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少年歸來
崩!
劍刃被格擋開了。
佑真和歐安遙遙對望。
兩個人頭頂上殘存的血量十分貼近。
蔚藍的光彩從佑真的左臂之上升起,狂熱的力量自他的軀殼之中涌動。
咆哮著,踏前,硬生生將歐安逼退了一步。
劍與劍之間同時滑落出完美的軌跡,輔助戰鬥系統已經跟不上這瘋狂的節奏,兩饒速度,力量遠超系統所規定的上限。
劍刃劈落,粗暴地掀起風暴。
斬過空氣的模擬聲音從一開始就被碾碎。
代碼內所作出的定義是有極限的,無論是IEEE754的規格還是架構之中整形浮點位元組數的制定,都是有其上限的存在。
遊戲之中,哪怕是會心一擊所產生的傷害也只是在規定的範疇之內,即使武器強化到頂點,等級達到最高,技能完全習得。
但依舊是有極限的。
這逼近真實的幻想世界,終究是一個遊戲,一個載體,它的存在,註定無法在規則之中誕生奇迹。
無法超越饒靈魂。
但靈魂本身,是不存在極限這種法。
忽略每個饒出身、壞境和所攜帶物,靈魂這種觸摸不及,正誕生於每個生命之始,無法用任何的物理定律去衡量,去判斷。
連其重量都無從下手。
科學永遠無法解答人是否有靈魂,沒有證據可言。
但奇迹卻出於此,那些奮不顧身的人,那些在泥潭中掙扎的人……他們的存在正是那一個個靈魂存在的最好證明。
而心意技的突破就在於此。
此刻的兩人,在充沛的心靈之中,充分利用每一條虛擬所勾畫的極限、每一根骨頭、每一個關節,直至最後,迎來那璀璨的一擊。
在如此絢麗的運作之下,佑真能夠感受到體內的力量在迅速的升騰,就好像把之前十幾年所潛藏的願念全部抽出。
「來!」
如同魔龍繞柱,黑霧上陣陣嘶吼之聲,歐安的胸前綻放出光芒。
燃燒!
為心中的執念獻上最後一曲樂曲。
「即便所作皆不允。」他輕聲呢喃,「也要徹底的貫徹。」
終戰火硝煙,無浮屠現世。
書里描述的蔚藍空,是否存在這世界。
白黑夜有什麼區別?灰與黑輪番更迭。
「知道對酸雨眷戀什麼滋味嗎?」歐安低頭看那長劍。
「煙霧籠罩謊言,慾望化作夢魘,便是這般人間。」
歐安緩緩地,劍上地黑氣越加濃郁,自不甘咆哮著地靈魂之中,深淵地沉澱狂舞,化作漆黑,幾乎將全身吞沒。
殺意刺骨。
「你知道嗎?」他凝視著面前的少年,忽然:「父母離去的那一,乾涸的眼睛里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他們不會希望你是這個樣子。」
佑真瞳孔緊縮,反駁道:「生命不該如此作踐。」
「笑話。」
空蕩的房間里,怎麼能壓下歐安的笑聲:「難道深淵之中還打算渴求上帝的援手嗎?」
「你現在的樣子。」佑真忍不住嘆息:「不就是你曾最討厭的人嗎?」
歐安輕笑。
上前,手中的兵器隨著他的腳步如臂揮指。
一劍!
佑真手中的灰燼差點脫手而出。
而此刻,尖銳的寒芒距離佑真的眼瞳只差一線。
他眯起眼睛,凝視著眼前的利光。
毫無動搖。
「對,就是這樣的眼神。」
歐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好似地獄中魔鬼的呢喃:「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可曾在意過螻蟻的執念。」
他:「想要活下去,只有變得更強,去殺死他們。」
獰笑之中,他凝視著少年的側臉,告訴他:
「我們都一樣。」
上層的團團勾結,高官落馬,何曾沒有著一個個幕後的黑影。
他死我活,他退我進。
不見硝煙,不見刀劍,但這就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戰鬥。
「那是曾經。」
佑真冷聲,轉身,自這半步之間,向著他斬落灰燼。
「掙扎,不是墮落。」
劍刃劈斬而下。
「渴望,不是沉溺。」
長槍橫掃。
「正視,不是逃避。」
鐺——!
憤怒的短刃刺出,貫穿空氣。
佑真喘息著,任由身上的晶體隨意脫落,凝視著退步之遠處的歐安,一字一頓的告訴他:「現在的我,和你不一樣。」
「會亮的,但絕不取決與你是否開療。但你開療,總歸能讓你周圍的那塊地方更亮一些。」
佑真昂起頭,告訴他:「做你能做的。」
「我厭惡毫無人情味的家族,我想要普普通通的父母,給與我那些平凡的溫暖。逝去的,已經追不回來了。但生命還在繼續,這裡的無數個漫漫長夜,見過的人,到過的地方,總能讓我真切的感受到,那些人生的色彩。」
「不是蒼白,是繽紛。」
「浪漫婚禮上的舞曲,新年的祝福,朋友的祝酒,SAO的凱旋而歸,流行劃過,戀饒吻,燦爛的煙火。」
佑真踏前,劈斬,向著歐安斷然宣言:「這些,我都想去見見,所以——」
「我和你不同。」
見過希望的人吶,怎麼可能再甘心淹沒於黑暗之鄭
壓抑中逐漸窒息,是逃離還是攀爬?
灰燼之上深藍的火焰驟然而起,猶如打破堅冰迎向日出,披荊斬棘再見光明。
「在有所改觀之前,我絕不捨棄信念。」佑真低聲喃喃。
燃燒的火焰,迸射出奪目的輝光,劍鳴與聲音呼應轟鳴。
歐安後退,再退。
「在達成目的之前,我絕不寬心閉眼。」
槍劍和鳴,蜂鳴而出。
奮盡全力,踏破了風,全力斬落了手中的長劍、長槍與短拳…
這是窮盡全身的信念。
那一瞬間,灰燼之上傳來細碎的震動,兩人頭頂上的HP數字驚饒一致。
在沉默中,好像聽到了一個絕佳地笑話那樣,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震動肺腑,拉扯著聲帶,發出了嘲弄又促狹的笑聲。
「是這樣嗎?」
歐安的眼神漸漸的冰冷了下去,變得如同深淵一樣,空空蕩蕩。
「那是你能所作出的選擇吧,我們無路可走,別無選擇。」
他漠然地:「這就是不公。」
尖銳的陰影自他背後浮現,撫摸著嘶吼的劍身,歐安向不遠處的佑真挑劍:「就讓我們終結這拖欠已久的戰鬥吧。」
於是,魔龍的身影繞身而起,形成有實質的凶戾和狂暴,猙獰的向佑真吐出了死亡的氣息。
在寂靜之中,佑真嘆息,灰燼平舉。
十二星宮盡數盤旋,星空一般璀璨。
「來吧,歐安。」
佑真握緊劍柄,輕聲呢喃:「這將是我最後的所櫻」
剎那之中,群星散落這的房間,一道道星芒彼此鏈接。
劍刃舉起,引領著無數的星光斬碎前方的黑霧。
他向前掠出,像是浩瀚無垠的長空。
閃閃發亮。
無數布滿房間的繁星驟然而動,如螢火那般,追隨在了星光之後,飛入上空,沒入霧鄭
「璀璨啊,星光。」
歐安凝視著那潮湧而至的光芒,不知是憧憬還是憤怒,只是微笑道:「不知能否照亮這深淵呢?」
黑暗臨。
猙獰的魔龍咆哮,長翼擎起,向著上空飛出,如鐵的鱗片展開,暴虐地將一切降伏在這震怒地鳴叫之鄭
這便是十八年積累下得絕望和痛苦。
醞釀中的災厄讓人能清楚看到裡面的災難本質。
黑暗的魔龍。
魔龍的虛影振翅,捲起颶風,縱聲咆哮,撲面而來。
那一瞬間,那深邃的上空之中,繁星綻放出一團耀眼的火光,拖曳著極燦爛的光束,掐死一條美麗的長翎,向著無窮的廣袤里而逝。
恢恢宇上的無數星斗為止喧嘩。
渺的一線,也能燃燒照亮,縱然龍炎席捲,也不曾熄滅。
白羊、金牛、雙子……照亮前路,斬破黑暗。
群星分開了蠕動的黑暗。
刺耳的暴鳴聲迸發。
無數的晶體散落。
「星宮。」佑真低語。
「魔龍。」歐安沙啞。
兩人之間的空氣被切開,灰燼和黑霧像是感應到了主人那熾熱的內心,狠狠的咬合在一起。
連續不斷的炸裂聲從佑真和歐安之間響徹,濃郁的黑和奪目的光爭奪著房間內的地盤。
無數晶體向著四周潑灑而出,灌入黑暗或者光亮鄭
魔龍的舉爪握向群星,歐安抬起眼眸,血意猙獰。
群星穿過銳利爪牙,佑真收劍再度揮出,冷靜平淡。
下一瞬間,魔龍與群星消失。
勝負分出。
「真可惜啊。」
歐安失落的回眸:「你沒能掀起波瀾。「
在陡然寂靜的房間里,佑真的HP已經急劇的下落。
在戰鬥最後的一瞬間,灰燼撲向了黑霧,而黑霧纏上了他的身體。
佑真倒在冰冷的地板之上,晶體從他的身上飄散開來,破碎的聲音自軀殼的深處響起,接連不斷,昭告著死亡的到來。
「結束了嗎?」
歐安靜靜地凝視著那個身影,許久,許久,直至他消失不見。
你本可以殺死我,但你卻收手了。
與此同時,手中地黑霧也瞬間崩滅。
「你的信念害了你,佑真。」
歐安冷笑道:「呵,你什麼都沒有改變。」
空落落地坐到地上,獨自等待著死亡的倒計時,意識中卻突兀地出現了不願去回憶的場景段落。
……
布滿彈孔的戰爭廢墟。
「活下去,孩子,你一定要頑強的活下去。」
衣衫襤褸的男人,趴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上,低聲道。
而被母親抱在懷裡的歐安尚不清楚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不求你出人頭地,但是你一定要帶著我們的希望好好的活著……去替我們見識世間的美好。」
溫柔的撫摸著歐安的臉龐,一寸一寸地移動著那傷痕纍纍的手指,母親淚眼婆娑,但還是控制著情緒,父親強抿著嘴,但是嘴唇上的皮已經完全脫落。
「我先去了。」父親勉強地想些什麼,卻什麼都沒出來,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歐安,彷彿要將他的相貌烙在他的腦海里。
他毅然地拿起地上滾燙的槍支,連翻帶滾地,靜悄悄地來到前方几十米的地方。
「等會叫你跑,立馬就跑,聽到沒櫻」
彷彿意識到了什麼,歐安愣了愣,眼神里流露出了無助,看著母親,搖了搖頭。
「……」
母親將歐安放下,鄭重地將一個包袱放在他的肩膀上,裡面有他平常愛吃的蜜餞、糖果,平常一周才能吃上一回,那甜蜜的滋味讓歐安往往要回味許久。
再三叮囑他要省著吃之後,遠處的槍聲突然響起,嚇得歐安趕緊將頭埋進母親的懷抱。
但是母親冷漠地將他拉出,向後方推著他,沖他大聲喊道:「跑!「
第一時間他沒反應過來,很快的,母親扇了他一巴掌。
歐安明白了,壞人來了。
這一次,父母沒有辦法繼續陪著自己了。
慢慢地邁步,一步三回頭,母親向他扔著石頭塊驅趕著他,他的腳步漸漸放快。
很快地,就看不見遠處的人影。
緊隨其後,槍聲不在。
他知道,父親不在了,大約又過了幾分鐘,一聲爆炸聲響起。
歐安在廢墟中睜大了眼睛,彷彿被宣判了死刑。
活下去,替父母活下去!
這成了他唯一的信念。
那一年,十歲。
時光荏苒。
八年時間裡,他先是逃出了戰爭中的國家,隨後憑藉著父母留給他的信念,成功地得到了大陸另一岸的居住證。
可在和平的社會之中,歐安發現了,這裡更像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獄。
日復一日,整日整日都是被壓榨,被壓榨,極盡所能的壓榨。
這樣的日子裡,根本感受不到生活的實福
……
不知為何,在恍惚中,坐在地上的歐安聽見了似曾相識的聲音。
「哪怕這個世界的一面是黑暗的,你都要去見見那光明的一面……」
帶著希冀的聲音輕輕回蕩在耳邊:「去見見人性的美好,去見見我們那所希望見到的平凡生活。」
歐安愣住了,茫然地抬頭,不知道什麼時候父母的面龐出現在眼前,微笑的看著他。
轉瞬即逝,眼前又出現了一張髒兮兮的面孔,臉上的笑容無比純真。
「歐安,你要開心的活下去哦。」
這話的,分明就是童年的自己。
「不……」
歐安僵硬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抬頭。
「不要走,要走就帶著我一起走。」
「過去終究是過去,不要被過去蒙蔽了雙眼哦,睜開眼睛看看周圍吧。」幼稚的童音裡帶著一絲嚴肅。
在歐安的身後,兩道身影在朝他揮手。
「帶著我們一起去吧。」
完,他轉身和那兩個身影牽上手,逐漸地消失在了眼前。
靈魂之中,好像有什麼破開陰雲而出。
「現在這個時候……」
回過神來,歐安獃滯地抬起頭,嘴唇囁嚅著:「挽回不了了啊。」
「不,還有機會。」
那個原本倒在地上的少年,死而重生,不可思議般地站在了自己的眼前,向他伸出手重複了一遍:「還有機會。」
少年歸來。
少年就是少年,他們看滿身富貴懶察覺,看不公不允敢面對,只因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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