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各出奇招
城南處，一豪門大院，圍牆高大巍峨。牆內樹木鬱鬱蔥蔥，不少綠植伸出牆外。大門門匾上書：吳府。
門匾下兩門丁把守。門前高台階梯，左右兩石獅坐鎮。
賈家齊掌柜，站在台階下，舉頭看看大門，眼裡一絲羨慕。怔立片刻。抬腿上階，走到門丁前，一拱手：「賈家齊掌柜，有事要見吳謹。」言畢雙手一背，側身而立，只當是欣賞門前風景。
吳家大布商，門下時常有經銷商，織戶等上門託事。一般門丁都會落點碎銀。
只見此人一身掌柜裝扮，門丁心裡還在盤算會有多少打點費。
哪知這小小掌柜，竟然直呼吳家主事人名字，神情還如此倨傲。
能做門丁，就有幾分眼力。對視一下，一人叩叩大門門環，大門開個縫，門丁隔著門，對門房道：「有賈家齊掌柜，稱有事要見吳主事。」
門房看一眼門丁，關上門。
不一會，大門再次打開，一管事出來，面帶笑容，拱手一禮道：「原來是齊掌柜，吳主事有請！快快請進！」
齊掌柜點點頭，仰首走進大門。兩門丁癟癟嘴，心裡暗自慶幸。
吳家主事人，吳謹，年愈四十。此時正在會客廳半躺在椅子上，一名俏麗的丫鬟，跪在墊子上為他按摩大腿。另一名丫鬟在另一側，細心地用小簽串著水果。還有一名丫鬟在背後，輕輕捶打肩頸。
吳家是南昌當地豪商，擁有大量良田，棉田。但主要還是經營布綢，布行行首。吳家家大業大，人丁興旺。在吳家，男丁想要出頭，只有兩條路。
一，讀書科舉。名師，典籍，筆墨紙硯，吳家樣樣不缺，要什麼有什麼！這些年來，不少吳家子弟中舉。進士都有兩人，已經混跡在官場。
二，科舉艱難，九成九的男丁，只有走第二條路。協助家族經營，喜歡武，就去帶家丁，護院。能文會算，去做各莊園主事，店鋪掌柜，賬房。走這條路的終極目標就是，主事人！總攬吳家生意，登鼎吳家權勢人物榜。
吳家之所以，能家業興旺，就是秉承一個原則。吳家用人，不看長幼，不分嫡庶，只以能力分配工種。
沒能耐的，遊手好閒之輩。吳家也養著，但只是管個溫飽，比普通人家好不到哪裡。這種人，終歸是少數。
每隔三年，吳家各房長老就聚在祠堂，公推主事人，推選幾名監事人。有能耐，能選能上能連任，比如吳謹，已經連任兩次。明年再次改選，不出意外，還會是他。就經營而言，吳謹把吳家的買賣，打理得井井有條，蒸蒸日上。確實是個經商人才。
三年前，吳謹坐上主事人位置滿兩年，根基漸穩。還為自己納了個舉人功名！此時的吳謹，躊躇滿志，志得意滿，意滿，就想溢。
吳謹看上自家門下的經銷商賈家之女，才很高！人極美！
於是吳謹打算來個雙喜臨門！納舉人，納小妾！
原以為聘禮千金准能納進門，千金，足足紋銀萬兩！
賈家那兩進院子，也就值五百兩而已。萬兩，能買20座那樣的兩進宅院！賈家，一商籍，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有！人家不想為妾！
吳謹獲悉，當時就急怒攻心！千金納妾，雙喜臨門！已然對外炫耀，一時滿城皆知。誰知，竟然被拒絕？！
吳家這新晉主事人，丟臉啊！
連家裡老人們都出來警告：你用自己的銀子納妾，可以！但不能丟了吳家的臉！
吳謹強壓恨意，再次下聘，不想為妾？好！那我休一妻娶你！看你怎麼說！
納妾改為娶妻！這就是孤注一擲了，如果再被拒絕，兩家必勢成水火！
誰知賈家賈父染病，一拖，竟然離世。這下又被拒絕，但這一次，是因為守孝禮。吳謹沒有失去顏面，吳家老人們也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但此事是吳謹風頭正勁時一個挫折，這口氣，像根針，一直扎在他心裡。變成憤恨的種子，生根發芽。
對賈小姐，由戀其美色，轉變成，想狠狠蹂躪摧殘！
吳謹不敢再下聘禮，再被拒絕，那就是，自取其辱！
但今天的吳謹比當年，更具實力，更為老辣。
吳謹。要賈靜敏自己，乖乖走過來，跪在他面前予取予奪！
一名管事在門口行禮道：「老爺，賈家齊掌柜來了。」
吳謹眼前，閃過賈靜敏那張嬌艷可人的臉蛋兒。他一把扯住跪在身邊的丫鬟的頭髮，往後一拽，丫鬟啊地一聲輕呼，頭被扯著往後仰，一臉俏麗的臉龐面帶驚惶，吳謹抬手，啪！一記耳光：「都滾下去！」
三名丫鬟慌忙跑開。
吳謹起身，面對門外朗聲笑道：「齊兄弟，快快進來！來人，上好茶！」
齊掌柜跟著管事進屋，一名丫鬟手腳麻利地斟茶，置牒。吳謹擺擺手，管事與丫鬟分別退下，諾大的主廳，就剩吳謹和齊掌柜兩人。
齊掌柜這才一拱手，不緊不慢道：「吳老闆，好悠閑啊！」
「哈哈！浮生偷得半日閑。讓齊兄弟笑話了！齊兄弟是響噹噹的英雄人物，自然不屑於我這般作樂。」吳謹走到齊掌柜面前，拉著齊掌柜坐下，自己也側身旁邊陪坐。
齊掌柜扯開嘴巴，皮笑肉不笑道：「美女伺候，誰不喜歡？只是，我沒這個命！吳老闆命好啊！碗里有，鍋里有，還惦記著隔壁的。」
吳謹哈哈大笑：「人各有志，我就這點癖好，比不上齊兄弟宏圖大志。」
齊掌柜冷哼一聲：「什麼宏圖大志？我就一山賊二當家！我今日前來，一則，賈家問你能否賒欠兩百兩絲綢，她們現銀不夠。二則，我是告訴你，別等下個月了，現在就收網！」
吳謹奇道：「為何？我們不是商量好，下個月收網？」
齊掌柜搖搖頭：「前日那幾個潑皮來鬧事，你安排的？」
「算不上安排，只是下面的人，去撩撥了幾句。後來說是，被賈家的先生給打了？」
「那秀才，是個狠角色！而且，他也看上賈小姐了！這兩郎才女貌，可比你，看起來般配很多啊！」
吳謹面色一變，沉聲道：「原計劃是，這個月做成五百兩的買賣，我願意賒欠。下個月的交易漲到一千兩！她們必然繼續做！到時，賈家賣光家產都還不起我的債務，按律，家產歸我，賈家一家人打成奴籍也都歸我！如此方才完美無缺！現在收網，賈家未到絕路！我怎麼得到人？」
「那也由你！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下個月不管事成與不成，我都要回去！還有，我們談好的條件，一點都不能變！哼！」
吳謹陰沉著臉，臉色數變。
齊掌柜陰惻惻又道：「吳老闆，賈家就算還有生機，也是赤貧，你手段不是挺多嗎？若是真給秀才搶個先，拔個頭籌，嘿嘿，你這局，不是白做？」
吳謹咬牙道：「早知這樣，這次就談成一千兩的交易！現在能改嗎？」
「不行！就這五百兩，找你賒欠兩百兩，賈家還要去抵押壓箱底的首飾！現在貿然加到一千，她們肯定放棄。」
吳謹終於點點頭：「好！既然決定要收網，那就越早越好！你那裡約定明日午間交貨，叫她們明早來我這裡提貨！」
齊掌柜笑道：「一切依吳老闆所言。」
「還有，把這個也帶回去給她們。後日，開行業大會。不是說，禍不單行么？」吳謹起身從另一側桌子上，取出一張帖子，一份清單，交給齊掌柜.……
賈家內院客廳內，賈靜敏和賈頌，各自在大圓桌一方，對面而坐。
賈靜敏做事認真，比較講究，面前筆，墨，紙，硯，算籌，算盤，擺放得整整齊齊。
賈頌面前，一紙，一炭筆。
賈夫人出題，模擬一個月的流水賬。和秦楓一樣，賈夫人也是隨口編排每日布匹進貨，出貨，售價。
不過賈夫人熟悉布行，不論價格，還是進出貨數量，都習慣性趨向現實狀況。不像秦楓出題，天馬行空，為了出題而出題。
事實上，越接近現實的題目，銀錢數字就越小，布匹數量也少，變化不大。甚至連續幾天的進貨價，銷售價都是一致的。唯有布匹數量有些許變化。
這種題目難度，就比秦楓的題目難度相去甚遠。就算賈頌是初學數學，也感覺太簡單了些。
賈夫人，並不知道數學出題的宗旨，就是要脫離現實。
隨著賈夫人口述，賈靜敏提筆認真用漢字記錄。賈靜敏的題目記錄，如同一篇文章，自上而下，從左到右，一日一提行。字跡娟秀工整，飄逸優雅。難怪當日對秦楓的書法不予置評。賈靜敏的書法，更勝秦楓。
賈頌也在記錄。他在紙上抬頭橫排寫著，貨物，進，出，余。銀兩，收，支，余。左邊一豎長排，留夠空間，標註日期，1,2,3……
賈夫人念出數目，賈頌就一邊記錄，一邊列出算式，算出結果，寫上餘數。每日結存計算完畢，還時不時停下等等姐姐的記錄。
賈夫人念完題目，說一聲：「開始！」
賈靜敏正待計算，賈頌事先有所準備，做足了姿態，把炭筆一丟：「計算完成！」
賈靜敏與賈夫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