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南姑蘇，一個溫柔多情的地方，青石板橋，小橋流水，煙雨朦朧，還有打著油紙傘宛如丁香一般的姑娘，這裡素來以山水秀麗，園林典雅而聞名天下，也沾染了無數文人騷客的情懷，這裡發生過的故事，如同古城牆上一塊塊斑駁的石磚，記錄春華秋實的過往，印刻悲歡離合的歲月，在流連山水的映襯下，凝聚成如詩如畫的水墨江南。
走過青石板鋪路的古城小巷，穿過古樸的雕花木門，聽著江南女兒家的小調，把我們帶入那個淳樸而乾淨的年代，一起去聆聽那一場魂牽夢繞的···江南煙雨。
民國初期，江南一帶地區因為水路通暢，很多商家都通過運河把本地貨物運送到外地，外來商販也可通過運河進入來此做生意，所以那時候的江南商業文化十分興榮，正所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蘇州和杭州尤其是顯得更為繁盛。
林惜言，出生在揚州一個大戶人家裡，父親林懷遠經營著茶莊生意，在她6歲那年，33歲的林懷遠，攜妻子玉屏和女兒林惜言，從揚州舉家搬遷到了蘇州，林懷遠心裡很清楚，要想把茶葉生意擴大，就一定要到這邊來，而想要在這裡站穩腳步，就一定要先去拜訪一個世交程晉民，他在蘇州經營了好幾家錢莊和布莊，如果以後能藉助他的幫助，那自己在蘇州，就算是順暢了。
這天，林懷遠帶著妻子女兒，乘坐馬車，前往程家，馬車裡，玉屏喜滋滋說道「老爺，今年的雨水足，茶葉長得真好，我親自挑了最好的碧螺春，這帶過去給程家，晉民大哥鐵定高興。」
林懷遠抱著懷裡的小惜言，溫和的說道「是啊，想當年旱災的時候，也多虧了程家幫忙，我才不至於損失慘重啊，這跟晉民兄一別都六年了···咱們惜言都六歲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小惜言望著馬車外面來來來往往的人流，好奇的看著父親「爹爹，我們要去哪兒啊？」
林懷遠低頭看著女兒好奇的目光，「爹爹今天帶你去你程伯伯哪兒，程伯伯是爹爹的朋友，惜言想不想去看看程伯伯啊？」
小惜言乖巧的點頭「想去。」
玉屏慈愛的笑了笑「呵呵，惜言真乖，到了程伯伯家可得聽話哦。」
「嗯」惜言再次點點頭，一排齊劉海乖順的搭在額前。
玉屏摸摸女兒的頭「真乖···」
馬車顛顛簸簸的到了程家大門，程家小廝遠遠的迎過來「林老爺來了啊，我們家老爺早就在堂屋等著您了，快隨我進來吧。」
跟隨小廝進入程家大門，小惜言乖巧的跟在娘親身後，對這個陌生的宅院很是好奇，剛想探頭再往前看看，只見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向父親迎了上來。
「懷遠！終於見到你了！」程晉民見到多年未見的朋友很是高興。
林懷遠也趕緊上前「晉民兄，一別六年，我終於見到你了，我該早點來看你的」
「誒，咱們兄弟之間，不說這些見外的。」
玉屏上前「晉民大哥，素梅姐姐。」
程晉民擺擺手「弟妹，不必見外。」低下眼，瞧見了一旁怯生生的小姑娘「額··這是？」
玉屏連忙拉著惜言來到跟前「哦，這是我女兒林惜言，惜言，來，叫程伯伯，程伯母。」
一旁的程家大夫人素梅瞧見這女娃很是喜歡「哎呀，叫我梅姨吧，這樣親切，來惜言，梅姨抱抱。」
小惜言奶聲奶氣的叫了聲「程伯伯，梅姨。」叫的素梅很是歡喜「呵呵，真乖，老爺你看，這小模樣長得真漂亮，我可是做夢都想有這樣一個女兒，多貼心啊！這女兒啊，就是好。」
程晉民開玩笑道「怎麼，咱們景瑞什麼時候不讓你省心了？」
素梅站起身來「咱們景瑞倒沒讓我操什麼心。」隨即頓了頓「就是景泰嘛···不過景泰也不是我生的，平時也不好說不是。」
一聽這話，程晉民有些不悅「素梅，這當著懷遠和弟妹，說這個幹嘛。」
素梅是個很聰明的女人，一瞧見老爺似有些不悅，立馬態度一變「呵呵，好了好了，不說了，來··懷遠，玉屏，快坐下，鶯紅，倒茶。」
鶯紅是素梅的貼身丫鬟，長得很是漂亮，她道了聲「是」之後，就去給客人斟茶了，而林懷遠望著那某倩影，竟有些出神。
小惜言看著大人們聊天，著實有些無聊，跑到玉屏跟前「娘親，我可以去玩兒嗎」
玉屏點了點頭「去吧。小心點兒，可別摔著磕著了啊」
「嗯」
小惜言一個人蹦蹦跳跳的，沿著長廊，來到了程家後院，遠遠地，就看到一個男孩兒在用彈弓打樹上的小鳥，她跑過去「喂，你在幹什麼？」
男孩兒傲嬌的把頭一扭，當做聽不見「哼」繼續拉開彈弓。
「喂！你···你不許打小鳥！」
程景泰轉過頭看著這個小姑娘，一臉不屑「你是誰啊？」
小惜言也不甘示弱的回了句「那你又是誰啊？」
「哼，我是程家的小少爺，程景泰！這兒是我家，我想幹嘛就幹嘛，你是誰啊？我好像沒見過你啊.」
「我是林惜言」
「林惜言？不認識！誒，你跟我一起打鳥吧，正好沒人陪我玩兒。」
眼看著景泰手上的彈弓再次抬起來，小惜言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又去拽他的彈弓「不行！你不許打小鳥。」
程景泰也急了「你放手」
「不放」
「放不放！！」
「不放！」
「我讓你放手」說著，景泰一把推向她，小惜言一個沒站穩，摔在地上，碎石扎到了手，小惜言的眼淚一下子疼了出來。遠遠的，大丫鬟鶯紅看到這一幕趕緊跑過來「哎呀，怎麼打起來了，景泰少爺，這是老爺的客人啊，你怎麼能動手呢？」
景泰把臉一轉「哼，誰讓她搶我的彈弓。」
鶯紅還想說什麼，只聽身後一個嚴肅的聲音「景泰，這是幹嘛呢！」。
景泰怯生生的叫了聲「哥哥」
惜言瞧見一個身穿藍色衣服的少年走了過來，鶯紅輕輕側身「景瑞少爺」
少年微微點點頭，然後走向低著頭的景泰「你又胡鬧。」又轉頭看了看哭的一臉髒兮兮的小惜言，問「你沒事吧？」
小惜言輕輕搖頭「沒事」
少年再次轉頭「景泰，跟她道歉。」
景泰不服「誒！明明是他先搶我的彈弓的！還嚇跑了我的鳥。」
「如果你不道歉，那我只能把這件事告訴父親。」
景泰一聽這話，小臉都皺到一起了「哥哥！」憋紅了臉，非常不情願的說「嗯··對不起，哼！」然後轉身飛快跑走了。
惜言獃獃的看著這個少年，他比自己高了好多，他走到她跟前，打量著這個小姑娘「你沒事吧？」
小惜言點點頭「嗯，你是誰啊？」
「我是程景瑞，剛才那個是我弟弟程景泰。」
「我是林惜言。」小惜言的聲音聽起來軟軟的，因為哭過，臉上還有些臟。
程景瑞笑了「林惜言··名字可真好聽，誒，你別哭了，臉都花了。」
看著他笑，惜言也獃獃的笑起來，程景瑞覺得這個小女娃還真是很特別，小小的個子，居然敢去搶景泰的彈弓，剛才哭的那麼傷心，現在又笑的跟個小傻子一樣，但也許他此刻還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小女娃，會跟自己未來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惜言，一雙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望著我，臉上還帶著淚痕的沖著我笑，像個小可憐一樣，讓我想去保護她···那一年，我10歲，林惜言6歲。也不知道她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在我心上生了根，發了芽···
——程景瑞
程家堂屋裡，鶯紅和幾個丫鬟忙裡忙外的準備著飯菜上桌，碗筷聲叮叮噹噹，空氣中，飯菜的香氣散開，聊天的人們也開始有些飢腸轆轆。等飯菜上桌后，鶯紅走了過來「老爺，夫人，飯菜已經布好了。」
程晉民點了點頭「去把大少爺，二少爺，和二夫人叫過來，還有，叫人去找找惜言小姐。」
「是」
程晉民站起身來，很是熱情「呵呵，來懷遠，玉屏弟妹，咱們上桌，邊吃邊聊。」
「是啊，來來來，玉屏，咱們坐一起好說說話。」素梅也跟著自家老爺一起招呼著客人，作為程家大房，素梅的處事一直都很周到。
玉屏答應著，剛想看看惜言回來沒，就聽門口一個嬌媚的聲音叫了聲「老爺。」
接著，就看見一個穿著硃砂色旗袍，胭脂圖的有些緋紅的女人，牽著一個8.9歲的孩童進來。
程晉民抬了抬眼「秋玲過來了啊，來，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的二夫人秋玲，景泰的母親，秋玲，這是懷遠賢弟，這是玉屏弟妹。」
這二姨太秋玲原先是小戶人家的女兒，嫁過來的時候沒見過什麼市面，後來跟著程晉民倒是風光了不少，穿著打扮也是竟可能的顯眼，她性子潑辣，見不得人比她好，平日里跟素梅那是水火不容，不過今天老爺有客人在，她倒是乖巧不少，只見她笑盈盈的上前一步「呵呵，秋玲見過懷遠賢弟，玉屏弟妹，有失遠迎，還望包涵，這是我兒子景泰，景泰，叫林伯伯和林伯母啊！」
景泰這時候也乖巧的叫了聲「林伯伯，林伯母。」
林懷遠笑呵呵的答應著，玉屏誇讚道「景泰少爺長得真俊。」
秋玲聽到這話倒是高興，不過轉頭看了看素梅一動不動，又是圓滑的說「呵呵，玉屏弟妹說笑了，要說生得俊，我們景泰哪有景瑞少爺生的俊啊，哎，我就不求景泰像景瑞那樣才貌兼備了，只求他啊···給我少闖禍才好，呵呵。」
素梅倒是懶得搭理她，程晉民示意秋玲坐下，這時候，程景瑞和小惜言走了進來。
「父親」景瑞喚到。
程晉民看到他兩一起進來，笑了笑「景瑞，惜言？你們怎麼在一塊兒啊，快過來坐下。」
小惜言朝玉屏跑過去「娘親」
玉屏輕輕摟住她的肩膀，看她一臉髒兮兮的，不免輕輕皺眉「誒喲，惜言··跑哪裡去玩兒了啊，也不知道早點回來。」
景瑞上前「父親，母親，姨娘，林伯伯，林伯母，讓你們久等了。」
瞧見這懂事的小模樣，林懷遠心裡很是讚歎，想起上一次見他，他還是不懂事的小娃娃呢。不禁感嘆道「這是景瑞吧，都長那麼大了，這小小年紀，眉宇間透著英氣，長大后，想必一定氣宇不凡。」
聽著這話素梅心裡很是歡喜，的確，她生的兒子跟秋玲生的兒子差別那是很大的，景泰那孩子，她是打心眼兒里是瞧不上的。
「景瑞，快來這邊坐下吧。」素梅慈愛的招呼兒子坐下，景瑞望向程晉民，看到父親點點頭，便是在母親旁邊坐了下來。
吃飯的時候，程晉民和林懷遠說著生意上的往來，素梅和玉屏嘮著家常，秋玲哄著兒子吃飯，倒是沒參與聊天，素梅很喜歡小惜言，總顧著給她夾菜「來，惜言，多吃點，吃這個。」說著，夾了一個蟹粉小籠包在她碗里。
小惜言咧著嘴笑笑，眨著圓圓的眼睛說了聲「謝謝梅姨。」
「真乖。」素梅看她真是越看越喜歡，真是恨不得她就是自己的女兒，誒，想著想著，這也未嘗不可，如果···只見她停下碗筷，看向程晉民「呃··老爺，我有個想法。」
「什麼想法？」程晉民也停下了碗筷，同時，大家都停下手上動作，看向素梅。
素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這話··挺不好意思的，懷遠，玉屏···說句心裡話，我很喜歡惜言這孩子，我也沒有女兒，只生了景瑞這麼一個兒子，我看惜言和我們家景瑞，郎才女貌，還挺般配的，我們兩家又是世交，這兩孩子以後這樣，也算兩小無猜，不如···咱們做長輩的來促成這樁好姻緣，咱們給他們定下娃娃親，你們看如何？」
小惜言不懂什麼是定親，歪著頭看著素梅，嘴裡還咬著那隻蟹粉小籠包。
林懷遠和玉屏倒是有些吃驚「呃··這··」
怕他們不放心，素梅連忙補充「你們放心，我們對惜言，會像親身女兒一樣的。」
林懷遠覺得現在決定女兒的婚事有些尚早，不過他看了看坐在素梅身旁的少年，舉手投足之間顯現著良好的教養，雖然只有10歲，但處事倒是沉穩，心裡也是喜歡的，再加上以後生意上少不了程家的幫助，這件事倒是也未嘗不可。
程晉民笑呵呵的站起身來「懷遠，我表個態，我也很喜歡惜言這孩子，若你願意，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林懷遠一聽這話，心裡放心不少，心裡也是感激著程晉民早些時候的幫助的「晉民兄，一直以來，都是你在護著我，我心裡早把你當成我的親大哥，你們看的上惜言，那是她的福氣啊！」
「這麼說，你同意了。」
「嗯！」
看到林懷遠答應了，素梅心裡很是歡喜，轉頭拉著玉屏的手「太好了！玉屏···以後，我們就是親家了！」
玉屏溫和的答應著，轉頭看看女兒那懵懂的目光，心裡未免有些擔心，惜言還這麼小，就這麼定下親事，真的好嗎？但再一轉頭看著那個眉宇間透露著英氣的少年，他坐在那兒，正用溫和的目光看向小惜言···哎，也許是自己顧慮了。
這一年，林惜言6歲，景瑞10歲，父母給他們定下了娃娃親，程家上下都對惜言很好，而景瑞跟惜言的接觸，也開始越來越多。
妾發初長成，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兩個孩子就在這青蔥的歲月里成長起來，一起讀書，練字，摺紙鳶，放風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