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清晨，程家大管家就帶著下人們一大早起來打掃院子，又把屋子裡裡外外都擦了一遍，廚房裡的老媽子們也忙著準備著晌午的飯菜，今天家裡有重要客人來，老爺吩咐了一定不能怠慢。
快到晌午的時候，程晉民親自帶著兩位夫人和兩個兒子都等在門口，旁人都看得出來，這是等著什麼貴客吧。
一輛汽車緩緩駛過來，車門打開程晉民迎上去「英德兄，歡迎歡迎，哈哈。」
秦英德下車，握住程晉民的手寒暄到「晉民兄，呵呵，外面風大，你還出來迎我，你看這···哎呀。」
程晉民道「應該的應該的。英德兄你遠道而來，我還怕怠慢了你呢。」
素梅和秋玲行了個禮「見過秦老爺。」
程晉民介紹道「哦，這是我的二位夫人，素梅，秋玲。」
秦英德點點頭示好，景瑞也禮貌的叫了聲「見過秦伯父。」
秦英德轉過頭來「呵呵，景瑞啊，咱們又見面了。」隨即又看看一旁的景泰「這位，是二少爺吧。」
景泰道「景泰見過秦伯伯。」
秦英德笑道「嗯，不錯，這二少爺，也是一表人才啊，哈哈。」
素梅也是笑著上前，打量著站在秦英德身邊的秦心「這位就是秦小姐吧。」
秦心笑了笑，精緻的臉蛋上帶著小小的傲氣「呵呵，程伯母好，我是秦心，您叫我心兒就行。」
秦英德笑道「這孩子啊，平日里就是太嬌慣，上次總是喜歡纏著景瑞陪她玩兒呢，呵呵。」
素梅態度很是謙和，問道「上次景瑞跟著老爺去上海，沒給您和小姐添麻煩吧。」
秦英德擺擺手「呵呵，哪裡哪裡，景瑞很是能幹啊。」
程晉民招呼著「我們進屋說。」又轉頭看向管家「管家，吩咐下去，備上茶點，讓廚房多備些酒菜。」
「是，老爺。」
飯後，素梅吩咐著冬孀添茶倒水，程晉民和秦英德談著生意上的來往事情，景瑞認真的聽著，希望自己能儘快多幫到父親一些。
秦心無聊的把茶杯蓋翻來覆去的把玩，心裡覺得沒意思，這樣坐著腰都快坐麻了，素梅心細，倒是看出來這小姑娘坐不住了，便輕聲提議道「呵呵，心兒小姐是覺得悶了吧，不如讓景瑞帶你出去逛逛吧。」
「母親！」景瑞剛想開口拒絕。
「好啊。」秦心搶他一步接了話。
素梅轉頭看向兒子「景瑞，你帶心兒小姐去逛逛吧，讓她熟悉熟悉這裡的環境。」
景瑞心裡很是不願意，開口道「母親，我一會兒還要回書房練字，實在沒有···」
「練字可以明天再練，心兒小姐第一次來，總不能失了禮數。」素梅道。
「可是···」景瑞還想說什麼，但看到素梅堅持的眼色，便也只能答應道「是。」於是他站起身對著秦心說道「秦心小姐，走吧。」
秦心心裡很是得意，偷偷朝著景瑞做了個鬼臉，便開開心心的跟著他出門去了。
她心情很好，她不知道為什麼見到這個土包子自己會這麼開心，好像在他身邊自己會變得和平常的時候不一樣，至於哪裡不一樣她也說不清楚，就像她不知道為什麼聽到要來他家裡的時候她會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甚至想穿上她最喜歡的那條裙子來見他，她知道父親也很喜歡程景瑞，有意想要撮合他們，想到如果是跟程景瑞成親，為他生兒育女，內心裡就是願意，甚至有些歡喜的感覺，但是，他不是說過，他有未婚妻嗎？
蘇州小巷還算熱鬧，秦心跟在景瑞身後東看看西看看，好生好奇。
「欸，呵呵，程景瑞，想不到你們蘇州還蠻熱鬧的嘛，好像有好多好玩兒的一樣。」
景瑞心裡有些煩躁，想著跟惜言上次的對話，還有擔心她現在的處境本就無心逛什麼街，現在還有這個大小姐在旁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心裡就更煩了，淡淡的說了句「蘇州比不了上海，你剛來，也不過就是稀奇而已，過段時間看膩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了。」
秦心癟癟嘴「說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樣。」
「賣海棠糕~~~海棠糕~~海棠糕~~海棠糕嘞~~」前面的叫賣聲吸引了秦心的注意力，她墊了墊腳尖超前面望過去，好奇的問「欸，程景瑞，那邊在賣什麼啊？」
「海棠糕啊。」
秦心來了勁兒「海棠糕？聽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樣子，我們也去買幾塊吧！」
程景瑞無奈的張張口「我幫你去···」
「哎呀，走啦！一起過去嘛！」又是話還未說完，就被這位大小姐拉著往前跑去。
「你放開，我自己走！」景瑞煩躁的甩開手。
秦心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走到小攤邊上，繞開旁邊買糕的大嬸，看著小攤上誘人的海棠糕，景瑞跟上前去，正看到秦心彎下腰來對著小販說道「老闆，給我來幾塊！」
「好咧。」
秦心仰起頭「欸，程景瑞，你說我們買幾塊帶回去怎麼樣？」
景瑞還未回答，只聽到柔軟的聲音插進來「老闆，我要兩塊海棠糕，呵呵，辰亦，你要哪一個？」
「惜言···」景瑞獃獃的愣住，看著眼前的人，她旁邊站著另一個男人，她···真的不再需要自己了嗎？
「景瑞···」此時此刻，這樣的碰面，這樣的場景，連空氣中都瀰漫著尷尬的感覺。
秦心看了看景瑞，有打量著林惜言，張口道「誒，你們認識啊？」
景瑞看向惜言，有些艱難的張了張口「你···你也來買海棠糕啊？」
「嗯。」惜言輕輕點點頭。
許辰亦伸出手來「你好。」
「你好。」景瑞握住許辰亦伸手來的手，隨即放開。此刻，幾個人都各懷心事，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秦心笑了笑，開口道「呵呵，你們好啊，我叫秦心，是程景瑞的女朋友！」
景瑞急忙否定道「你別胡說！什麼女朋友！」
秦心揚起下巴「欸，我說是就是。」
景瑞心裡很是著急，他看著林惜言解釋道「不是！惜言，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就是，你就是我男朋友！」秦心不給他辯解的機會，甚至她心裡有些挑釁。
「你閉嘴！」景瑞微吼道，隨即又轉頭看向惜言「惜言，你聽我···」
「恭喜你。」惜言的聲音輕輕打斷了景瑞。
他呆立住了，她對他說恭喜！！她竟然說恭喜！她就這麼不在意嗎？那過去那麼多年，在她心裡究竟算什麼？他程景瑞又在她心裡算什麼？景瑞的覺得自己的心被人重擊了一拳，又像是誰用手深入他的身體掏出了他的心，血淋淋的，但他卻不覺得疼，只覺得空的可怕，空的窒息。
「恭喜你，景瑞。」惜言輕輕補充道，她必須斷了他的念想，她不能再讓他對自己好。
「謝謝。」這兩個字幾乎是從景瑞的喉嚨里擠出來一樣，那麼難，那麼難。
惜言擠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輕聲道「那我們就先走了，再見。」說完，她向前邁步，與景瑞差身而過，許辰亦則跟在惜言身後也離開了。
景瑞從氣息里吐出兩個字「再見···」他知道，她並沒有聽到，彷彿是說給自己聽而已。
然後，他轉頭看向一旁的秦心「走吧。」說完，就大步往前。
景瑞的腳步很快，秦心根本就跟不上，再加上穿著高跟鞋，就更難跟上了，她有些生氣的嚷嚷道「程景瑞，你走那麼快乾什麼啊！」
景瑞不想理她，自顧自的大步往前。
「程景瑞··程景瑞···程景瑞！！」秦心大聲喊道，景瑞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身來，一副淡漠的表情「幹什麼？」
秦心追上幾步道「我說你幹嘛啊，跟誰賭氣呢！」
「我沒有。」景瑞淡淡的開口。
秦心揚起下巴「還沒有呢，你整個臉都拉下來了。」
他不再說話，也不想說話。
秦心靠近了一步，繼續追問道「欸，剛才那個女孩兒，就是你以前說的未婚妻吧？你說她叫林什麼來著···林···」
「林惜言。」
聽到他有些落寞的聲音，她就越是想要刺激他。
「對哦，林惜言···欸，她身邊的男的是誰啊？」
他轉身想走，他真的不想現在去聽她在這兒嘰嘰喳喳，他煩透了。
秦心不依不饒的跟在景瑞身後「欸，你走什麼啊，我問你呢，她旁邊···」
「關你什麼事兒啊！」他沖她吼道，又轉身繼續往前走，他想趕緊離開這裡，只想一個人靜靜。
秦心小跑幾步追上景瑞，雙手撐開攔住了他的去路「就關我的事兒了！你不許走！」
他壓住怒氣道「你到底要幹嘛？」
「我···我喜歡你！」她脫口而出。
他驚訝的看向她「你說什麼？」
她鼓起勇氣看向他的眼睛，裡面有自己的倒影「我說，我喜歡你！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要嫁給你！」
他輕嘆「秦心，你知道我心裡···」
「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歡林惜言，但她也這樣喜歡你嗎？」她打斷他，質問他，想要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景瑞沒有說話，是啊，秦心說的沒錯，惜言喜歡的只有許辰亦，她的心也早給了許辰亦。
秦心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她第一次這麼認真的看向一個人，希望他注意到自己。
「你知道嗎···那一次在上海的時候，我看著你說起她，表情那麼溫柔，眼睛裡面全是深情，我就在想，如果我是林惜言該多好，我一定好好珍惜這樣的男人，好好去愛他！」
她哭的聲音有些哽咽，他想安慰一下她「秦心···」
她不給他機會，著急打斷道「可是她林惜言沒有！她根本不愛你，我說我是你女朋友，她吃醋了嗎？她根本就不在意！她甚至還跟你說恭喜！程景瑞···我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其實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你的···」
景瑞別過臉去微微調整自己的狀態，此時的他腦子裡很亂很亂，他想起惜言剛才跟他說恭喜的表情，那是一種什麼表情？祝福？還是心裡的石頭放下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種表情讓自己難受到窒息。
秦心依舊不斷的在訴說著「我知道你們是青梅竹馬，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但是那又怎麼樣，我會比她做得更好，我會···」
「秦心。」景瑞打斷道。
她忍住眼淚抬起頭看著他，眼睛裡帶著期待。
「我們····試試吧。」他輕聲開口，語氣里沒有任何情緒，平靜的就像是說今晚想吃什麼一樣。
她卻笑著擦掉眼淚，開心的像個孩子一樣看著他「你再說一次！」
「我們試試吧。」他又說了一次，依舊是平靜的語氣。
她不在乎，扯著他的袖子道「再說一次！」
「我們在一起吧。」他輕聲說道。
她紅著眼眶，笑著撲進他的懷裡，她知道現在他依舊忘不了林惜言，但沒關係，她可以等，只要他願意就好，不管怎麼樣，她都想這麼義無反顧的去愛。
景瑞低頭看著抱著自己的秦心，他知道，他將要徹底放手了，惜言，惜言···他一直以為，他們會在一起，她是屬於自己的，不管是她的人，還是她的心，但她在許辰亦面前笑得那麼開心，自己還能做什麼呢？今後，就讓他遠遠的看著她，看著她就好，他喜歡看她笑，就算，不是因為自己，這樣的話，惜言···她開心嗎？
時光倒回，像是回到過去，在那棵梧桐樹下，英俊的少年郎曾經也笑著問女孩兒。
「惜言，你開心嗎？」
她點點頭，一排齊劉海乖順的搭在額前「嗯，開心，呵呵。」
他想起他手把手教她練字，她開心的說「景瑞，你的字可真好看。」
那時候，他在上面寫道「時光如水，總是無言，若你安好，便是晴天···」她跟著他讀出來，眼睛笑的彎彎的，很是好看。
他看著她笑，自己也高興的心裡甜絲絲的，今天就要說再見了嗎？就要對那段過去說再見了嗎？自己別無選擇，內心泛起苦澀，他默默在心裡說，惜言，不能與你廝守到老，那就讓我們從此相忘江湖吧，我會把你藏在內心的最深處，在最深處的角落為你祈禱，祝福你幸福一生，惜言，若你安好，便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