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防不勝防
翌日一早，周叔駕車，載著賈靜敏，如意往吳家而去。賈頌，齊掌柜，王二娃，跟隨一路。
到吳家門前台階下，一行人駐地等候。齊掌柜上前喚門。
賈頌看著吳家大門，心裡暗暗發狠：「總有一日，我也要有座這樣的高門大院！」
齊掌柜在吳家門前交涉幾句，就見一位管事出來，引領著馬車從側門駛入吳家院子。待馬車停穩，如意把錢箱遞給賈頌，跳下車，攙扶著賈靜敏出來。管事就把一行人帶往正堂會客廳。
吳謹早就侯在客廳，一見賈靜敏等人進來，立刻起身，一陣爽朗笑聲：「就說今日，我那鵲鳥嘰嘰喳喳不停，卻是賈小姐光臨。」
賈頌介面道：「本來我姐是不用來，只是吳老闆一定要她本人簽名。今日就不得不來，吳老闆會不知？」
吳謹眼裡閃過一絲厭惡，口裡打個哈哈：「這是賈頌？久不見，又長個了，考起秀才了吧？！」
「沒！」賈頌硬邦邦回道。
「那今年，應該能考上吧？身體長這麼好，不去考個功名為朝廷做事，委實可惜。」吳謹忍不住臉上浮出嘲諷。
「我只想，好好做買賣。像你一樣，以後納捐個功名，也很好啊！」賈頌一句頂回去。
吳謹點點頭，皮笑肉不笑：「呵呵。那我就，等著瞧你，怎麼納捐個功名。不過，要是我們能成親戚，這納捐，也就小事一樁。」
賈頌哼一聲：「不敢高攀。」
賈靜敏勉強一笑：「吳老闆，我們今日是來上貨的，不知道吳老闆是否準備妥了？」
「妥了！」吳謹笑容一收，正色道：「賈小姐放心，生意之道，貴乎誠信。我應了齊掌柜，今日收銀三百兩。余兩百兩賈小姐簽個賒欠協議。五百兩的綢緞，備齊了。眼下就在院子里。賈小姐簽個借據協議，就可以拉走。」
賈靜敏微微一笑：「如此最好，多謝吳老闆通融。」
「你們布行開業，就是在我這裡拿貨，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這點信任還是有的。」吳謹招招手，一名管事托著張紙，小心放在桌上，旁邊早備好筆墨。
賈靜敏和賈頌走近一看，協議確實規規矩矩，就是兩百兩綢緞賒欠協議。三日之內付銀，或者等價綢緞，不收利息。三日後，每日利息四百文。這協議算有人情，給了三日方便。畢竟齊掌柜來談的時候，就約定最多三日能還款。
賈靜敏仔細閱后，提筆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賈頌把錢箱打開，取出三錠黃燦燦的金元寶，也放在桌上。
賈靜敏道：「多謝吳老闆給方便，這是在質庫換來的金錠三十兩，折銀三百兩。」
一名管事上前，收了金錠，收了賒欠協議。吳謹笑道：「我這裡，備好上等的席面，還請賈小姐，賈兄弟，在這裡休息一會兒，一起用午膳？」
賈靜敏搖頭：「多謝了，只是我們急著貨物交接，也想早點把欠銀給你送來。所以現在就提貨吧。」
吳謹笑著點點頭：「既然如此，吳某就不敢勉強。馮管事，你帶他們去驗貨吧！」
那名管事應一聲。上前對賈靜敏道：「請跟我來。」
吳家後院，馮管事和齊掌柜，一人手裡一張清單，一名夥計和王二娃抬起一匹綢緞，另有夥計唱道：「蟒緞，滿地風雲龍，四匹。金絨蝴蝶緞，十匹。紅綾襖青緞，十匹.……」
頂級綢緞價值高，五百兩的綢緞，數量並不多。盞茶功夫就清點完畢。馮管事拿著清單對賈靜敏笑道：「清點無誤的話，請賈小姐簽名。」
帶賈靜敏簽字后，馮管事道：「賈小姐，這麼多綢緞，外面叫車拉沒個遮擋也不方便。不如用吳家的箱車幫你拉，到地方你給夥計一點力錢就可以。你看如何？」
箱車就是板車周圍加了擋板，上面有蓋布，一般拉不太成形，不好堆放的貨物，有些貴重的，比如綢緞，用箱車拉，街面上的人也看不見，免得眼雜。
馮管事這建議，其實蠻中肯。賈頌都覺得，這是好意，沒法拒絕。
提貨的過程，頗為順利。
從賈家出來，因為胡商那裡人雜，性子急，不太講究大華禮儀。賈靜敏肯定不能去的。所以賈靜敏，如意，坐周叔的車直接回家。
賈頌，齊掌柜，王二娃，帶著吳家兩名夥計，拉著箱車往胡商居處而去。
齊掌柜帶路，一行人來到一個大院子前面。幾名胡人過來，熱情地和齊掌柜打招呼。
幾人簇擁著箱車，走進院子裡面。院子里還有三輛板車，各種貨物堆了一地，六七個人正在忙碌點數。
齊掌柜和一名胡商聊幾句，那胡商看一眼賈頌，笑眯眯過來，一把攬著賈頌的肩膀搖晃：「都是朋友！歡迎來我這裡！」
一股濃郁的味道衝進鼻孔，賈頌強裝笑臉：「好說，好說！」
齊掌柜笑笑，道：「賈少爺，要不，我們先下貨，他們那邊清點完畢，就來清點我們的。」
綢緞一匹一匹的，幾個人七手八腳很快就把車上的綢緞取下來。賈頌摸出兩塊碎銀打發了吳家的夥計。
賈頌與齊掌柜，王二娃三人就守著綢緞，看那幾名胡商點其他人的貨，嘴裡有一句沒一句的閑扯。
忽然，一陣稀里嘩啦聲，卻是清點搬運時，不小心，打爛幾個瓷盤。幾名胡人一下鬧騰起來，爭執不休。賈頌等人看得暗皺眉頭。也聽不懂他們說什麼。
幾名胡商互相爭執很久，終於平靜下來，又繼續點貨。賈松心裡也鬆口氣，指望著他們，動作再麻利些。
開始攬他肩膀的胡人過來，對幾人道：「朋友們，你們去廳里休息一下吧，我們很快，很快就收綢緞。」
齊掌柜小聲道：「賈少爺，我們這裡呆著也沒事，不如去廳里坐著喝點水，王二娃坐大廳門邊，也能看到院子里的貨。」
賈頌心裡也等得煩躁，點點頭。
三人去廳里坐著，卻也沒見人過來倒點茶水。齊掌柜有些尷尬道：「呵呵，他們確實，沒有待客之道啊！」
賈頌苦笑：「無妨，只要能快點清點就好。」
王二娃坐在門邊，眼睛放在院子里，回頭對賈頌道：「少爺，我看還有一會兒，他們現在好像點錯數了，又把那箱瓷器搬出來重新清點。」
齊掌柜搖搖頭：「耐心點吧，反正今天，是要清點完畢的。」
賈頌嘆口氣：「看來，再去質庫那邊來不及了，也罷，就多幾百文利錢。」
枯坐一會兒，賈頌道：「齊掌柜，能不能弄點水來？」王二娃也道：「是啊，早上出門，這都中午了，一口水沒喝呢。」
齊掌柜笑笑，起身出門。不一會，就見一胡商提著大茶壺，齊掌柜拿著三個土碗過來。
那胡商放下茶壺就走了，齊掌柜擺開三個碗，一邊倒茶一邊嘴裡道：「我親自把碗，洗乾淨了的，你們放心喝。這些胡商喝的茶，叫馬茶。止渴，解油膩。但熬的味兒重，將就喝吧。」
賈頌端起一碗茶，喝一口，皺皺眉頭：「苦。」齊掌柜笑道：「他們用磚茶熬制的。和我們喝的清茶，味道區別很大。」
賈頌點點頭：「我也聽說過磚茶，據說和我們這邊的黑茶味道相仿，還行，除了味兒重一點，還能喝。」一口一口，喝完一碗茶水。
王二娃也不分辨茶味，端起碗咕嘟咕嘟幾口喝掉一碗。
齊掌柜再給兩人續上，三人一邊喝茶，一邊說上幾句閑話。過一會兒，賈頌覺得，眼皮漸漸沉重，頭也有點暈乎乎，心裡升起一點疑惑時，頭一懵，啪嗒一聲，手裡土碗落地，賈頌身體一軟，栽倒在地.……
「少爺，賈少爺！少爺！」賈頌被一陣叫聲喚醒，努力張開眼睛，看到王二娃一臉急惶。
「發生何事？」賈頌頭還有點暈，但心裡湧起一陣不安。
王二娃驚慌失措道：「少爺，那茶水有問題！我們被迷了，我也是剛醒，看見少爺倒在地上。我嚇一跳，再看院子裡面，一個人都沒有！少爺，我們的貨，被那些胡商騙走了！」
啊！賈頌一個激靈坐起來：「齊掌柜呢？」
「不知道，這裡就我們兩！」
賈頌跌跌撞撞衝進院子，院子裡面空空蕩蕩，頓時有如一盆涼水從頭淋到腳，整個透心涼。賈頌一屁股跌坐在台階上，只覺得頭一陣一陣痛。
王二娃過來急急道：「少爺，我們去追啊！」
「去哪裡追？日頭偏西，我們被迷一個多時辰了！早跑光了！」賈頌頹然道：「走吧，去縣衙報官。」
賈家後院，眼看日頭偏西，賈夫人和賈靜敏等得不耐，過一會兒就叫如意出去看看。如意跑了十來趟，在外院休息的秦楓都覺得眼花，忍不住問：「如意，你這進進出出的，在幹嘛？」
「唉，秦先生，我家少爺出去交貨，現在都沒回來，夫人小姐，等得心急。我就出來看看。」
秦楓點點頭：「是不是算著時間，該回來了？」
如意道：「那也不是，這種交貨也不是常有，算不出時間。只是估摸，該回來了吧。」
秦楓道：「著急的話，派個人去看看啊。」
如意苦著臉：「都是齊掌柜在聯繫，我們不知道胡商居處。」
秦楓面色一沉，心裡突然有種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