一點，加奶，乳酪，酥油，這叫奶茶。
最高檔次的，還要加各種乾果，比如核桃，芝麻，花生，麻籽等，一起搗爛加進去。這是酥油茶。
阿古拉給秦楓兩人，倒的就是最後這種。加的乾果多，不像茶，像一碗濃湯，散發出濃郁的香氣。
徐啟明早年在外遊歷，舌頭早就身經百戰，會品味各地風味。
秦楓來自二十一世紀，一個什麼都敢吃的時代。他還去過少數民族餐廳吃過飯，也能接受酥油味道。
秦楓兩人端碗喝一口，感覺還不錯！又香又濃郁。幾口喝了一大半。「阿古拉，來，再倒一點。」秦楓把碗遞過去，徐啟明也跟著遞上。
阿古拉樂了，他也接觸過各類漢人，除非是商賈，一般人，還真吃不慣這個酥油茶的味兒。眼前這兩位公子，居然喝的津津有味。客人認同，阿古拉很開心。
秦楓眼睛看著阿古拉倒茶，嘴裡問道：「既然是商隊，怎麼不進城？」
阿古拉搖頭：「這個營盤是護商隊的，商人帶貨可以進城，護商隊有弓箭，只能在城外紮營。」
秦楓恍然大悟，大華不禁民間兵器。百姓可持有刀槍，不限數量。但是嚴禁持有弓箭，火槍等遠程武器。草原人防身武器基本就是弓箭，護商隊不能不帶弓箭，所以大華對草原護商隊網開一面，可以攜帶弓箭，但是不準進城。草原人也無所謂，本就習慣隨處安營紮寨。
第二碗酥油茶，就不能幾口吃完，得慢慢喝。秦楓放下碗問道：「阿古拉，你們從北方過來，路上安寧嗎？土匪強盜多嗎？」
「不多，我們沒遇到，我們一直就盼著有強盜來搶。可是一直沒有，大華的強盜不行！」
徐啟明笑道：「這個我可以解釋，我以前遊歷時，聽商隊說過。北方護商隊都是牧民組織的。馬術好，行動快，弓箭多。強盜遇上他們，指不定誰搶誰。雖然商隊都可以對強盜殺無赦，但是大華商隊沒有弓箭手，所以在商隊裡面，最能打還是草原人。「
秦楓點點頭，也是，論起搶劫，草原人是中原強盜的祖宗。
阿古拉麵露得色：「我們草原人，都是雄鷹，天生的戰士。」
秦楓笑道：「那是因為你們有馬。」
阿古拉點頭：「這我承認，馬，牛，羊，還有草，都是長生天給我們的禮物。可是給你們中原人的禮物更多。多得你們都守不住。」阿古拉說話很直。
徐啟明皺眉道：「大家都做朋友不好嗎？做生意交換不好嗎？為什麼要爭搶？要互相殺戮？」
「我們現在就是朋友！我帶著牛，羊，馬，來這裡和你們交換茶，鹽，鐵，布。可是，如果有一年遇到嚴冬，牛羊過不去，大多數牛羊馬都凍死了，餓死了。我們沒吃的，也沒有東西來交換，我們怎麼活？」
徐啟明道：」那就該去搶別人？「
「不搶，你就會餓死，你搶不搶？在我們草原有句話，草有草的道理，羊有羊的道理。羊該不該吃草？徐公子，你怎麼回答？」阿古拉笑呵呵看著徐啟明。
徐啟明一窒。
秦楓道：「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阿古拉說的有幾分道理。自己不強壯，期待別人仁慈放過自己，這種仁慈和施捨有什麼區別？「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阿古拉笑道：「你們華人讀的書多，說話也好聽！我很想和你們做個朋友。」
徐啟明搶先道：「那以後，你遇到嚴冬，你會來搶大華。今日與你交朋友，明日戰場相見，該當如何？」
阿古拉訝異道：「朋友是朋友，戰場相見，該殺就殺，有什麼問題？」
徐啟明再窒。
「好！吃了你兩碗酥油茶，那就交個朋友。只是你回到草原，下一次相見也不知在何時。」秦楓接過話題。
「何時再見，那是以後的事。我們今天是朋友，今天就一起喝酒吃肉，一起唱歌跳舞！我會用我最好的東西招待你們。哪怕明天我們就是敵人，也不影響今天我們是朋友。」阿古拉豪爽道：「而且，我暫時不會回草原。我這一次會長留在南昌，為我們族人開闢交易市場。他們往返運送，我負責買賣。」
「這樣的話，我們還真有機會做朋友。你在南昌長期居住，當你融入我們，你會喜歡這裡。再也捨不得回去。」徐啟明誠懇道。
「哈哈，你最好不要希望我這樣。如果我們太喜歡你們住的地方，決定放棄草原。對你的族人，我的族人，都不是好事。」阿古拉笑道：「所以無論我在你們這裡住多久，我都會懷念，我的草原。」
徐啟明又一窒。
秦楓喝完酥油茶，道：「謝謝你的款待，我們該回家了。下一次遇見，我請你喝酒。」
阿古拉掏出一張紙片：「這是我在南昌住址，如果你和你的朋友，需要草原的物品，你來找我。我有的，賣給你。我沒有的，下次給你運來。」
秦楓與徐啟明接過馬韁繩，與阿古拉拱手作別，牽著馬走上十幾步，才翻身上馬。
徐啟明苦笑一聲：」我跟他，談不攏，沒法溝通。「
「因為你站在你的位置上思考問題。而他，是站在他的位置上思考問題。」
「那你也覺得，他們遇到嚴冬災，就該來大華搶劫？殺人？「
「我們覺得該不該，都不會影響他們的決定。我們還要斷定，他們一定會來，遲早要來。所以我們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和他們講道理沒用，人家是生死選擇，世間有什麼道理能說服他們，讓他們餓死自己，別來打劫？」
「如果我們富裕，在他們嚴冬災時，給他們食物呢？「
「慾望溝壑，填不滿。給了食物，還缺衣物，還缺絲綢。給了絲綢，還缺女人。能給舒適的環境嗎？能給繁華的都市嗎？歸根結底，還是要自己有能力！他來搶是他的自由！我們只能殺得他不敢來！然後，你願意給他什麼，他就拿著什麼！這才是解決紛爭的唯一之道！所以，我想要你做出，最強大的火槍！只有擁有天下無敵的軍隊，才有選擇的權力。「
徐啟明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強者，才有資格講道理！弱者，只能寄希望強者施捨。「
秦楓點點頭：「所以，草的道理沒用。羊的道理才是對的。」
「呵呵，這些草原人的道理，也有道理。還有，前一刻是朋友，后一刻可以成為敵人，下一刻又可以是朋友。他們的情感真是強大，我還真做不到。」徐啟明自嘲一笑。
「你啊！和馬里奧待久了，想問題愛鑽牛角尖。阿古拉說的朋友，內在含義和我們所謂的朋友一樣嗎？完全不一樣，所以，他的朋友僅僅是一個稱呼而已！對他而言，是朋友，不是朋友，有什麼區別？既然沒有區別，上了戰場，不就是該殺就殺，該砍就砍？！」
徐啟明想一想，點點頭：」你說的對，這麼一想，原來他沒有感情啊！「
「你又進牛角尖了，人家也有我們這種好朋友。他們叫安達，情如兄弟，可為對方生死。阿古拉今天喊住我們，和我們交朋友，是因為看我們騎著馬。然後，給我們這個。」秦楓揚一揚手裡的紙片。笑道：「這樣也好，我要買牛羊馬，就算有地方了。」
兩人騎著馬徑直入城，到了賈家布行門口，秦楓邀請徐啟明進去休息一會兒，喝茶吃飯。
徐啟明覺得自己應該早點回教堂，收拾東西，再請馬里奧吃頓飯。交代一下幾何翻譯的尾事。所以婉言謝絕。
秦楓也不勉強，兩人道別。秦楓遂吩咐周叔牽了兩匹馬去照料，自己施施然從賈家布行大門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