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精神享受
秦楓帶著賈頌等人正要離開,曹捕頭在身後喊一聲:「秦秀才,請留步!」賈頌對王二娃,李柱道:「家裡也等得急,你們一個人先跑回去傳個信。另一個快去請個郎中回家。」
王二娃,李柱應聲跑掉。
秦楓轉身,等曹捕頭近前問道:「這位捕頭,還有何事?」
曹捕頭對秦楓拱拱手,道:「秦秀才,跟你商量個事兒。這幾人,今夜要是放在牢房裡,或許熬不過去,真死了,你心裡也不落忍。經過這事兒,他們,不,整個南昌縣,都沒有潑皮再敢去賈家鬧事,不如,請秦秀才放他們一馬?」
賈頌聞言,又感激地看一眼秦楓,內心對先生生出敬重。
無論如何,肯為你出頭,還擔下所有責任的人,就是真心對你好的人。
秦楓沒發現賈頌對自己眼神的變化,對曹捕頭奇道:「堂上已經輕判了,我怎麼放?」
曹捕頭訕笑一下,低聲解釋道:「這幾家,今天要籌夠35兩,很難啊。他們現湊到,25兩,交衙門5兩,想請秀才今兒暫時收下20兩,然後他們給秀才打個欠條。先把人領回去醫治。秀才你看?」
秦楓點點頭:「行!」
曹捕頭一臉歡喜,對著另一個捕頭招手,那捕頭跑來,從懷裡掏出一個十兩的銀錠,一堆碎銀。
曹捕頭笑道:「秀才先拿著這20兩,再等等,馬上欠條就送來。」
秦楓恍然大悟,家屬一時湊不齊錢,就求衙役墊付,衙役墊錢收利息,可能還會再收點活動費。
秦楓拿起那10兩的銀錠,笑著說:「剩下的,還有那欠條,都賞給你們了!」
言畢轉身帶著賈頌離開,留下曹捕頭二人呆在原地,滿臉驚喜……
秦楓把手裡銀錠遞給賈頌:「還你玉佩,還有椅子錢。」
賈頌不敢接:「今日全仗先生幫忙,免卻許多麻煩事。這銀子,我怎麼敢拿?不過,先生給那些衙役5兩,最多10兩也夠了,給他們20兩,你拿10兩,虧了吧?!」
秦楓哈哈一笑:「拿著銀子!我腿疼!」賈頌小心措辭:「那我幫先生拿著。」
秦楓遞過銀錠,道:「賺銀子的目的是什麼?就是用出去!吃喝玩樂是物質享受,身體舒服了!賞給他們,也是用!看那些衙役一臉歡喜,對我滿是仰慕。這是精神享受,心理舒服了!而且,以後你有事,他們也願意出力,願意照應布行。因為他們知道,哥們大方!這樣的人越多,你就越有機會,賺到更多的銀子。」
「哥們大方?啥意思?」 ……
縣衙後院,劉師爺和魏大有相對而坐。
劉師爺問道:「大人覺得,這個秦楓,如何?」
魏大有笑笑:「先說說今天這案子,你怎麼看?」
劉師爺微微一笑:「我估摸,這秦楓武藝高強,故意換一身夥計裝扮,惹潑皮出手。他要是穿長衫,戴文士帽,那潑皮哪敢伸手取那玉佩!潑皮說的是實話,玉佩定是秦楓讓他取的。既然為了蹴鞠,長衫換成短襟,怎麼還在腰間掛個玉佩?」
魏大有拍拍手,笑道:「沒錯!那潑皮,說的就是真相!不過,一件案子,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判罰結果,會對社會有什麼影響!我會毫不猶豫選擇,能教導百姓規矩守禮的影響!我更會選擇,對讀書人有教導,有引導意義的影響!這才是,律法存在的全部意義!如果一件案子的真相,與民間道德倫理不符,在民間起反面教育!那這真相,不要也罷!」
劉師爺點點頭。
魏大有又道:「這秦楓的行事方式,手段。和我們的律法理念,呵呵,有幾分相似啊!所以後來我跟他多說了幾句。」
劉師爺斟酌一下道:「那我也伺機,與他再接觸接觸。」 ……
回到賈家,秦楓坐在椅子上,如意拿把剪刀,坐在一根矮凳上,小心翼翼剪開秦楓的褲腿。有個地方,血跡和褲子黏在一起,稍微一扯,就扯出鮮紅,如意哭兮兮一張臉:「先生傷得好厲害。」
賈頌心道:那是你沒看到那幾個潑皮都成啥樣了?還好,我一開始就對先生很友善,沒有招惹他。
看如意戰戰兢兢,不知如何下手,賈頌道:「算了,我來吧。」
秦楓手一抬:「等等,賈頌,你用過剪刀剪布沒?」
「沒。」
「站一邊去!」
王二娃竄進來:「來了來了,李柱請了郎中來了!」
李柱背著個方正的藥箱,引著一位清瘦的中年人進來。李柱一邊放下藥箱,一邊道:「秦先生,賈少爺,這位是專職跌打損傷的柳郎中。」
賈頌趕緊道:「辛苦柳郎中,如意,你讓開,去給郎中倒茶來。」
如意趕緊起身,一溜煙跑出門。
秦楓微微一笑:「麻煩柳郎中了。」
柳郎中看看秦楓,點點頭:「我先看看你的傷。」言畢坐在如意剛才坐的矮凳上,看看挽起的褲腿,回頭吩咐道:「去燒些開水,再取些乾淨的面帕來。」
王二娃答應一聲,轉身出門。賈頌又對李柱道:「你去布行吧,現在就齊掌柜一人在那裡。」
柳郎中打開藥箱,也取出剪刀開始剪褲腿。喳喳幾下,郎中就是專業,人家遇到布和血肉黏住的那處,剪刀一拐,繞過去,再一剪,黏住的那塊布,就像個紐扣黏在肉上。然後半條小腿褲,就被剪開耷拉下來。哪像如意,一定要把那一塊布撕開。
血肉模糊的小腿上,結滿黑乎乎的血痂。柳郎中低頭看看,道:「還有木屑在肉裡面,怎麼不及時處理?」
賈頌道:「去衙門問話,沒來得及處理傷口。」
秦楓心裡一咯噔:還有木屑,那會發炎啊,完了完了!只想著拖條血淋淋的腿,搏點同情分!倒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
王二娃提著一桶熱水進來:「剛好廚房燒著,我給提來了。」
柳郎中指揮著,倒水,放藥粉,兌好一盆熱乎乎,黑乎乎的藥水。再把面帕泡在裡面,揉揉,拿起來清洗秦楓腿部。
秦楓目不轉睛地看著柳郎中,心裡哀嚎:這水燒開沒?面帕沒煮過啊!郎中你的手,就這麼放進藥水?不用消毒?不戴橡皮手套?完了,完了。
柳郎中認真為秦楓清洗,粘著布的傷處,面帕捂一下,慢慢扯開。偶爾碰到傷口,碰到木屑,秦楓就是一哆嗦!
秦楓看一眼賈頌,問道:「最烈的酒,有沒有?」
賈頌一愣:「好像,周叔那裡有。」
「去問問,倒一碗來。」
「是。」王二娃轉身出去。
賈頌看一眼秦楓:「先生,要不要再弄兩個菜?」
秦楓咬牙狠狠道:「賈頌!把筆墨紙硯給我擺上!」
賈頌一臉敬仰:「先生,你都受傷了,還想著書法?寫詩詞?做文章?」
「為師,要畫畫!」
「一邊喝酒一邊畫畫,先生豪邁!」
秦楓白眼一翻,跟著一聲嚎,卻是柳郎中,正用一個鑷子,替他清理腿上的木屑。
片刻,柳郎中放下鑷子:「行了,木屑也清理了。七處傷,三處輕微。四處流血較多,其中三道口子,不深,無大礙。有一處稍微重點,皮肉刮掉了一些。我給你開兩劑,清熱解毒的葯口服兩日。你的腿,不用包紮,也不要吹風,如果癢,疼,再用那盆藥水清洗一下。只要傷口不化膿,幾天就好。如果化膿,趕緊派人來找我,我再來給你處理。」
「是不是就要用刀剜去爛肉?」秦楓呲著牙問。
柳郎中點點頭:「對,很疼,但只有這個辦法。還有忌口,不能喝酒!少食辛辣。」
王二娃剛好端著一碗酒進來,聽到郎中的話,一時不知進退。
秦楓一指桌子:「放桌上!等下賈頌喝。」
賈頌與秦楓,謝過郎中,吩咐王二娃背著藥箱送郎中回去,還要把葯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